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仙

第四十一章 一盤棋,論天下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以墨沁心脾 本章︰第四十一章 一盤棋,論天下

    終于,經過季塵不懈努力,攀上了這劍山之巔。

    向前望去,清虛映絕巔,孤峰托睥岩。

    “這小子,好的不學,淨學些歪門邪道。不過這膽子倒是大的很,一點都不像他們一脈,天天謹小慎微,唯一一次有魄力,還搞砸了!”

    手中長劍插入石壁,如入無物,體內筋骨齊動,竟有要入煉體的征兆。“不錯,這山爬的不虧。”

    隨即不再多說什麼。

    而季塵,借著夜色,倒像是個采花賊一般,偷偷摸摸的。

    這天下絕峰,便是讓人來登的。所以季塵也沒客氣,此刻已是到了半腰,不過,有點累啊。低頭看了看身下深淵,算了,還是別看了,太嚇人了。

    “呃,呢個,不知者無罪嘛,我這就下去。”

    “下去?怕是不易。”

    季塵听了此言有些擔憂,畢竟是他有錯在先,若是受了罰,他還真不能說什麼。所以,趕緊認慫才是正途。

    于是他趕緊抱拳,也不管老者究竟是身在何處,便對著草屋躬身行禮。“前輩,您老人家英明神武,想來也不會跟我一個晚輩計較,所以...我先下去了。”

    季塵二話不說,便要開溜,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哼!做了事便跑,果然都是一個德行!”

    然而一聲冷哼傳來,季塵只覺周身都難以再動一寸,似有玄奧將季塵定住。

    “前輩,您這是何意,晚輩知錯,以後都不再來了!”

    季塵焦急道,他現在除了嘴和眼楮,是那也動不了,這種感覺,就和那時遇見甦月嬋時一樣,生死皆不由己控。

    “奸滑!”

    隨著這二字傳來,季塵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竟是到了一處石桌旁,雖然周圍與之前大相徑庭,可卻無水泊,只余一棟茅屋。而在石桌的另一側,則是坐著一位白發老者,此刻閉目靜坐,如融于天地一般。

    “咳,前輩,你看咱能不能好好說話,先把我放開可好?”季塵強笑這對那老者說道。

    而那老者此刻也是睜開了雙目,看向季塵。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天地都似乎為之一晝。

    季塵身上劍意一顫,他有種感覺,此刻他在這老者面前,是決計不可能提起劍來的,無關勇氣,之關乎劍道境界。

    季塵知道,這位看著這位,絕對是立于這方天地間,絕巔的人物。不過听他之前的話,好像並無怪罪之意,而且好似還和自家師承相識。他心中感慨,自己這先生拜的不虧,頗有天下誰人不識君的慨嘆。

    老者目光如劍,盯著季塵時眉頭卻是直皺,而季塵的心也是隨著他白眉而提起。

    “想走,陪我下上一局。”

    听此,季塵這才發現自己又可以動了起來,低頭看了眼石桌,發現其上便是一副棋盤,還有兩支棋笥,裝滿棋子。

    沒有猶豫,季塵直接坐了下來,下棋又不會少塊肉,總好過被一直囚禁。而那老者也沒在意他的失禮,看了眼面前這位俊逸少年,淡淡開口道。

    “你先。”

    季塵瞬時感動,終于遇上位愛幼的主顧了。哪里像自家先生一般,讓都不讓。先手天元,得佔其五。

    季塵自然不會客氣,于是執棋而上。“呃,換一下,換一下...”

    季塵之前因為夜色,竟是沒有發現自己面前的是白棋,所以鬧了些笑話,訕訕的伸手將兩笥棋換了一下。不過...

    “前輩,這怎麼都是白棋啊?”

    “天地之理,以白為正,以黑為邪,我劍庭,守天下清平,自當除黑。”

    季塵眨了眨眼,想要反駁,可話到了嘴邊卻又癟了回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覺得,還是不觸眉頭的好。搖了搖頭,伸手捏出一顆棋子。

    “白嗎?好像是挺白。”

    季塵心里嘀咕,動作卻是不緩,將這棋摁在了天元。只有白棋?下得,下得,不是什麼大事。

    棋盤漸漸落滿白子,混于一起,難以分清,不過二人卻是依舊一子一子的落下,絲毫沒有障礙。

    “為劍者,當以正居,以直勝,何以詭道而行,落了風骨。”季塵咂了咂嘴,下盤棋都是不安生不成?

    “前輩言之甚是有理。”

    不過,這手里棋子,卻是依舊沿著之前棋路落下。老者撇了他一眼,也沒多說什麼,一枚棋子按下,為劍之鋒,銳不可當直擊季塵脈絡。

    季塵微微挑了挑眉,他對自己的棋力還是頗有自信的,此刻老者棋勢意如天地之劍,不可擋,不可避。光明正大,不負浩宇。

    看來,老者是要以事實而論啊。不過,季塵又怎能如了他的願,他心中可是還余著眾多疑惑呢,尊老?怎可!

    劍不可當,也不可躲,那便由著他殺!再利的劍也有鈍時,再威猛的雄虎也有暮時?你要堂堂正正,我便逼你取舍,待你衰時,直取你劍睫,折你劍身,破你劍意!

    季塵局勢直下,棋子一目目被伐下。不過,季塵卻是不慌不忙,面色沉穩,依舊是徐徐圖之。

    局勢將傾,可季塵卻是嘴角微揚起來,人有窮極,力有不逮,這劍終究還是乏,砍不動了。

    而他之前所布,如今便可派上用場了。

    “前輩,劍太鋒利,易折。”

    “那便看你本事了。”

    季塵點頭,也是想試上一試,畢竟,他季塵可不是什麼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萬般戾氣只是藏于心底罷了。

    于是,一子直取天庭,不做稍緩,與之前暗自交相輝映,成錐之意,以擊其劍睫。此刻卻是不見絲毫陰詭之氣,反如雷震,背水一戰。

    “兵者詭道,我非聖賢,又非君子,劍者更是當不得。所以,又何必拘泥于形塑,反倒受累,不如陷于凡塵,活的輕快。”

    老者不語,他並不精于棋道,只當是奇淫技巧,也就那老頭時常纏著他,來上一句,以泄忿忿,不然也打不過他。

    他覺得,唯有止戈院那群書呆子,才會給這棋道冠以君子雅玩之稱,好堂而皇之的喪起志來。

    可盡管如此,他的棋藝在當世也屬上流。當然,他也從未小瞧了季塵,那一脈的第子誰敢輕視?

    只是沒想到,季塵倒是得了真傳,甚至還要勝藍幾分,與那老頭比,也只是缺了些老練,倒是他高看了自己,以為自己下不過老的,欺負欺負小的總行了吧?

    可是...失策了,失策了。

    不過,勝負未分,他也只是剛落劣勢,局勢尚且還未分明,誰生誰死還未可知。

    在季塵的斧劈錐鑿之下,他那不世長劍于七寸而斷,局勢扭轉過來。若是依舊不舍了這劍,那便是尾大不掉,可若是舍了,卻又可惜。

    不過,只是一瞬,他便有了決斷。為劍者,怎能猶疑,直接自斷一尾。

    季塵抬頭,老者也是抬頭打量,心中慨嘆。難怪那老頭對他贊不絕口,如此天資,驚世才情,當得妖孽。

    只可惜,怎麼就生了貪慕紅塵之心,若是一心向劍,這劍庭今後也好有位扛鼎之人。仟紜終究還是差了些,才情落了幾分。

    這般想著,愈發氣惱起來,看著季塵眼神都是變了幾分,怒其不爭!

    而季塵則是打了個寒顫,看著這老者的眼神,心里不禁打起怵來。

    “要不,我還是放點水?畢竟老人家也不容易。”

    棋還在下,季塵卻不著痕跡的微微放了些水,讓了幾目,要知道,他可是連自家先生都沒讓過。

    “前輩便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他心里推測,這人便是那山腳老者說的,可以告知他想知道的事的人。

    雙方局勢膠著起來,那老者面色也緩了下來。

    “那你沒有什麼想要問的嗎?”

    季塵凝眉,他疑惑頗多,只是不知從何問起。

    “還望前輩告知我這黑劍來歷,為何山腳哪位前輩。好似對其十分敬重?而它也有諸多異處?”

    那老者沒有賣關子,微微垂眸,像是在思索如何回答。“你可見那劍上二字?”

    “見過,眾生!”

    老者听到眾生二字,棋也不下了,反倒站起身來。這棋,自然是算和棋。一聲長嘆,他面向皎月,宛若仙人。

    “眾生,眾生,可知取自何意?”

    “不知。”季塵微微躬身,如實答到。

    “守護眾生,勸天太平!這劍乃是道祖佩劍!”聲音沖破瀚宇,動雲攪色。

    听此,季塵心中震動,他知黑劍來歷不凡,只是不知,其竟是道祖佩劍!

    要知道,道祖可稱萬道之祖。不論劍庭或是止戈院,都是其第子所立,那等人物,在這人間便是傳說!

    而老者沒有理會季塵失態,聲音依舊徐徐傳來。

    “當年大夏未立,先帝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之一。而神教,佛國能如此昌盛,則是有因。

    千年前,大夏四面楚歌。北有北庭,西有神教,西南則是佛國,就連如今東南周遭小國都是欺我,當然那時我大夏也並非怯懦之輩,只是...”

    他似是在回望那段金戈鐵血歲月,有些感慨。“只是人間有神!佛!光明!永夜神君!這三位神明,可欺昊天!”

    季塵靜靜听著,而他也是第一次了解那段歷史。

    “這三位神明,誕于人間,以信仰為基,踏入神境,分屬神教、佛國、以及當時的真極,也就是今日的東南周遭小國。

    有這三位神明,大夏完全無力反抗,直到那一日!道祖只身入神教,斬了那名光明之神!言:‘人間不需神明。’!!!于是光明散于人間。那日天地震蕩,三刻不息!西冥萬民悲戚三天,不絕!

    之後又臨佛國,逼的那佛自行圓寂,以證佛法。

    之後不歇,揮劍真極,只是那真極永夜神君卻是不知結局,可卻也再未現身過。

    至此,大夏崛起,兵伐萬國,奠定無敵之勢,保眾生不再戰亂荼毒。”

    季塵浸于那無敵身姿,那劍斬神明的無匹。

    長舒口氣,他再度看向老者。“那為何眾生劍會在西冥國土?”

    “我也不知,只知自那日起,便再未見過眾生劍,有人說是祭于那一戰破碎,也有人說是被置于西冥神殿以阻光明復甦?不過,世人皆傳,得‘眾生’者,便為道祖傳人!當阻神明!”

    “那我...”

    老者回神,嚴肅的看著季塵。“不錯,那人便是你!”季塵無言,他只願得過且過,這眾生,太重!

    “神明不是已被斬了嗎?”老者搖頭,緩緩道“我等不知,道祖當日回歸後之說了句:‘待千年後,神明回歸,當世應劫。’之後便不知所蹤,消失在了人間。”

    季塵只覺寒毛都豎了起來,這聲音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似是天地之音,又有道韻流轉,其間還有一種莫名劍意,似萬物可破,又如萬物可溶。

    當然,讓季塵寒毛直豎的並非于此,而是這如此廣寒之地,這般莫名傳來一聲,是個人都得丟上一魂。

    “誰!這人可嚇不得!”

    季塵輕呼口氣,白霧彌漫開來,為這方寂靜天地添了絲生氣。環顧四周,百丈見方的地界,竟是有一汪清泉。

    輕煙籠罩,像是披了層紗衣一般。神奇的是,這清泉竟然未結一絲玄冰,此時清澈見底,月光直透其下岩石,泔洌無暇,可媲瑤池。

    “倒是奇了,這千丈之高竟是未曾結冰。”

    再往遠處看些,竟還有一所茅屋,惹的季塵驚奇。“這麼高,也不怕被刮了去。”

    “不用擔心,刮不走。”

    中間一塊奇石,傲立天地寰宇,竟是將這百丈地界生生一分為二。而他也因此只能看見這一側,另一方卻是被擋了住。

    “呼,差不了多少了,就是不知道山頂到底有什麼了。不過,想來單憑夜色也是值得。”

    “哦,怎麼,劍山禁地你都敢爬,還會膽小?”

    季塵大概听出來了,這老者應當是居于這劍柄之巔,而且此處還是禁域,只是,既然是禁域,怎麼讓他這般輕易的便上來了。

    而山頂,形似小穹,頑石毗鄰,不過總體還算平整,甚至還有一汪清泊。

    一名白發老者,根骨如劍,坐于其上。不染風塵,不落仙情,素衣隨風,白髯輕蕩,籠于夜色猶若謫仙。

    常人要入煉體,就算晝夜不墜,也要數年,那還是天賦好的。而他,不過半年余,便摸到了門檻,當真是羨煞旁人。

    當然,這只是觸踫,要是真想跨入,卻是極難。若無外力催動,只憑自己,怕是免不了一年苦修。

    其身前,一方岩石似是被削去一截,有棋盤刻于其上。一旁則是兩支棋笥,不過細看,里面裝的卻都是白棋。

    此時他似有所感,微微睜開雙眸,隨即卻是搖頭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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