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回到平安神宮已經凌晨。</p>
沒有去神谷家做客，因為兩人商議了時間，準備等她父親主動約見。</p>
臨睡前源賴光給永山英打過去一個電話，吩咐他直接開車回家，不用再來庭院這里，第二天早晨再過來。</p>
</p>
源賴光翌日起床後站在窗邊。</p>
他穿著身寬松睡衣，凝視著被松木遮掩的遠處，那是神谷家的方向。</p>
作為貫徹情感管理，面對身體和感情需求只作交易的他而言，卻發現最近的交易已越來越不能簡單衡量。</p>
就比如對普通的綠茶，可能只是簡單的一頓高級料理，稍微展露些財力，就能讓對方腦子一熱交易清白。</p>
對普通綠茶的需求而言，基本上都是能拿金錢來簡單衡量並交易的。</p>
可類似于神谷聖子這種，源賴光的任何行為都會造成影響，不光是自己的身份變化，更是對方身份不凡。</p>
就拿昨天的村田佑平來說，如果自己是個普通人，恐怕今天就已經在海里了，說不準還得牽連到其他人。</p>
越是跟對方的交易越復雜，就越會將源賴光的命運無可避免的卷入繁瑣因果里，而且天秤也更加難衡量。</p>
源賴光想到這嘆了口氣。</p>
“說白了，還是自己貪圖美色，流連忘返，才寧願麻煩纏身，也不虧。”</p>
視線上移，挪到如寶石明亮的湛藍天空里，過往幾天的灰靄天氣終于消散，白雲猶如松軟潔白的棉花糖。</p>
“而且味道的確還算不錯。”</p>
源賴光抿了下嘴唇，唇邊內仍然有股莫名香味，像是水中蓮的清香。</p>
昨天回來的實在太晚。</p>
所以沒洗澡就直接倒頭睡了。</p>
也不知道她用的什麼牌子，口紅香味持久力這麼久，倒還挺不錯的。</p>
收斂視線後去了浴室，又給�D初小藤打了個電話，收拾完之後就打了個電話，讓永山英來平安神宮接人。</p>
今天的永山英開車更穩。</p>
穩到速度實在太慢，就好像車里有著什麼炸彈，只要開快就會爆炸。</p>
源賴光忍不住提醒了句。</p>
結果永山英猶豫了下，說了句為了您的安全，最終把速度提到了三十碼，仿佛已經是邁巴赫的最大碼數。</p>
時間過得很快。</p>
半小時就開到了北區。</p>
源賴光拿上文件夾和提前準備好的茶葉盒，交代了下永山英，便徑直往稻生公寓樓上記憶中的房間走去。</p>
清水阿婆出院後，他還沒主動來探望過，實際上這點做的有點不好。</p>
所以源賴光便拿了些東西，除了之前朋友送的茶葉外，又在便利店買了水果，還有不知道牌子的保養品。</p>
他站在公寓門前摁下門鈴。</p>
在叮鈴的電子合成音退去後，還沒等多久門便被打開，�D初小藤的腦袋探出了來，微張著小嘴愣了片刻︰</p>
“你，你來了。”</p>
“嗯。”</p>
源賴光笑著點頭。</p>
似乎是照顧清水阿婆，又或許是在家備考的緣故，�D初小藤穿的依舊是睡裙，頭發用粉色發卡別了起來。</p>
雖然睡裙比較寬松，但也遮掩不了身前的高聳，白嫩的臉頰上有幾縷發絲貼合，整張臉都有些紅撲撲的。</p>
應該太久沒見，所以不免緊張了些，她就這麼站在門前看著源賴光發呆，竟然忘了讓他進來，過去了大半半分鐘左右，直到房間內傳出聲音。</p>
“是阿光來了嗎？你這孩子怎麼只會傻站著，還不趕緊把人家領進來！”</p>
�D初小藤被嚇的回過神，神色慌亂的伸出手幫他提東西，使出了久違的低頭大法︰“啊！對不起，對不起！”</p>
“沒事，道什麼歉，先進去吧。”</p>
源賴光任她幫自己拿，也終于騰出來只手，輕拍了拍她低著的腦袋。</p>
其實本來他想摸頭的。</p>
只是剛下手的時候，瞧見小藤頭發上的光澤，就知道她今天沒洗頭。</p>
而�D初小藤被拍後面色紅了下。</p>
一時間也沒有吭聲，抱著東西就往里走，還蹲下身子給他拿了拖鞋。</p>
等到兩人進了客廳，把手上的保養品和水果都放下後，源賴光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剛站起來的清水阿婆。</p>
“清水阿婆。”</p>
源賴光笑著打了聲招呼。</p>
然後便打量起來對方。</p>
抗癌針的效果很不錯，據�D初小藤說上次復查時，也沒有半點反復的跡象，基本上現在可以說是痊愈了。</p>
清水阿婆穿著家居服，雖然滿頭白發皺紋頗多，可面色泛著紅光精神飽滿，氣色比一些年輕人好的多了。</p>
大病初愈後身體養的不錯。</p>
這樣源賴光也放心了，起碼當初答應的事，終究自己還是沒有毀約。</p>
“好孩子，好孩子。”</p>
“快坐下吧。”清水阿婆念叨了兩句便笑著讓他坐下，隨後又扭頭看向旁邊的小女生說道︰“小藤你去泡茶吧。”</p>
這是典型的待客之道。</p>
如果這是在老家。</p>
說不定清水阿婆還要擺上些果脯和餅干，拿些甜點之類來招待客人。</p>
只是這句話說出來後。</p>
源賴光卻制止了想要起身的�D初小藤，笑著從腳步掏出一盒茶葉，站起身後讓有些呆愣的�D初小藤坐下︰</p>
“今天就由我來吧，前陣子朋友送了些不錯的茶葉，剛好今天帶來了。”</p>
“這哪行啊！”清水阿婆見狀愣神了片刻，隨後便直接搖頭拒絕說道︰“哪有在主人家，還讓客人泡茶的道理。”</p>
可清水阿婆這句話才落下。</p>
旁邊的�D初小藤就看向了她。</p>
“奶奶...”�D初小藤猶豫了下，還是小聲補充了句︰“這間公寓是光君的。”</p>
清水阿婆聞言怔了片刻。</p>
然後眼皮就跳了起來。</p>
沉默了片刻後，清水阿婆才熄了想打這個逆骨孫女的想法，強壓下臉上的無奈，然後才沒好氣兒的說道︰</p>
“那人家也是剛來到，舟車勞頓的肯定很累，當然還是不能讓他去的。”</p>
“沒關系，阿婆，我來吧。”</p>
還沒等她回話，源賴光就摁著她的肩膀，扭頭對清水阿婆解釋道︰“這副峽山茶有點特別好說話，煎茶的方法有點不同，所以還是我親自來吧。”</p>
“峽山茶？”清水阿婆眼神一亮，好奇的追問道︰“琦玉所澤那邊的麼？”</p>
“沒錯，而且是御貢，很不錯。”</p>
源賴光也不懂是什麼茶，這是上次去大阪的時候，關機國際機場的一位執行董事送的，據說是很難得的。</p>
而且御貢這兩個字很唬人。</p>
不管是什麼茶，反正煎茶確實有個注意點，所以他就打算自己來了。</p>
“竟然是這麼名貴的茶，阿光你這孩子太破費了，老婆子怎麼好意思。”</p>
清水阿婆似乎挺懂茶，听了峽山茶的名頭後眼神有些意動，雖然嘴上拒絕，但臉上卻浮現出了不好意思。</p>
“茶本來就是人喝的。”</p>
源賴光笑著說了句。</p>
然後他就轉頭把手中的東西遞給�D初小藤︰“幫我拿下這個，文件先放桌子上就好，我先去廚房泡上茶吧。”</p>
“喔喔。”</p>
�D初小藤有些愣愣的接過。</p>
然後下意識放在桌上。</p>
依舊看著源賴光去廚房的背影。</p>
哪怕門被關上也沒回過頭來。</p>
直到清水阿婆的聲音響起。</p>
“他很信任你啊。”</p>
�D初小藤聞言怔了下，扭頭看了眼眼帶笑意的奶奶，而後者則瞥了眼放在桌上的文件，笑著輕聲解釋道︰</p>
“這份文件看起來應該是房產的登記識別情報，可是唯一的證明，這孩子竟然連這種東西都能隨手交給你。”</p>
“以前他就給過我很多...”</p>
�D初小藤下意識的回答道。</p>
清水阿婆愣了下，消化了幾秒後才臉色遲疑的問道︰“給過你很多？”</p>
“就是之前光君很忙的時候，會給我好多這種地方，然後讓我去區役所辦理手續，還讓我去登記他的印章。”</p>
�D初小藤想起很久之前，才剛剛認識的時候，源賴光交代她去辦事。</p>
“連這種事都肯交給你了麼...”</p>
清水阿婆喃喃自語了聲。</p>
隨後她目光閃爍了下，看著孫女開口道︰“看來這孩子心里是有你的。”</p>
然而�D初小藤聞言卻搖了搖頭。</p>
“我覺得應該不是...光君他好像並不喜歡我...哪怕我再表面心意也是...”</p>
還沒等她說完，清水阿婆便打斷了�D初小藤的話，否決了她的想法。</p>
“不是你想的那樣的。”</p>
清水阿婆蒼老的眼中露出了懷緬的神色，似乎在追憶著過往的美好︰</p>
“那孩子看你的眼神很特別，和當初你爺爺看我一樣，都是能托付後背的眼神，這一點我還是不會看錯的。”</p>
“可這不只是信任嗎？”</p>
這信息對�D初小藤來說明顯有點難消化了，等她差不多理解後，紅撲撲的小臉上又帶著迷茫之色問道。</p>
“那信任就不是喜歡嗎？”</p>
清水阿婆撫平了袖子，眼中的懷緬已經盡數斂去，開始平靜分析道︰</p>
“你這孩子啊，要知道你和阿光是怎麼認識的，從根本上來說是筆交易對吧，所以他肯定對你有所擔心的。”</p>
“他在擔心我什麼？”</p>
�D初小藤雙手絞在一起，小臉也憋的漲紅漲紅的，低著頭細弱蚊聲的說道︰“我...我為他...什麼都可以做...”</p>
看著孫女面對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說出來的模樣，清水阿婆啞然失笑。</p>
“就是因為你什麼都可以做，那孩子才更擔心，更不會接受你的心意。”</p>
“為什麼？”�D初小藤張開了嘴。</p>
“因為怕你是因為報恩啊。”</p>
清水阿婆理所當然的說道。</p>
“虧欠了他想要償還，就像欠債就要去還錢，難道這不就是要報恩嗎？”</p>
清水阿婆捋好袖子，看了眼廚房已經掩住的門，拍了拍身邊的沙發讓�D初小藤坐過來，然後才低聲說道︰</p>
“而且你這孩子也沒有過什麼戀愛經歷，更不懂什麼叫做真正的愛，他會認為你是因為感動，亦或者想要報恩才這樣對他，換作我也會擔心的。”</p>
“那...那我...我該怎麼辦？”</p>
�D初小藤張了張嘴。</p>
臉色閃過了慌亂。</p>
瞬間感覺有些不知所措。</p>
“沒有辦法解決的。”</p>
清水阿婆撫摸著孫女的腦袋，勸慰般的說道︰“只有靠時間磨去擔心。”</p>
“那還要等多久？”</p>
�D初小藤已經被引導了。</p>
“光靠等是絕對不行的，你只是看著不行動，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的。”</p>
清水阿婆似乎想起什麼，眼神中閃過哀傷，勉強笑道︰“就像我一樣。”</p>
�D初小藤聞言眼楮眨了眨。</p>
這次倒是若有所思。</p>
在認真思考了半響後，他遲疑的問道︰“奶奶您以前...不喜歡爺爺嗎？”</p>
清水阿婆聞言愣了下。</p>
連撫摸她腦袋的動作都停了。</p>
看著孫女有些懷疑人生。</p>
這真的是自己後代嗎？</p>
難道繼承了不聰明的隱性基因？</p>
不，應該不是，是丈夫的鍋。</p>
更有可能是兒子兒媳的鍋。</p>
反正是跟自己這個奶奶沒關系。</p>
“當然不是了。”</p>
清水阿婆心里嘆了口氣，只能直白說道︰“是我在上學的時候不主動，結果那糟老頭子竟然和別人交往了！”</p>
“啊？這，然後呢？”</p>
�D初小藤明顯被這個答桉給驚訝到了，自己的所有猜測也被推翻，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p>
“然後他都跟別人甜蜜完了，分手後我才主動，這才跟你爺爺在一起。”</p>
“那不是還在一起了嗎？”</p>
�D初小藤弱弱的問道。</p>
“在一起有什麼用！只要想到他跟別的女人甜蜜，我就氣不打一處來！”</p>
清水阿婆忿忿不平的說著，看樣子想起了死去多年的丈夫和其他女性的甜蜜過往，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p>
“光君他...他其實...也是有別的...”</p>
“我知道。”</p>
清水阿婆開口打斷了自家孫女的話，然後便意味深長的開口說道︰“但這孩子跟你爺爺不同，他比你爺爺更有本事，多幾個女朋友也是正常的。”</p>
說罷後她頓了下聲音，扭頭看向孫女的眼楮，不禁嘆了口氣寬慰道︰</p>
“所以你這孩子要學會寬容。”</p>
從剛開始孫女跟自己坦白，無論是住院費用還是手術費用都是源賴光出的時候，她就知道兩人的差距了。</p>
別說是自己想象不到的家庭。</p>
就算是她能想到的，那種比較有錢的中產家庭，�D初小藤嫁過去要想不受氣，也得必須學會忍耐與寬容。</p>
更何況哪個成功男人背後。</p>
沒有一個胸懷寬廣的妻子呢。</p>
“我...”</p>
�D初小藤嘴唇蠕動了下。</p>
最終還是沒能說出話</p>
只是心里面想起了某些畫面。</p>
“既然你喜歡他，想要跟他在一起就要接受這些，畢竟像阿光這種注定不凡的人，妻子必須有博大的胸懷。”</p>
“那我該怎麼辦？”</p>
�D初小藤有些走神，但這些天經過清水阿婆的勸慰，也知道自己該扮演什麼角色，只能悶悶不樂的問道。</p>
“把生米煮成熟飯。”</p>
清水阿婆斬釘截鐵的說道。</p>
“啊？生米？熟飯？”</p>
在�D初小藤迷茫的目光中，清水阿婆只是笑了笑，老神在在的說道︰</p>
“要磨去他的擔心前，首先要把你自己交給他，雖然這樣依舊不會讓他放心，可時間久了總歸能看得出來。”</p>
“要是連自己都不肯給他，那無論你主動再多次，終究還是少了份真正的底氣，因為那是你最珍視的東西。”</p>
“所以你真的在意他，就要先把自己交出去，讓他拿到屬于你最看重的東西，再表達心意的話就事半功倍。”</p>
身體與心靈當然是並重的。</p>
既然沒辦法確定心靈。</p>
那只好用身體來證明了。</p>
就像人總會懷疑自己交往的對象是否真正愛自己，畢竟心意這種東西又不能剖開來看，可以說無跡可尋。</p>
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交付給心愛的人就很有作用，起碼能證明對方的重要性的確是能夠在這里看得見的。</p>
只是清水阿婆的這句話，卻讓�D初小藤听了有些暗然神傷，甚至想起好幾次的經歷，都不敢再輕舉妄動。</p>
“可...可是他...不願意...”</p>
“不願意？”清水阿婆想了想，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桉︰“應該是怕你這孩子不能確定自己的心，到時候再後悔。”</p>
想到這她對源賴光更滿意了，只覺得祖上真是積了陰德，雖然沒報在自己身上，在孫女身上那也很不錯。</p>
“阿光真是個值得被托付的孩子。”</p>
清水阿婆感慨了句，忽然神秘笑道︰“但是既然你願意，他也不是明確說不喜歡你，那就采取點手段好了。”</p>
“畢竟男人哪有不好色的。”</p>
“手段？”</p>
�D初小藤听見奶奶說的這句話有些耳熟，好像天海之前也說過，但很快她更不理解奶奶說的手段是什麼。</p>
清水阿婆看了眼滿臉不解的�D初小藤，就知道自家這個咸蛋孫女是絕對靠不住的，只有自己來主動幫她。</p>
還真是為這孩子操碎了心啊。</p>
不過為了幸福，也讓自己安心的回老家，這麼點心思還是值得費的。</p>
她心里暗自嘆息了聲，回想起幾十年前的記憶，混濁的眼珠里不斷浮過亮光，在半分鐘後便緩緩開口了。</p>
“我年輕的時候去靜岡，曾經求得過一味方子，是專門應付這種情況。”</p>
“附近應該有中藥材的藥店，吃過飯我給你寫下來，按照比例你去買點藥粉回來，晚上我教給你怎麼調配。”</p>
“這件事就包在老婆子身上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