離家只有一點點路,但春妮和春明還是鑽進了車里。
到了車里,春妮有些故作的矜持,一副這車我坐的多了,不稀罕的樣子。而春明才不管她,他兩眼放著光,人不是坐著,而是背對著前面,跪在副駕座上,他用手捅捅車頂,又摸摸邊上毛絨絨的內飾,看什麼都是新鮮的。
盛春成故意把車開得很慢,眼楮看著春明,心里暗暗好笑。
春明轉過身子,在椅子上坐下,往上蹦了兩蹦,手還是動個不停,他伸手拉開前面的儲物箱,歪著頭朝里面看看,又摸摸前面的屏幕,屏幕是觸踫式的,他手一踫到,屏幕就變了,他還被嚇了一跳。
明明家都已經在面前了,春妮還叫著︰“春明,你坐副駕座,怎麼不系安全帶的?”
春明問︰“怎麼系,怎麼系?哪里有安全帶?”
春妮湊到前來,把安全帶斜拉下來,給他扣上。這個時候,盛春成已經把車開到了家門前的空地上,他媽媽听到聲音,從房子里走了出來。
盛春成看到他媽媽已經換上了一套干淨的衣服,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顯然是已經做好了出門的準備。
盛春成開門下車,春妮也打開了門,春明卻急了起來,他扯了兩下安全帶,安全帶都沒有打開,他轉頭看看,也沒看到安全帶有什麼結頭,他不知道怎麼打開安全帶,叫了起來︰
“喂喂,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盛春成和春妮都裝作是沒有听到,管自己下了車,到了車外,哈哈大笑著。
春明看看求助無門,急中生智,身子哧 下去,也不管怎麼解開安全帶了,而是從安全帶下面鑽了出來,打開車門下了車,看著他們嘻嘻笑著。
盛春成和春妮看看綁著座椅的安全帶,笑得更歡。春妮這才走過去,打開車門,伸手把空安全帶解開。
盛春成跨過門檻,走進堂前,嚇了一跳。
他看到堂前山一樣地堆著一堆東西,東西很雜,有用尿素袋裝著的,有用紙箱子裝著的,還有用床單,直接打成一個包袱的,和用草席和繩子,捆成一個大包的,這一堆東西雜亂無章,好像是逃難的人的行李,就差拿一輛雙輪板車給裝上了。
在這堆雜亂的行李邊上,對比一樣,立著兩只嶄新的大行李箱,一只是天藍色的,一只是灰色的,天藍色的是春妮的,灰色的是春明的,這還是春妮從網上買的,給他們自己帶去學校的。
盛春成轉頭看看春妮,春妮苦著臉,攤了攤手︰
“沒辦法,哥,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我說什麼不要帶,媽就有十個理由說要帶,我說什麼可以到杭城去買,就會挨罵,媽說你們是不是撿到錢了,買買買,買不要錢?”
盛春成看看他媽,他媽媽墨鏡下面,咧開一張嘴笑著,她說︰
“不要听她亂講,這都是些很重要的東西,不重要的,看到沒有,都留在這里了。”
他媽媽說著還舉起手朝房子里一揮,意思是房子里還有很多很多的東西,都沒有帶走。盛春成朝四下看看,看到家里卻是除了幾件破家具,就沒有什麼東西了,連床上的草席都被拿掉了。
春妮哼了一聲,叫道︰“還說沒有,要是能搬,你是不是把這張吃飯的破桌子,都要搬去杭城了?”
她媽媽還是呵呵地笑著。
春妮湊近盛春成耳邊,和他說︰“我都不敢和她說,我們在杭城買家具,花了多少錢,媽要是知道,會被罵死。”
盛春成笑笑,春妮接著說︰“到了杭城,媽要是問你什麼,你就按十分之一的價格和她說。”
盛春成點點頭。
盛春成看著這堆東西,搖了搖頭,心里盤算著,尾箱里放了春妮和春明的兩只大行李箱,就沒有多少空間了,最多邊上還能塞下去一點小物件。三個人,媽媽坐在副駕座,春妮和春明坐在後排,兩個人身材瘦小,擠一擠,最多也就只能擠出一個半位子放東西。
這麼多的東西,肯定是放不下的。
盛春成指了指外面,和他媽媽說︰“就這麼一輛小車,還要坐四個人,剩下來還有多少空間,媽你也知道,哪里帶得去這麼多的東西。”
“就是帶去了,家里也放不下,我早就說了。”春妮在邊上哼了一聲。
盛春成的媽媽,原來是在他爸爸中巴車上,跟車賣票的,她看到盛春成的車,這車能裝多少貨,她當然清楚。而且,老公去世之後,她心里早就認兒子盛春成,才是這個家的家長,春妮和春明和她說什麼,她不會听,還會凶他們,但盛春成說什麼,她言听計從。
盛春成看到他媽媽看著他,只會不停地笑,他不由得也笑了起來,笑著又搖了搖頭,他招呼春妮和春明︰
“來來,過來幫忙,你們把這些東西都打開,我來挑挑。”
盛春成說著手拎過一只尿素袋,很沉,解開袋口綁著的繩子,哭笑不得,他看到尿素袋里是一袋的地瓜。再拎過邊上一只,同樣很沉,心里想著,不會還是地瓜吧,打開,里面結果還就是地瓜。
盛春成嘆了口氣,看著他媽媽,他媽媽好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繼續笑著,嘴里喃喃地說︰
“好吃,地瓜好吃,早上可以煮地瓜粥,春成,你不是最喜歡吃地瓜粥了?”
盛春成笑著說︰“地瓜農貿市場就有的買,很便宜,這兩袋地瓜,從這里運到杭城,油費都可以買地瓜了。”
盛春成和春明說︰“拿走拿走,放邊上去。”
春明連忙把這兩袋地瓜,搬開去靠牆放著。
盛春成再打開兩只紙箱,兩只紙箱里都是咸肉、魚干、梅干菜、地瓜生粉、醬鴨和臘雞。盛春成看看春妮,春妮連忙叫著︰
“我叫媽送人,她都舍不得送,我也沒有辦法,哦哦,哥,淳安醬在春明和我的箱子里,我已經裝好了。”
盛春成接著再打開一只紙箱子,他都快哭了,他看到紙箱子里,是碗盤快子鍋鏟 面杖還有菜刀,沒用完的油鹽醬醋,還有大小兩塊砧板。很天才的,她媽媽居然把家里柴火灶添柴用的鐵火鉗和毛竹做的吹火筒,也放進了紙箱里。
盛春成拿著火鉗和吹火筒問他媽媽︰“你是不是到了杭城,還想在家里砌個爐灶,然後你每天還要上山砍柴?”
春妮和春明兩個大笑,媽媽也有些害羞了,不停地擺著手說︰
“不是,不是,我是看都還好用的東西,不帶走可惜了,春妮她說,去了可能一兩年都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