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閨女果真有出息了,攤子生意真真好啊!”
一聲贊嘆,把長順的心神拉了回來。
所以只要遇到趕大集忙不過來,公子就會使他來過幫忙。
第一日她只保守地做了五十碗面條,被賣得精光不說,後面來的新顧客也不夠分的。
一開始他內心是拒絕的,可公子卻私底下給了他一些打賞,他年紀也不小了,攢點老婆本嘛,不寒磣!
再說了,孫娘子也給工錢,只是公子不讓收,真是遺憾。
腸旺面的生意做得比孫芸娘想象中順利,畢竟之前一個月也積累了不少的回頭客。
卻又不好發作,腆著臉湊了過去,硬生生把那張刻薄的臉笑出了一朵菊花,“你看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娘肯定是想你了,來看看你啊。”
“若是只有這些廢話,哪來的回哪去,別耽誤我做生意。”孫芸娘冷冷道。
听對方說話越發不客氣,那母子二人的火氣瞬間燒紅了脖子,對視一眼,深呼吸一口,又再次堆起了笑臉。
“嘿嘿,姐,其實今日我是專程帶新媳婦給你見見,今後便是一家人,萬一在街上遇到認不出就鬧笑話了。”
孫鐵柱把一旁的女子推了過來,“趕緊叫大姐。”
女子立馬上前對著孫芸娘行了一禮,眼中透著一股貪婪,“大姐,我叫周如花,听鐵柱說你很久了,一直沒機會得見,大姐真是花容月貌,賢惠能干呢。”
如花?
孫芸娘這才抬頭瞥了她一眼,那黑里透黃的皮膚,小眼楮,蒜頭鼻,擦得跟猴屁股一樣的胭脂,如此濃的妝容,卻還是遮不住顴骨上密密麻麻的雀斑,還真有些現代“如花”的影子…
“大姐就不必叫了,父親死後,我跟這兩人也沒甚關系了。”孫芸娘不客氣的打斷。
周如花被生生噎了一口,轉頭瞪了一眼自己男人。
孫鐵柱縮了縮身子,轉而又看向自家老娘。
張翠花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唉,你這孩子,還在記恨母親呢,上次不是跟你解釋過了嗎,也道過歉了,這一家人哪有什麼隔夜仇啊,怎麼可能說不認就不認不是,嘿嘿。”
見孫芸娘低頭冷笑,還以為對方情緒有所緩和了,趕緊趁熱打鐵道︰“芸娘啊,你看你弟弟剛討了媳婦,家里也要準備添丁了,開銷是越來越大,畢竟孫家只剩你弟弟這麼一個獨苗苗,要傳宗接代啊,不然我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爹爹~”
張翠花抽了抽鼻子,拿起手帕假裝擦拭著眼淚。
“是啊姐,大夫說如花氣血不足,容易小產,得每日好吃好喝把身體養好才能穩住胎兒啊,二十兩,就二十兩,借給弟弟救救急,年底我一定想法子還你。”孫鐵柱的眯縫眼滴溜溜地望著對方,仿佛眼前是財神爺一般。
噗嗤一聲,孫芸娘竟笑出了聲。
開什麼玩笑,周如花看著如此結實的身板,粗壯的臂膀和臀腿,還氣血不足,恐怕一胎抱倆都不帶喘氣的。
當她是傻子嗎,就算是真的,他們真的認為能從她這騙走一分錢?
“二十兩?嘖嘖嘖,”她朝著那異想天開的三人勾了勾指頭,神秘道︰“不用向我借,我且介紹你們兩個法子,便是五十兩也不在話下。”
三人眼中瞬間驚喜不已,以為真有什麼掙錢門道,連忙湊過耳朵來。
“去錢莊搶,或者,夜里把枕頭墊高些,好做夢啊!”
長順和幾個八卦的顧客離孫芸娘較近,饒是趕集人多嘈雜,最後這一聲說得響亮,想不听見都不行。
于是那三人正好看見長順笑得雙肩發顫的樣子,瞬間就撕破了臉。
“果然是個賤蹄子,我就說這招不行。”張翠花竛了一眼孫鐵柱。
“敬酒不吃吃罰酒!別給臉不要臉啊孫芸娘,我勸你三思而後行,最好別逼我做出什麼事。”孫鐵惱羞成怒,眼中瞬間露出了狠意。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那日你說縣衙有什麼人證物證,我們去修文縣打听過了,根本沒有那回事,小賤人竟然敢騙咱們,今日你若是交出銀子,這事便了了,交不出,別怪我們把你的丑事抖出來,看你以後還怎麼嫁人!!”說話間,張翠花的反頜骨一突一縮,盡顯刻薄之態。
這才是他們的本來面目。
看著不對勁,長順立馬把面碗一放,朝著前面呼喝了一聲,“光天化日,你等無賴要作甚!”
孫芸娘卻轉身對長順搖了搖頭,讓他稍安勿躁。
“呦,大姐還有錢請雜工啊,你既然日子過得如此滋潤,卻一分錢都不舍得拿出來贍養母親,真是罪過啊!”
周如花故意大聲嚷著,既然臉已撕破,她也不必再演什麼乖巧弟妹了,“我勸你最好按照鐵柱說的去做,否則,你這生意以後也別想做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這孫鐵柱和周如花也算是夜壺配糞蓋,絕配了,孫芸娘內心嘆為觀止。
她上前幾步,響亮道︰“那按照你們說的,該怎麼做呢?給你們二十兩銀子?若是不給,無非就把你們曾經把我賣去勾欄院,販賣人口未遂,差點被衙役關進大牢的事說出來吧。”
空氣瞬間凝固了,原本熱鬧的面攤也安靜了下來,周圍趕集的人們也停下腳步朝著這邊看過來。
那三個無賴也愣在了當場,這是什麼路數?
她自爆此事,難道就真不怕嫁不出去。
“用毀名節來威脅我,你們怕是打錯算盤了,若是因此影響了姻緣,那就終身不嫁便是。”孫芸娘語氣懶懶,眼神卻堅定果敢。
“一介女子,哪,哪有不嫁的道理,你,你就不怕唾沫星子淹死你?”
周如花頭鐵,竟還想試圖上前說服她,卻被她斜睨了一眼,打斷道︰“被唾沫星子淹死,也強過如你這般嫁給一個又窮又懶的混混好吧。”
“你,你!我…”周如花四肢發達,腦子卻是不怎夠用,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麼回嘴,一時委屈地望向婆母。
張翠花的嘴角抽了抽,瞪了一眼這個無用的媳婦,又掃了一眼四周越來越多的看客,轉臉惡狠狠地看向孫芸娘,沉沉道︰“忤逆不孝!我看你是找打,當真以為人多我就不敢收拾你!我可是你母親!”
側身跟兒子對了個眼神,沖上前一把扯住孫芸娘的一只手,孫鐵柱則從另一側拉住她另一只手,兩股力量把她使勁拽著想擠出人群。
“讓開讓開!我們在處理家事,好狗不擋道!”
行啊,這是要強行把她擄走,竟是低估了這幾人的無恥程度了。
孫芸娘使勁掙扎了兩下,先是一把掙脫了張翠花。
可另一邊,男女的力量卻是懸殊明顯,任她把手腕被掰得生疼,也掙不脫孫鐵柱的手掌。
她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思緒,正要想法子自救。
忽然,一道亮光刺得幾人閉緊了眼,瞬間一把長刀架在了孫鐵柱的脖間。
“松手。”
瞬間,孫鐵柱嚇得縮回了雙手,雙膝一軟便跪在了地上,連連作揖,“哎呦,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松手了,你可放下刀,嚇,嚇煞我也。”
一旁婆媳二人的臉色也是青一陣白一陣。
與此同時,長順也迅速擠出了人群,手上還抄了一根燒火棍,剛剛舉起,就看到了眼前的大刀,這才松了口氣。
“長柏,你怎麼才來。”
張翠花卻是心驚,這賤蹄子竟然還找到了幫手,見兒子過來拉住自己就要逃,可一想到接二連三地在這賤人面前吃癟,心里越發咽不下這口氣。
大著膽子上前結結巴巴道︰“你們,你們怎能如此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恃,恃強凌弱,光天化日,竟連別人的家事也要管…我不過是教訓自家女兒而已,你們,你們又憑什麼插手!”
趁人不查還使勁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哇地一聲便哭了出來。
這下子反倒像是她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孫芸娘一語不發地摘下圍裙,把沾到紅油的手往抹布上擦了擦,側身給長順使了個眼色。
“娘子,需要幫忙嗎?”長順小聲道。
“不用,幫我看一會攤子。”孫芸娘淡淡一笑,便走到了攤車前面,正面那三人。
這聲音她可是化成灰都能听出來,抬頭一睨,果然是張翠花一家子。
這次除了那對母子,似乎還多了一個身材粗壯的小婦人。
“姐,嘿嘿,我們從這路過正好看見,姐現在過得真不錯啊。”尖嘴猴腮的孫鐵柱直勾勾地盯著面攤車上的鐵皮錢罐子,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
路過?
她可看著一點也不像偶然路過的,倒是更像專程尋著來的,可是他們又怎麼知道自己在這里?
孫芸娘眼中俱是一驚。
不過腸旺面他可以免費隨便吃,有時娘子還會做一些南楚從未見過的稀奇古怪的美味點心送給他們,嘖嘖,真是份混吃混賞的好差事。
“說吧,你們想干嘛?”
張翠花愕然,這死丫頭現在說話竟如此直截了當,半點禮數都沒有。
這一日,便是青岩鎮四天一輪的趕大集的日子,菜市外面可謂是人頭攢動摩肩擦踵,孫芸娘自然是忙得腳不沾地。
“長順,這兩碗端給那邊兩位小娘子。”她把碗遞了過去。
于是從第二日開始,她便做了八十碗,逢到趕大集,便再加二十碗。
半個月下來,生意逐漸穩定了下來,且比賣豆腐果的利潤翻了兩番,讓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決定。
“好勒!”長順應了一聲,自然而然地接過碗來。
沒錯,自打孫娘子的面館開張之後,他們來這里吃面越發頻繁了,大家的關系也越發熟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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