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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那麼看著他，好半天，轉身，“你先出去吧。”
三秒鐘的安靜過後，納碩離開了浴室。
我將自己泡進浴缸，只留了半個頭在外面。溫熱的水，只暖了皮膚，卻暖不了我的心，感覺內里都是空的，冷的不行。也是這一刻，我才發現自己已經在打擺子了，難怪納碩會那麼生氣。想著納碩剛才說的話，是啊，我不甘心。
沒敢泡太久，我怕自己再睡著。
起身穿好衣服，一開門，納碩就站在門口，腳尖朝著浴室門口的方向站著，這姿勢，隨時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沖進去。
我心里不禁一陣苦澀，我何德何能，讓他為我如此。
“洗好了。”他說，一彎腰又把我抱起來，我想掙開，但想了下，還是沒有動。他將我放在床上，蓋上被子後，又拿了吹風機，給我吹頭發。
我們倆都不發一語，只听著吹風機呼呼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頭發吹干了，他將吹風機收起來，然後，拿了椅子就坐在床邊，“好好睡一覺，醒了以後，什麼都是新的。”
“你不用守著我。”
“沒事。”他說︰“你淋了雨，吹了風，身體本來就那麼虛，我怕你夜里再發燒。”
“真的沒事，你去休息吧。”我有些歉疚，他為了我，也兩天沒休息了，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那就等你睡著了我再去睡。”他笑著摸了摸我的頭頂，“睡吧，什麼都不要想，讓自己的大腦放空。”
我默了默，放空？如何能放空？
“要不，我給你講故事吧。”他說︰“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听。”
我怔了下，“好。”
“嗯。”他點頭，頓了下，似乎陷入一種思考，慢悠悠的開口，“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邊陲小村，住著一家三口，一對夫婦和他們的兒子。
你知道，這樣的村子里，條件落後，幾乎是世代都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生活清貧，但也安逸。
可是，這個兒子很有出息，考上了國內非常著名的大學的化學系。發榜的那一天，全村子的老少都跟著歡呼，要知道，這是這個村子有史以來出的第一個大學生。
有喜就有憂，學費成了一家人的難題。這村子上的生活，家家也只夠解決溫飽，幾千塊的學費，對誰家來說，都是一筆天文數字。
可是，考上了，誰又想放棄？當然，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村子上的人都知道。大家不聲不響的，你家幾塊，他家幾十的湊了些錢，給他送去。再加上父母變賣了一些家禽的籌借，總算是在開學前，湊足了學費。
離開家的那天，全村的人都到村口去送他，他捧著那些大家湊起來的零錢，看著像父母和鄉親們殷切的目光，他知道，他是全村人的希望。
那時候，他在心里發誓，一定要努力學習，一定要混出名堂，不辜負大家。
別人上學都有父母送，只有他，是一個人背著一卷行李，一個書包，里面放著一些干糧，坐著火車去報道。”
“後來呢，他一定非常厲害吧。”我說︰“我想，他一定學習成績非常優異。”
“是。”納碩點點頭，“他在學校里成績特別好，除了入學的第一年用的家里的錢，那以後，全靠自己得獎學金，打假期工賺學費和生活費，還時不時的給家里寄點錢回去，讓父母還給鄉親們，因為他知道，當初湊的學費，那些錢在他那個村里能解決多大的問題。
他入學的時候，所有人都瞧不起他，到後來，所有人都崇拜他。
大學四年，他沒有回過家，因為要學習，要打工，但是每個月都有書信，他代表學校，甚至代表國家參加了很多比賽，獲得了許多榮譽。這些捷報，對他守候在家鄉的父母和鄉親，是最高興的事。
畢業的時候，別的同學都為了工作東奔西走去投簡歷，去面試，去實習，只有他，早就被一個單位看中，並且錄取。
單位的待遇很好，從事的也是他學以致用的行業。可以說，他這一路算是順風順水。但也因為單位對他的器重，一畢業就給他一項很重要的任務，所以，他也沒能回家看一眼。無奈之下，他買了一部手機，寄回家里，從此用這個可以跟家里聯絡。
四年了，父母听到他的聲音那一刻，都哭了，但還是告訴他，好好工作，不要惦記家里。那一天，全村能來的鄉親都來了，在電話里跟他說著祝福的話，夸他有出息。
從此後，他每隔兩個星期，給家里打一次電話，從未間斷。
電話一打就是兩年，後來他交了女朋友，結了婚，他把這個消息告訴父母，父母很高興。也是因為工作的原因，領了證，打算那一年的冬天，工作告一段落，就回家去辦喜酒，請鄉親們好好的吃一頓，大家一起樂一樂。他還準備了自己的項目獎金，打算帶回去給村里當作村里孩子上學用，以報答當年湊學費的恩情。
可是……”
說到這，納碩頓住了，他的眼神，似乎透露著一種悲傷。
我抿了抿唇，試探的問道︰“那，他們回去了嗎？”
納碩看了我一眼，搖搖頭，“沒有。”
“為什麼？”
“就在他們即將要動身回鄉的時候，他突然消失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包括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報了警，動用了所有的關系，可惜，一天一天的過去，始終沒有半點消息。那時候，他的妻子已經懷孕了。
再後來，警方到他的家鄉，告訴所有人，他做了背叛國家的事情，一夜之間，他從大家口中那個有出息的孩子，從父母的驕傲，變成了恥辱。在妻子的眼中，成了拋妻棄子的負心漢。
他的父母，因此被他氣的一病不起，含恨而終。到死，也都沒能看到兒媳婦的模樣，更別提那個未出世的孫子。”
“怎麼會這樣？”我不敢相信，能得直覺，他不會這麼做。
“是啊，怎麼會這樣。”納碩嘆了口氣，“可是事實就是這樣。”
我咬了咬唇，好半天，問道︰“那，他得妻子和孩子呢？”
“他妻子，死了。”納碩低聲說。
“死了？”我看著他，好一會兒，又問道︰“怎麼死的，孩子呢？”
納碩看了看我，臉上閃過一抹不知名的情緒，但很快就消失。然後，突然輕聲一笑，“我怎麼知道。”
“啊？”我有點愣神，“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問，總之，我就是覺得，他應該是知道的。
“傻。”他輕松一笑，“我听別人說的，一個故事而已。”
我皺著眉頭看他，有點懷疑，听別人說的，會知道的這麼詳細嗎？或者，他就是那個人，可是，從他的敘述來看，年歲不大對。
他才二十多歲，按照他說的，那個人現在少說五十來歲了。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揉揉我的發頂，“別瞎想，不是我。”又道︰“給你講這個故事，是想告訴你，人生無常，有些事不必太過糾結，是非也未必是你眼楮看到的，很多事，不到最後一刻，你永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是什麼結果。”他說︰“就像這個故事，也沒有個確切的答案，當然，這也不是結局。
到底他是否做了犯法的事，是不是背叛了國家，誰也不知道，就像你剛才說，你說怎麼可能，你也不相信他會做出那種事對吧。”
我點點頭，本能的，我就是覺得納碩說的這個人不會做那些事。
“心悠。”納碩說︰“老天爺事公平的，不管你所看見的，所承受的有多困苦，總有一天會苦盡甘來，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不會白白背負。”
“我知道。”我說︰“你放心吧，我不會做傻事的，我想清楚了，我不能就這麼算了，我會好起來，然後去做我該做的事。”
頓了下，我又說︰“不只是為了自己，為了伊墨，更為了我的責任，我差點忘記，自己還是個警察。”我說︰“謝謝你！”
我到底只是一個女人，有時候，有些事，還是不能夠完全的淡定理智。尤其是遇到感情的問題，會茫然無措，導致我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是誰。
一味的傷心難過，都忘了自己本職的責任。我查這個案子這麼久，這麼執著，為的可不是個人的恩怨。藍蝶的目的也不在個人恩怨，她是要挑起內亂，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視不理。
“說過了，不用跟我說謝謝。”納碩說︰“睡吧。”
我听話的閉上眼楮，我感覺納碩講完故事，盡管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可是那掩藏著的一抹憂傷逃不過我的眼楮。
心里面隱隱的認定，這個故事，一定和他有關系。但，現在不是深問的時候。
而我此時，也確實是困了，眼皮很重，漸漸的，進入了夢鄉。
夜里，我真的發起了高燒，把自己燙醒了。
難過的睜開眼楮，室內一片漆黑，床邊的椅子還在，但是，納碩卻不見了。我想，可能他去睡覺了吧。
有些口干舌燥，我想喝點水，便扶著床頭，艱難的起身，剛要開燈，只听得外面傳來“砰~”得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