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說了,是你們不信的,怨不著我——”
聶小光滿臉幸災樂禍地看著王一民,梗著脖子道︰“您要是早點說好听的,我也不至于……”
“閉嘴吧你——”
王一民瞪了他一眼,嘴角抽搐著說道︰“別以為你認識領導我就不敢給你上項目!”
“上!上!來,別客氣!”
這小子也是混蛋,雙手使勁往上抬著,鎖鏈子拽得 響。
他比劃著跟王一民叫號道︰“你要不給我上項目,我出去就說保衛處老王是慫蛋包——”
“可有一樣咱們得說頭里!”
見王一民朝著他過來,聶小光瞪著眼楮說道︰“你們冤枉我的事,沒完,咱們等著瞧。”
“別跟我瞪眼楮,你們有一個算一個——”
他點著屋里的幾人道︰“要麼今兒就弄死我,要麼等我出去,你們都別想好——”
“你們不是講組織紀律嘛,我就做一屁股簾,把我在這里的遭遇寫上面,綁自行車後面天天繞城里轉悠,看誰丟大臉!”
“你——”
王一民見這塊滾刀肉,混不吝,手指點著對方氣哼哼地說道︰“真是給你爹丟臉——”
“咳!咳!還真別提我爹!”
一听這話聶小光更不是個東西了,嘴里也沒好的了。
“我爹到底咋回事,你們一個個的心里清楚,李懷德是個什麼狗東西,你們也都清楚。”
他歪著脖子放狠話道︰“別著急,有他早死的沒有我先嘎�t模 姓嗽勖鍬 恪! br />
“說啥呢?”
李學武從門外進來,瞅了橫瞪眼的聶小光,對著王一民招了招手,道︰“你帶人去支援周瑤。”
“是,領導!”王一民應了一聲,路過李學武的時候悄聲提醒道︰“這小子很不老實……”
“我餓了——”
就在王一民告狀的時候,聶小光捶了捶桌板,叫嚷道︰“我餓了——我要吃飯——”
“給他給他——”李學武給值班員擺了擺手,叮囑道︰“去招待所買,記我賬上,給他吃好的。”
值班員瞪了聶小光一眼,嘴角撇了撇,但還是應聲出去了。
聶小光得意洋洋地看著屋里的幾人,好像打了勝仗似的。
李學武跟王一民交代完,這才轉回身進了審訊室里。
剛剛安排了周瑤執行抓捕行動,他去樓上跟谷維潔做了匯報,又給分局打電話做了溝通。
一方面是協調通報,另一方面是請分局幫忙調查抓人。
谷維潔見案情有了進展,心里也放松了下來,跟李學武說了一聲便下樓處理善後事宜去了。
受害人尸體已經運去了分局,受害人家屬統一組織,乘坐客車一同前往分局認領尸體。
她必須到場做安撫和慰問工作的,之所以沒先過去,就是在等保衛科這邊的準確消息。
只有心里踏實了,她才能敢跟家屬們做保證。
李學武先是送了谷維潔下樓,跟她講了一下今晚的安排。
請她安排完分局那邊的事情,就先回去休息,事情一有結果,會先跟她匯報。
看李學武的意思是,今晚不回家了,就在廠里督辦這個案子,谷維潔心里也有了準數。
交代了幾句,便上車離開了。
周瑤和分局那邊很快就有了反饋,目標人物衛國昨晚徹夜未歸,今天更是無影無蹤。
家屬不知道人去哪了,街道不知道這些人的具體行蹤。
再突擊調查聶小光供述的幾個可疑人員,均已失蹤。
最終抓到了跟衛國關系較為親近的幾人,據現場審訊,這些人供述的情況跟聶小光所說相近。
事情的起因要說起來,還是李學武親眼所見呢。
那次在商場,張建國等人被謝前進帶人羞辱,出門口後打了背鍋的衛國。
聶小光跟衛國認識,隨後遭遇報復,雙方有了仇隙。
聶小光這小子屬狗的,記仇,逮著衛國不撒口,勢必要還回去。
巧兒媽給巧兒開門,巧到家了——
紅星廠搞了摩托車和汽車項目,因為應用了諸如塑料、玻璃鋼、特種鋼材等新材料。
在造型上比較市面上的摩托車和汽車更為新穎美觀,很得年輕人喜歡。
又因為摩托車的售價比較便宜,有關系的紛紛踅摸搞條子。
這些先行購買摩托車的家伙,無一不是城里的時髦代表。
他們追逐年輕時尚,大膽刺激,騎著靚麗的小摩托,立刻就會成為最靚的仔。
以往騎二八大杠就算是頂流了,現在可不行了。
現在最牛的是彗星,小摩托一騎,馱個小阿姨,兜兜風,吹吹牛,一捏剎車一撞球……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比較。
你騎摩托車,我就得蓋過你去,不然算什麼好漢。
這個時候也不是沒有其他品牌的摩托車,像是250、500,邊三輪啥樣的都有。
但是吧,這些摩托車無一不是傻大笨粗的外形,看著粗獷,跟彗星這樣色彩靚麗的精致小摩托一比,完全不夠看的。
就那250往上的聲音,跟拖拉機似的,騎著一點美感都沒有。
你要說摩托車蓋不住,汽車總行了吧。
一般的小轎車絕對行,但這個時候,無論是頑主還是老兵,誰能開得出轎車來。
唯獨大院保衛科的212,或者家大人有保衛的那種,常備212,這才能偷偷開出來顯擺顯擺。
剛開始212當然能賽過小摩托彗星,可耐不住紅星廠有更 的。
彗星剛剛量產沒幾天,京城大街上便成群結隊地出現了小摩托。
大家的眼楮還沒適應呢,紅星羚羊開始試生產了。
一批流水線試生產產品流通到了市場上,優先供給了紅星廠以及聯合合作單位。
俱樂部當然算合作單位,拐著彎的也算。
其實是李學武的關系,于麗從紅星廠購買了幾台羚羊吉普車。
主要是用來供會員們使用的,兼用作公車。
說起來,俱樂部其實並不缺少汽車使用,上山後的智庫會員把家里的汽車都安排在了這邊。
一水的進口豪車,伏爾加M24,婁鈺不是第一個買的,但這個時期,最好的車也就是這個了。
當然了,這個時代也有坐奔馳一類的小轎車,但這些智庫會員畢竟是商人,已經沒有那個渠道了。
你想吧,李懷德還是當上紅星廠管委會主任,紅星廠發展以後才坐上這台車的,級別得多高。
俱樂部的汽車服務算是一種軟福利,李學武當初結婚就是用的這些汽車。
俱樂部會員們有喜事,也能借用汽車,或者租賃。
竇耀祖這個小氣鬼就經常租賃俱樂部的汽車做公務接待。
之所以在有了這些車輛的同時,還要購進羚羊汽車,是于麗覺得伏爾加M24太高級了。
有的時候不太合適,會員們使用起來也是有壓力的。
如果購進212又缺少必須的指標,真拿著票去排隊,說不定猴年馬月了。
所以,既然紅星廠有自己的汽車品牌,還是這麼洋氣漂亮的吉普車,不如就購進一些,用做租賃和服務。
羚羊汽車回來的第一時間,就被青年匯的那些小子們興奮地租賃走了。
不為別的,就兩個字,裝嗶!
能進青年匯俱樂部本身就是一種榮耀,平時跟朋友們吹噓介紹這里多好多好,口說無憑啊。
這一次不一樣了,瞧見沒,哥們能從俱樂部里借車出來用。
我騎彗星的時候,你們騎二八大杠,現在你們都騎上彗星了,那我不能被你們追上,我能開羚羊了。
這面子可大了,以往被212蓋下去的面子又重新找回來了。
懂行的都知道,紅星廠生產的羚羊汽車動力和踫撞能力是不及212吉普車的,就連車輛尺寸都差著一圈呢。
坐在212汽車和羚羊汽車里,完全就是兩個感覺。
你覺得是212更寬敞,就一定更好?錯了——
小崽子們心里都有個譜,有收音機和暖風,還特麼有舒適座椅,更輕松的方向盤,羚羊吊打212。
別的先不說,212車廂內飾就像是毛坯房,啥玩意都沒有啊。
羚羊汽車的內飾除了更新穎的功能外,車廂內部都包圍了紡織材料,摸著就很有手感,絕不是防水布的那種工業粗糙質感。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李援朝這些人把羚羊汽車開出去,牛嗶吹的山響,你說城里這些老兵們坐得住坐不住?
他們都是要面兒的人,活的就是一張臉皮,要讓李援朝獨領風騷,以後見著他都得底氣不少。
不能給他叫大哥,更不能讓他佔了上風,得搞台這樣的汽車。
叫羚羊是吧,搞它——
你說這個時候的小崽子們有多瘋狂,這麼說吧,毫無底線。
打架斗毆都能把輕機槍搬出來,都能偷家里的吉普車出來,都能把老子珍藏的日本刀偷出來。
不能說他們無法無天,只能說教育缺失,家長沒有安全防範意識,就跟小豬崽似的,全散養,只有出了事才知道後悔莫及。
再一個,這個時候全民尚武,民風彪悍,武德充沛。
冷兵器、熱武器,對于膽大妄為的他們來說,還真是不難弄到。
你就想吧,熱武器都能搬出來,搞你一台新車算什麼。
充其量算我們不懂事,能協調的協調,該道歉的道歉,大不了關我們一年半載的。
可這些得等我們開著汽車炫耀完了,在朋友們前面漲了面子再說。
這個時候,面子比什麼都重要,沒經受過苦難的他們,認為面子比生命都重要。
如果丟了面子,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了。
這也不怪他們,剛剛解放才十幾年,此前舊社會就是這一套風氣,再怎麼變化,還是有流毒殘余,思想上沒有足夠的先進。
所以,巧合趕上巧合了,為了面子,這些人就謀劃起了汽車。
因為是試生產,攏共也沒生產多少台,還得供應給全國的辦事處做樣車,再滿足紅星廠內部各部門第一時間更換公用車等等要求。
這大街上雖然能看到,但絕對沒有到泛濫的地步。
真想要大街上搶一台,他們可不敢,這是真犯法了。
要說哪的羚羊汽車最多,那必然是紅星廠了。
進廠里去搞,那自然是不行的,其他工廠保衛管理稀松拉胯,他們還有膽子進去開一輛出來玩玩。
這紅星廠的保衛管理最是嚴格,廠區的圍牆上都拉上了鐵絲電網,貓上去都得掛在上面,更別提人了。
門口的保衛比其他廠的保衛精神和謹慎的不是一倍兩倍,沒有同行證件,沒有熟人帶,根本進不去。
保衛崗只端著槍不管事,但那些老嗶登一個個閑的沒溜,啥都問,根本糊弄不過去。
所以,進廠偷是沒轍了,只能在外面蹲守,等啥時候司機落單了,好上去搶下來開走。
“我是這麼估計的——”
聶小光扒拉一口飯,挑著眉毛,嘴里咕噥咕噥地說道︰“他們是想先搶了車,等玩沒油了,隨便一丟,反正你也抓不著他。”
“只要司機沒認出他們,只要沒抓現行,他們總有脫身的辦法。”
他中午被從炕上抓起來,還一直沒有吃飯呢。
半大小子,餓死老子,昨晚上忙了一宿,早晨飯也沒吃呢。
所以兩大盒米飯,一大盒燒肉,吃的是滿嘴肥油啊。
李學武也是下得去血本,只要能破了這個案子,哪怕是給這小子吃龍肉也值得啊。
聶小光也是混蛋,別人問話他不說,吊兒郎當的氣死人。
可當著李學武的面,他又成了好孩子了,不用問,叭叭叭的一個勁地說著,很怕李學武不跟他聊了似的,說的都還是“內部”消息。
當然了,這個內部指的是他們這個所謂的圈子,也就是老兵的外圍圈子。
嗨,啥圈子大了都有外圍,都有鄙視鏈,別奇怪,別驚訝。
“你說說,他們憑什麼認為我們就算知道了是他們”李學武抱著胳膊,坐在椅子上問道︰“如果在沒有出現這種惡劣事故的情況下,不會抓他們。”
“呵呵——”
聶小光抬起頭看了李學武一眼,輕笑道︰“這還用問?”
“您別逗我了,我也不是第一天出來混,您更不是——”
他笑著抿了嘴角邊的飯粒,道︰“您可是我們的偶像,四九城里一提您,誰不知道。”
“……”
屋里其他值班人員使勁地抿住了嘴角,不讓自己露出笑意來。
有的更是轉身出了審訊室,這不是他們能听的話。
領導的過往,萬一傳出去,他們就有小鞋穿了。
李學武倒是沒在意,親自來審聶小光,就知道他會胡說八道。
“那好,咱們往回說——”
他手指敲了敲桌子,問道︰“你覺得衛國這些人是在什麼情況下,或者叫境遇也好,心里狀態也罷,是怎麼突然行凶殺人的。”
“沒關系,我知道跟你沒關系,我就是問問。”
李學武抬了抬下巴道︰“你跟了他那麼長時間了,對他的性格和人品一定有所了解的。”
“別有心理負擔,就隨便聊聊,興許你沒說完,他就來了。”
“嘿嘿,我可不怕他出去了報復我,他也出不去了。”
聶小光嘿笑道︰“我更不是怕您,我就是想看他倒霉。”
“您也別說我公報私仇,小肚雞腸,我最恨別人欺負我了。”
他看著李學武說道︰“當初他要一個人來報仇,我哪都接著。”
“可他不僅打我的埋伏,還砸了我的家,這沒說的。”
“嗯,就是聊聊——”
李學武很松弛地靠在椅子上,右腿疊在左腿上,說道︰“反正我得在這等著他,閑著也是閑著,咱們聊聊這件事。”
“沒問題,只要您別趕我走就行了——”
聶小光壞笑著說道︰“我得留在這看看熱鬧,反正不能白來!”
“嘿!我說你小子哎!”
治安員笑罵道︰“真當自己是客人了,我們請你來看戲的!”
“別說那個,你還懟我肚子了呢,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聶小光白了他一眼,也沒理會在李學武面前變顏變色的治安員,昂著腦袋說道︰“我絕對配合。”
“畢竟我李哥在這,誰的面子不給,李哥的面子必須給。”
他吃飽了,推開了面前的飯盒,打了個飽嗝過後,借著沒上銬子的工夫,給治安員招了招手,要茶水喝,說他渴了。
治安員臉色很是別扭地給他沏了一杯茶,收走了桌上的飯盒。
眼瞅著快六點了,天就要黑了,今天值班的這些人也開始換崗吃飯了,李學武卻留下來陪著他。
聶小光喝了一口熱茶,沖著李學武問道︰“李哥,有煙嗎?”
“你別蹬鼻子上臉啊!”治安員一瞪眼楮,罵道︰“給你臉了是不是?”
“沒有,我早就戒煙了。”
李學武一攤手,沒在意治安員的話,他現在很少直接管人。
只對著聶小光很真誠地問道︰“要不出去給你買吧,你喜歡抽什麼牌子的?”
“算了——”
聶小光也就是沒事找抽,他仗著現在有指性,跟這無理取鬧呢。
可李學武越是不接他下茬,他越是沒轍,只覺得怪沒意思的。
真叫李學武親自出去給他買煙抽,出外頭說去也不露臉。
能得著李學武親自敬煙那才叫真爺們。
所以這會兒也沒再打馬虎眼,李學武問什麼,他就說了什麼。
“我可能是胡說啊,也可能是猜錯了啊,我就是這麼一說。”
聶小光認真起來還是很謹慎的,他見李學武點頭,這才講道︰“衛國不是沒有心眼子的人,八成是讓人給坑了,不得已才……”
“你可能不知道,跟他一起的有個亡命徒,最是凶狠。”
他講道︰“是跟著他從大西北回來的,一直得他照顧,也給他當打手,衛國養著他的那種。”
“上次來我家打我,薅了台燈的電線,就要杵我嗓子眼。”
聶小光自己就是個狠人,混不吝,也是敢下黑手的主。
但在這種亡命徒面前還是不夠看的,後世的人根本無法想象,這個時候的人下手有多黑。
也許只能翻閱歷史,或者查看八十年代以後的新聞報道還能瞥露端倪,那都算是管制之後的了。
只現在,李學武都不許家里女人們晚上出去,就是這個原因。
你要說從大院出來去門口的廁所,這沒什麼,嗷嗷一嗓子,從胡同這頭能堵胡同那頭去,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在胡同里鬧事。
胡同就相當于下面的村,你有听哪個地皮往村里鬧事的嗎?
挖個坑給你埋了,十幾二十年都沒人找得到你。
在城里你小時候學過,有事找警查蜀黍,可你問問在農村長大的孩子,他們是幾歲見著警查叔叔的。
最管事的叫治保主任,他基本上就能處理除人命以外的所有糾紛和矛盾了,誰跑十里八里的報警去?
當然了,城里畢竟不一樣,可小崽子們打架有規矩。
你看聶小光說衛國帶著人砸他的家,拿電線要電死他。
可他卻提都沒提報警的事,那意思就很明顯了。
你怎麼對我的,我就怎麼還回去,我真報了警,失去了報復的機會不說,在朋友門前也沒法混了。
所以,別高看了聶小光,他跟衛國這些人沒什麼兩樣。
該慫的時候絕對慫,該狠的時候絕對不留情。
你要說他狠,不慫,他是怎麼在衛國面前饒過來的。
當時說他跪下叫爺爺,他都會做,好漢不吃眼前虧嘛。
當然了,現在玩陰的,公報私仇下黑手,也是他們。
什麼特麼頑主道義,老兵精神啊,全是虛的。
知道衛國進來以後絕對出不去了,依著李學武的揍性,打靶都是輕的,等他出去了,還不是他想怎麼吹就怎麼吹啊。
“那是個狠人,一激動就下黑手,有的時候衛國都攔不住。”
聶小光解釋道︰“依著我的估計啊,黑燈瞎火的,那人手重了,出人命了,他知道不能留手了。”
“殺一個是死,全殺了還有逃命的可能和時間,所以吧……”
“領導,確定犯罪團伙的所有成員了。”
值班員進來輕聲匯報道︰“周科長回信,包括衛國在內,還有外號點子、叉子、滿山、古董和老虎五個人,已經掌握了其他幾個人的消息,衛國的消息還在查。”
“就一個命令——”
李學武對值班員的通報做出了明確指示︰“所有人必須到案!”
“是!”
值班員敬禮,轉身小跑出去。
審訊室不大,值班員的匯報也沒背著別人,所以聶小光听見了。
等值班員出去後,他才繼續介紹道︰“點子、叉子和滿山是他哥衛民的把兄弟,後來衛民不是死了嘛,他們幾個混在了一塊兒。”
“老虎就是我說的那個大西北跟回來的狠人,真名不知道叫什麼,有可能姓胡,也可能名字里有虎,一般都是這個情況。”
“古董是什麼情況?”
李學武對衛國的情況不是很了解,但後來也見過幾次。
他身邊的幾人雖然不說很熟悉了,可也揍過幾次的。
點子、叉子、滿山是他當初剛剛回來時,跟林婷婷認識以後,去烤鴨店吃烤鴨,正巧趕上衛國等人給衛民接風那次,桌上就有他們。
也正是那一次,李學武在京城跟顧寧又一次見面了。
不得不說,命運真是會捉弄人,兜兜轉轉,還是這些人。
當然了,這一次,命運就算是再頑皮,也該有個了結了。
說是命運的偶然,不如說是時代青年的必然。
就衛民和衛國的這種作法,不是李學武收他們,也有別人收他們。
“古董兒,其實就是個嗶養的,他媽以前是八大胡同的瑤姐,從小在這四九城里混,算是有點道行,不過也是小偷小摸的。”
聶小光解釋道︰“他唯一的能耐就是消息靈通,也不知道他都是跟哪打听來的,反正就是耳朵靈。”
“我們家就是他找到的,跟特麼下水道里的老鼠似的。”
“嗯,要照你這麼說,這些人最敢動手的還是這個老虎對吧?”
李學武看著手里的筆記本,是剛剛聶小光說的一些情況。
他問道︰“還有其他要補充的嘛?”
“老虎就是個虎嗶,他是敢下黑手,但要說全弄死,還是衛國,他才是這些人的頭目。”
聶小光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提醒道︰“老虎很听他的話,如果不是他下命令,這些人絕對不敢下死手的,包括老虎也是一樣。”
“衛國從小就跟大院里長大,對盯梢技術絕對在行,打埋伏也好,故意做現場也罷,這些人湊在一起,都槍斃都不冤。”
“嗯,謝謝你的分析,還餓不餓?”
李學武收好了筆記本,示意了聶小光問道︰“要不要再來點夜宵啥的,我估計得後半夜了。”
“那感情好!”
聶小光倒是不裝假,很不客氣地問道︰“還能吃紅燒肉嗎?”
“大晚上的,你不覺得膩得慌啊?”
李學武笑著看了他一眼,對值班員說道︰“給招待所打電話,給他留條烤魚,三斤左右的。”
交代完,又看向聶小光問道︰“要不要來點啤酒,咱們廠自己釀的,馬上就能全廠供應了。”
“還是算了吧,有烤魚就行了,我還得留著精神頭等衛國呢。”
聶小光很謹慎地看了看李學武,問道︰“您別這樣,好像要給我點斷頭飯似的,我有點膽虛。”
“你剛剛的混勁呢?”
值班員訓了他一句,道︰“這會兒知道膽虛了——”
“用你管!要客氣也是我跟我李哥客氣!”
聶小光這種人不能給他好臉,要不是李學武在這,值班員真想給他上上項目。
當然了,這樣的小崽子,就算是上了項目,大概率也是不服氣。
除非下狠手,吊他幾天才行。
可這個案子基本上能確定,跟他沒什麼關系,要真弄他,領導那也不會讓的。
所以對付這種臭狗屎,只能不搭理他。
“得了,你在這等著吧”李學武拎著筆記本,對著聶小光點點頭說道︰“我也得去吃個飯,回來一起等衛國。”
“您太給他臉了——”
聶小光拍馬屁道︰“保衛科已經出動,小小衛國手到擒來!”
“少拍馬屁——”值班員送了領導離開,轉回身瞪著他道︰“你特麼屬狗的是吧?”
“少指桑罵槐的,跟我扯嚦哏�}——”
聶小光抱著胳膊往椅子上一靠,道︰“跟我李哥是公事,也是私事,跟你們幾個,哼——”
“少跟我套近乎,趕緊給我點烤魚去,多加點辣啊!”
——
“領導,您來了,我還說把飯給您送過去呢。”
瞧見李學武進院,小金第一個迎了出來,笑著打了招呼。
李學武打量了她一眼,微笑著點點頭說道︰“看來婚姻美滿,臉上都有幸福的肥肉了。”
“您就笑話我吧——”
小金親近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一起進了大廳道︰“我胖了就是胖了,還幸福的肥肉,好內個啊——”
“呦,秦所值班啊——”
李學武一進大廳便見秦淮茹跟吧台邊上站著呢。
見著他進來,秦淮茹也是招呼道︰“不是說正忙著呢嗎?”
她走過來打量了李學武一眼,關心地問道︰“案子怎麼樣了?”
“正在辦著呢,保衛科都出外勤了,我暫時沒事,吃個晚飯。”
李學武點了點小金,交代道︰“跟廚房說,給我來碗面條就行,不要雞蛋,就清湯面,養胃。”
“真想活到一百歲啊!”
秦淮茹嗔怪著瞅了他一眼,道︰“啥都不敢吃,活著的味道都沒了。”
這麼說著,她對小金叮囑道︰“要肉絲面,加個雞蛋。”
“哎——”李學武好笑地看著她問道︰“是你吃啊,還是我吃啊?”
“別不知道好賴啊,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秦淮茹推了他的胳膊,示意他往辦公室走,嘴里勸道︰“今晚上又得忙半夜去,真一點油水不吃啊?頂得住嘛——”
“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瘦了不好看著呢,像電線桿子。”
“嗯,就你會說,我要是電線桿子,那電線桿子成啥了。”
知道秦淮茹想讓自己吃個消停飯,小餐廳人多,難免要遇到認識的人,打招呼和聊閑篇都忙不過來,來她們辦公室吃合適些。
正說笑呢,推開門進了辦公室,卻見雨水跟椅子坐著呢
“你咋在這呢?”
“你管得著嘛?”
雨水愣橫啊,手里像模像樣地捧著本紅皮書,真像學習的模樣。
她瞥了李學武一眼,扭過身子去,看著手里的書問道︰“來找飯轍了?”
“我是別窮困潦倒了,真要飯到你門口啊——”
李學武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接了秦淮茹端過來的茶水道︰“就你這個臉色,我是吃不起。”
“呦——您還在意這個啊!”
雨水調過臉來,看著李學武說道︰“甭擔心啊,真有要飯的那一天,別人不管你,我絕對管你!”
“就這體格子,扛長活去也餓不死啊,誰逮著了不是當好老爺們伺候著啊,是不是秦姐?”
“你們倆就斗嘴吧——”
秦淮茹算是看出點滋味來了,嗔怪著瞪了雨水一眼,轉頭看向李學武問道︰“真死人了?”
“你不是听說了嘛——”
李學武放下手里的茶杯,沒太多心情聊這個,看向雨水問道︰“今兒值班還是倒班啊?”
“歇班,明天才正式上班呢,甭催我,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雨水扯了扯嘴角,自從那天跟李學武哭過一場後,好像換了個人似的,灑脫了,放開了,戳人肺管子也有勁了。
“哎,你說我調紅星廠來怎麼樣?我不想在車間里干了。”
“行啊,找別人說去——”
李學武往椅子上一靠,瞅也不瞅她,道︰“問我干什麼?”
“我是你的人啊,不問你問誰去?”
何雨水真是豁出去了,揚著臉啥話都敢說,“紡織廠我待著沒意思了,閑話太多,刺耳。”
“有話好好說,啥你的我的他的,你當他是冤家啊?”
秦淮茹站在了雨水身邊,靠著辦公桌拍了她一下,道︰“求人都沒有個求人的樣子——”
“甭求我,我這人正大光明,不辦私事。”
李學武腦袋一歪,嘴一撇,說道︰“你有能耐調中*去,沒人管你,閑話纏身也是你自找的。”
“我說求你了嗎?”雨水同樣的一撇嘴,滿不在乎地說道︰“你愛辦不辦,我反正不在乎這些。”
“呀呀呀,我真是服了你們了,三歲小孩子嗎?”
秦淮茹看著兩人真是急上火,走到李學武跟前兒輕聲勸道︰“她心里也是不好受。”
“你們之間真要是有什麼了我也就不管了。”
她輕輕推了李學武的肩膀道︰“你跟她置這個氣?不得看傻柱嘛,還真能袖手旁觀啊?”
“院里人說三道四的心里都明白咋回事,可廠里要傳開了……”
“我光明正大,我怕什麼?”
李學武瞅了她一眼,又看向了何雨水說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我這棵歪脖樹也不知道怎麼就入了你的法眼了,偏要在我這吊死。”
“去——”
秦淮茹見他說的難听,輕推了他一下,又勸道︰“她自己個兒也知道不好受了,這不是承認錯誤了嘛。”
“你管這叫承認錯誤啊?”
李學武指了指瞪著他的何雨水說道︰“你問問她去我辦公室說啥了。”
“我沒錯,我就是跟你𢬢i狹恕 br />
何雨水橫著下巴說道︰“反正我的狗屁人生也就這樣了,再找也是望門寡的遷就,倒不如開心一輩子。”
“臭無賴嘛這不是——”
李學武瞪了她一眼,道︰“你開心當尼姑,拉著我干什麼?”
“你才當尼姑呢——”
雨水撇了撇嘴角,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意思。
她歪著脖子說道︰“我沒想破壞你的家庭,更不想逼著你當壞人。”
“謝謝!謝謝女俠不殺之恩!”
李學武雙手合十,夸張地拜了拜說道︰“你要放過我,我感謝你八輩祖宗!”
“哎呀,倆活寶啊——”
秦淮茹听見門口動靜,打開門接了面碗進來,遞給李學武,說道︰“你們倆湊一塊都能演出戲了。”
“我可以不要任何東西,但你得管我。”
雨水就這麼看著李學武,說道︰“我就在這等著你,不要是你的事。”
“嗯,我還頭一回兒听說這麼訛人的。”
李學武接過筷子,挑了面條說道︰“你就在這等著吧,咱們一百年以後見。”
“無所謂啊——”
雨水抻了椅子坐在了李學武身邊,搶了他手里的筷子,吃了一口面條說道︰“你最好長命百歲,要死我頭里,我踅摸扒你墳躺你身邊一塊死。”
“你——你真狠啊你!”
李學武後槽牙都快咬碎了,看著這個要扒自己墳的精神病真是無可奈何。
秦淮茹也是無奈又好笑,又去找了一雙筷子遞給李學武,拍了故意氣他的何雨水說道︰“你不是吃晚飯了嘛。”
“沒事,他肚量大著呢。”
何雨水轉過頭,看著李學武說道︰“你要真為了我生氣,我倒開心了。”
“做夢吧你——”
李學武瞪了瞪眼楮,撇嘴道︰“我現在一點都不生氣,心里美著呢。”
“有大姑娘要死要活的追著我不放,心甘情願給我做小,我有啥好生氣的,你要不怕死,我還怕埋?”
“秦姐,你听見了吧?”
何雨水轉過頭,示意了李學武說道︰“他才不會生氣呢,他要生氣了一口面條都不會吃的,怕傷了胃。”
“你呀——”
秦淮茹懟了她一下,看向李學武請示道︰“松英那邊缺人手,你看要不要……”
“就她?”李學武一咧嘴,瞅也不瞅雨水,說道︰“長得這麼磕磣還想去國際飯店?影響了咱們廠的形象怎麼辦。”
“我也不想去國際飯店,那有什麼好的。”
何雨水瞅著李學武說道︰“既然我長得磕磣,不正合適去保衛處。”
“嗯嗯,你適合夜班!”
李學武幾口吃了碗里的面條,正見著彭曉力探頭探腦地要敲門。
他招了招手問道︰“怎麼了?”
“領導,外號叫滿山那個,偷偷跑回家拿衣服的時候被周科長他們抓到了”彭曉力匯報道︰“現場審問時拒不交代其他人的位置。”
“哦,沒想到草莽之間還能遇到這種好漢。”
李學武正有氣沒出撒呢,點點頭說道︰“那就請這位好漢回來坐坐吧。”
“適合夜班什麼意思?”
何雨水見他離開,皺眉想了好一會,這才猛地起身追了出去,嘴里喊道︰“混蛋!你才闢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