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成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是雪兒，盛春成趕緊拿起電話走了出去，然後接了起來。
“你在哪里？”雪兒問。
盛春成說︰“我在馬市街。”
“好，你在那里等著，我過來。”
盛春成說好。
掛斷電話，盛春成想了一下，他覺得雪兒現在來找自己，應該是來和他說，她和余大麻子的事情。
那天晚上，盛春成和雪兒在直播基地的花壇坐著，關于他們兩個的事情，已經聊了一個開頭。但很快因為米雪出來叫他們，說是菜都已經上了，好吃了，你們再不進去，妍妍說，我們就不等你們，把菜都吃完了。
兩個人這才匆匆結束他們的話題，進去里面，和大部隊的回合。這樣的話題，本來就沒有什麼急迫性，說不完，也說不清楚，很多時候，和人說說，也就是心里覺得郁悶，說完了會輕松一些。結果怎樣，還會是怎樣，就像余大麻子說的，並不能改變多少。
至少，對雪兒和余大麻子這兩個成年人來說，要是連另一半都改變不了他或她，其他的人，就更改變不了。
雪兒要找盛春成說什麼事情，她還真的只有利用上午，這個上班之前的時間。下午妍妍她們一開始直播，她就沒有時間了，直到半夜。她又不能和妍妍那樣，半夜還跑到盛春成家里去。
好吧，盛春成準備好了，他決定帶著一個回收站的心態，听雪兒把自己心里郁積的情緒，掃出來，丟到這個回收站里。盛春成希望雪兒因此能舒服一點，他希望他們兩個好。
這樣想著的時候，盛春成就想到了自己昨天晚上，想到的那個有很多個自己的想法，心想，抱著這樣念頭的盛春成，應該是那個好的盛春成。
要是不好的盛春成呢？大概就會想辦法拆散雪兒和余大麻子，看看自己是不是有機可乘，畢竟，雪兒是盛春成心里很柔軟的那一塊。
盛春成這樣想著，不禁笑了起來。
盛春成走回到辦公室，和燕子說︰“你忙你的，我隨便轉轉。”
燕子說好，接著又說了一句︰“師父，你說話要算話哦，一個星期最少來這里三次，我們都想你來。”
盛春成點點頭︰“要做不到，你打我屁股。”
燕子大笑︰“我可不敢。”
盛春成走到外面，和在休息區的按摩師們聊了會話，又走去前台，和前台的接待和收銀聊了聊。
看到雪兒的車到了，盛春成走了出去，雪兒把車停好，下了車，問盛春成︰“你今天怎麼到這里來了？”
“听你的話啊。”盛春成說。
雪兒納悶了，問︰“我和你說什麼了，你要听我的話？”
盛春成笑笑，他說︰“我們去隔壁喝茶吧，坐下來說。”
雪兒說好。
兩個人走去隔壁茶館，一進門，老板從吧台後面抬起頭，看到是盛春成，馬上站了起來，叫道︰
“哎吆，稀客，盛老板你可是有辰光沒來了。”
盛春成笑笑︰“對對，這段時間都在那邊店里。”
“老規矩？”老板問盛春成，盛春成說好。
“美女，你呢？”
雪兒笑笑︰“給我紅茶就可以。”
兩個人在卡座坐下，老板很快給他們送來了茶，看看雪兒，在盛春成肩膀上拍拍，說了一聲“靠得牢”，就走開了，兩個人知道老板是誤解了，也懶得和他解釋。
“繼續說。”雪兒和盛春成說。
盛春成就把自己古墩路店開張的時候，雪兒和他說的話，告訴了雪兒，然後告訴了她自己前面的一些感悟，雪兒听完，點了點頭︰
“你有這個想法，說明你還很上進，辦公室這種東西，有時候很能滿足人的虛榮心，坐在一間裝修豪華的辦公室里，會給你一種成功的感覺，其實這種感覺是虛幻的，成功是靠辦公室嗎？當然不是，還是看你的公司能不能賺到錢。
“我有一個客戶很厲害，台灣來的，工廠就在下沙，廠房造的很漂亮，你一看好像世界五百強的派頭，但他的工廠，很奇怪，沒有辦公樓的，就是在廠房外面，放了兩個那種鐵皮的集裝箱，所有的管理人員，包括老板自己，都在那兩個集裝箱里面辦公。”
“這麼奇葩？”盛春成問。
“不是奇葩，他說起來，還是很有道理的。”雪兒說。
“什麼道理？”
“他說，他這樣做，既是給自己的用的，也是給客戶看的。他們工廠，是做精密模具的，專門給那些有名的汽車廠、電子廠做各種各樣的模具。他說，辦公室不能搞的太舒服，搞得太舒服，那些管理人員，天天就躲在辦公室里，不去車間了。”
“有道理。”盛春成說，“那給客戶看的又是什麼意思？”
“給客戶看啊，你想想，車間造的漂亮，是顯示自己的實力，我有這樣的生產能力和規模，你再大的訂單交給我，你也放心吧，品質肯定有保證，要是車間破破爛爛，誰能相信你的品質不會有問題？
“車間很漂亮很整潔，而辦公室很簡陋，客戶不僅不會見怪，你都能造這麼漂亮的廠房，要想造個漂亮的辦公樓，客戶相信你也肯定有這個能力。你沒有造，客戶反而會有好感，覺得你精打細算，你的成本控制做得很好，報給他們的價格，不會虛頭巴腦。
“從另外一方面來說，畢竟，他們不是做最終產品的，而是中間環節，靠的是客戶付給他們的加工費。你在一個豪華的辦公樓里，客戶來了，首先就會想，這家伙大概從我們這里賺得太多了，辦公室才會這麼漂亮，這個印象是不是很不好？”
盛春成笑了起來︰“還真有道理。”
“還有一個，辦公條件比生產條件差，工人們看到管理人員，氣也會順，更方便管理。工人們不會覺得，我們在這里流汗拼命干，你們高高在上，在辦公室里喝喝茶吹吹牛就可以，管理人員在工人當中，會更有威信。”雪兒說。
盛春成嘆了口氣︰“這個，還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雪兒說對︰“看起來很簡單的一件事情，但真要做起來的時候，其實很難，有多少老板不是有了一點錢，就先把自己辦公室搞好看一點的，說是這樣可以顯示自己公司的實力，其實只是，滿足自己的虛榮。”
“你在罵我？”盛春成問。
雪兒咯咯笑著︰“我可沒有。”
“不過，你一說我想起來了。”盛春成說，“我去過半畝田張總和我們劉總的辦公室，他們那麼大的老板，但辦公室好像很簡單，劉總的辦公室，還不如我古墩路的辦公室。”
“他們又是另一種人。”雪兒說。
“什麼人？”
“真正很自信的人。很自信的人，是不太在乎外在的很多東西的。”雪兒說，“只有那些喜歡虛張聲勢的人，才最喜歡穿名牌、戴名表、開名車，像他們那種老板，可能也會有這些東西，但都是剛剛好而已。就是沒有，也無所謂，只要內心夠強大，就不需要外面的點綴。”
盛春成心里一動，他覺得自己剛認識余大麻子的時候，那個開著網約車的余首席，好像給他的也是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