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孩子哪里有常年喝牛奶的,李姝可是從抱回來就一直喝。
李學武更是一年一年的奶票給買,今年的用完了再買。
他是準備給閨女一直喝到成年的,長大個兒,大高個兒。
李姝跟爸爸也就三分鐘熱情,剛見著的時候稀罕的不行,等李學武逗兩下就要上手抓人了。
“呵呵,學武啊”
三大爺嘰咕嘰咕小眼楮,側著臉,躲著陽光看著李學武問道︰“廠里老劉的事兒怎麼樣了?”
“處理完了”
李學武將煩了自己的閨女遞還給了老太太,隨後對著三大爺解釋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是要判嗎?”
三大爺是院里現在“碩果僅存”的大爺了,問一問這件事李學武也沒覺得多嘴。
“沒,開除加留查,罰款加拘留”
李學武看了看後院,問道︰“他沒回來嗎?”
“沒……你說老劉嗎?”
三大爺扭過身子看了看後院兒,從身邊一群婦女的臉上也看出了答案,隨後說道︰“沒見著回來啊?這就放了?”
李學武見著三大爺好像不滿意似的呢?
“讓他處理一下家里的情況,可能在醫院吧”
李學武解釋了一句,隨後看了看前院兒這邊的施工進度。
知道李學武回來,竇師傅從東院過來了。
見著李學武去看了屋里的裝修進度,便走過來招呼道︰“全收拾好八成得周二了”。
“夠快的了”
李學武站在窗子邊看了看正在吊棚頂的工人,道︰“耽誤你別的活兒了吧?”
“沒有,呵呵”
竇師傅笑著解釋道︰“我現在也是好幾處跑,軋鋼廠招待所的團結湖綠化要做了,還有幾家零活兒”。
“夠你忙的!”
李學武笑著贊了一句,隨後轉過身,給竇師傅發了煙,也給屋里正在忙活的裝修工人發了煙。
見著李學武給的都是大前門,這些工人又是一陣客氣。
“嗨,得您照顧”
竇師傅一直都想著跟李學武掛上關系,哪怕是賺來的大頭兒都給李學武都成。
這個時候活兒不好干,還是得了李學武的幫忙,他才有今天。
可李學武偏偏躲著他,不想跟他談這個事兒。
他也知道,李學武看不上他這碎銀幾兩,更看不上他們這種的草台班子。
所以在李學武給他提出要求後,便一直在學習建築知識。
這玩意兒有多難呢?
呵呵,干十年工地也就大概都懂了,你讓他畫圖紙,做設計這不成大問題,因為他從小學的就是這些玩意兒。
只是這力學上的知識需要專業的人員進行核算和設計。
其實建築師也不是全能的,後世的建築師事務所也都是各有分工,大家同心協力搞出來的設計圖紙。
李學武給竇耀祖提出的要求就是得會建大樓,三層的不成,六層的也不成,得高。
關于建築,李學武的心里有個很大的計劃,但他沒有跟別人說,一點點來。
現在是遍地洪荒的時候,發財不難,難的是躲過洪荒那一大劫難。
“竇師傅,您忙嗎?我今天有點事兒要勞煩您”
“瞧您說的!”
竇師傅想巴結李學武還來不及呢,這給的桿子不爬還等什麼?
“您盡管說,但凡我能做到的,拒不推辭”。
他也是知道李學武是文化人,是大干部,听不得江湖話,所以也就沒有起誓發願的表現。
“那得 ,您跟我走一趟吧,幫我看幾處宅子吧”
李學武示意了一下倒座房方向,隨後跟家里老太太打了個招呼,又跟著看熱鬧閑聊的鄰居們招呼了一聲,往外院兒去了。
從李學武說出這個事兒開始,竇師傅便把嘴閉嚴實了,跟著李學武讓咋地咋地。
這是啥時候,看宅子,他又不傻,能不知道咋回事?
進了屏門,便見著于麗正站在廚房收拾著下午老彪子弄回來的豬雜。
李學武讓了竇師傅先去西院兒等自己,他去拿鑰匙。
“我剛才還說呢,怎麼听見你的聲音了呢,感情兒真是你!”
于麗松開手里的豬心,去水池里要洗手,李學武卻是擺擺手,攔了一下,道︰“我拿車鑰匙,有事兒出去一趟”。
“今晚回來吃嗎?”
于麗雖然被李學武攔了一下,但還是把手洗了一下,追著李學武出來了。
“不一定”
李學武站住了轉回身對著于麗說道︰“這幾天家里我爸媽住著,都不回來吃了,早晚就甭帶我的了”。
“知道了”
于麗捏了捏手,走近了李學武大量了一眼,隨即笑著說道︰“眼楮里都有瓷模糊了,洗洗再走吧”。
李學武自己摸了摸,還真是。
“得,幫我投個熱毛巾吧,趕時間”
“好”
于麗轉回身,回了廚房。
李學武則是去車庫把吉普車開了出來。
等他把車停在了門口的時候,于麗也拿著熱毛巾走過來了。
“這兩天家里沒事兒吧?”
李學武邊接過毛巾擦了臉和胳膊,邊跟于麗問了一句。
于麗微微搖了搖頭,道︰“能有啥事兒”。
“那就好”
李學武將毛巾還給于麗,笑著問道︰“明天停一天吧,出去好好玩一天”。
“可不成”
于麗是情人眼淚出西施,怎麼看李學武都看不夠的。
“每天都有人來看東西的,還得送貨呢,我就不去了”
說著話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門臉房的方向,道︰“她們可都商量好了,可舍不得一天的錢,你看著安排吧”。
“好家伙,舍命不舍財啊”
李學武苦笑道︰“還說帶你們出去玩兒呢,大家在一起見個面,熱鬧熱鬧”。
“你可饒了我們吧”
于麗伸手給李學武襯衫領子撫了撫,笑道︰“我們哪天不熱鬧,就昨天下那麼大的雨還有上門的呢,跑那麼老遠,可不值”。
“你倒是可以出去轉轉的,不像我們,在家你也待不消停,老有人來找你”。
“得”
李學武點點頭,道︰“我先去辦事兒,等晚上回來再說”。
邊說著,給已經坐好的竇師傅示意了一下,邊把汽車打著了火,跟于麗招呼了一聲便出了門。
于麗是邊看著李學武的車出了胡同,邊關了大門。
“于姐,武哥又出去了啊?”
小燕兒從門臉房的後面出來,手里拎著一兜子廢品扔到了大堆上。
“說是有事兒忙”
于麗答了一句便往倒座房回去了,小燕兒看了看于麗的背影,眼楮轉了轉也回了門臉房。
這于姐跟武哥的互動她老早就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可本身于姐來的比她就早。
再一個,于麗本身就是院里的,那時候閆解成給武哥開車,所以也沒有人多想什麼。
現在卻是有人注意到了也沒人敢說什麼。
要說這可能吧,可李學武的家里人都在院里住。
可你要說不可能吧,這于麗關心李學武的態度明顯就不是一般關系。
這院里的人都吃過李學武的恩惠,又都是李學武的勢力大,有明白的也是裝作不知。
最絕的是,這于麗跟李家的老太太關系最好,李姝的小衣服、小帽子、小老虎鞋都是于麗跟著老太太做的。
這種關系誰能說的清,萬一是跟人家老太太關系好的呢?
——
“李副處長!稀客啊!”
小衛正招呼著一個顧客,見著李學武進來先是開口招呼了一聲,隨後示意一個老師傅幫著自己接了顧客,自己則是走向了李學武。
李學武笑了笑,伸出手跟小衛握了握。
“想你了,來看看你”
“您可別嚇唬我!”
小衛笑呵呵地說道︰“咱們區的治安處領導說想我了,那我今晚甭睡了,哈哈”。
“你是不是有什麼虧心事兒啊!”
李學武看著小衛跟明顯的恭維,不由得點了點小衛,逗笑了一句。
也不知這小子從什麼地方知道了自己的職務,很長時間沒來了,這次見著卻是熱情的很。
由著小衛虛讓著,兩人上了二樓。
這邊是有些待售的沙發的,顯然是為了坐著方便,就擺在了二樓,上次來還沒見著呢。
“您坐,喝什麼茶,我給你沏去”
“甭麻煩,今天不是來敘舊的,是來麻煩你的”
李學武笑著輕拍了小衛的胳膊一下,道︰“這不是最近出去玩兒嘛,想買台好相機,我知道你這里準有好貨,都沒去供銷社,直接奔著你來了”。
“嘿嘿,您瞧得起我”
小衛笑著說道︰“我這兒還真有好的,還是外國牌子的”。
說著話帶著李學武走到櫃台邊,從下面的櫃子里像是哆啦A夢似的,不斷地擺上來幾台照相機。
魔都581、魔都582、海鷗202、海鷗203等等。
“這是新的吧?”
“當然”
小衛蹲在櫃台里面,露出腦袋看著李學武笑著說道︰“九九新,耗損就是從供銷社搬到這邊來”。
說著話又低下頭繼續翻找了起來,聲音從櫃台里面傳了出來。
“魔都58停產了,積壓嚴重,原先260塊的現在80塊就給賣”
“那不是賠了嘛?”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翻看了一下櫃台上的相機,還真是新的,那股子出廠味兒還在。
“賠掉褲衩子了!”
小衛好像在找什麼,一直在下面,聲音卻是有些逗︰“魔都582當年出廠價都要217元,現在呢?打折?脊梁骨都打折了!”
“呵呵”
李學武嘴里笑著,拿了相機挨個兒試了試。
你說他懂吧,其實也就會按個快門兒,傻瓜相機最適合他,可這個時候沒有傻瓜相機啊。
只有這種單反相機,手動調整光圈的那種。
“找到了!”
小衛驚喜的聲音從下面傳了出來,隨後臉上帶灰地從櫃台里面站了起來,手上拎著一個箱子。
“李哥,您可算抄著了,這玩意兒旁人我看都不給他看!”
“是別人也買不起吧?”
李學武笑看著小衛用抹布擦了箱子上的浮灰。
“嘿嘿,看破不說破”
小衛笑著扔了抹布,將箱子推了過來。
“看看,我保你一定喜歡”
“這麼自信?”
李學武也是不懂裝懂,看著牛皮箱子,挑了挑眉毛,伸手打了開來。
這一打開即使是他這種不會攝影的人有覺得逼格有點兒高啊。
實在是這相機的顏值和配置震到他了。
leica M3
素以浪漫著稱的法國人曾經拍攝了一個短片︰一位盲人被人攙扶著走在街頭,一位妙齡少女走過,他嗅了嗅說︰“夏奈爾”;路經一輛豪華轎車,車門一響,他隨口說︰“奔馳!”;路邊一位攝影者按下了快門,快門清脆而柔滑地一響,他不假思索地說︰“徠卡!”
徠卡?對,就是徠卡,相機中的勞斯萊斯!
一個曾經與奔馳、萬寶龍並稱為德國工藝三大代表的品牌,一個代表男性沉穩、歷練、勇氣以及兢兢業業、一絲不苟等諸多品行的品牌。
徠卡擁有令人艷羨的貴族般傳統︰目前最流行的135相機最初就出自徠卡的門下。
這大大改變了攝影的生態環境,攝影記者們終于扔下了笨重的大畫幅相機,拿起徠卡奔赴火線。
當然了,這都是裝嗶的說法,現在這款相機就靜靜地躺在箱子里,面對的是一個……不認識它的人。
什麼叫珠玉蒙塵?
小衛一臉期待地看著李學武,等待著他的贊賞和表揚,還有就是期盼,期盼看到李學武震驚的表情。
他失望了,臉上的熱情漸漸消散,因為李學武歪了歪腦袋,愣是沒看出箱子里一格一格的裝著的都是啥。
相機他知道,鏡頭知道,背帶知道,其他的嘛……
“這玩意兒多少錢?”
“兩百”
小衛干笑了兩聲,隨後解釋道︰“這個是寄售的,不過長時間賣不出去,就賣給我們了,周師傅收的時候就兩百,多一分我都不要慌”。
“好”
李學武翻了翻箱子問道︰“有說明書嗎?”
“李哥,別逗了”
小衛笑著說道︰“這玩意兒哪有說明書啊,有也是洋碼子,我勸您還是找個行家用,不然……”
“可惜了是吧?呵呵”
李學武笑了笑,伸手將箱子蓋上了,看著訕笑的小衛說道︰“我買它也不是自己用,不過跟在這邊一樣,多數時間要蒙灰了”。
“嘿嘿,您有司機和秘書的,怎麼可能自己用呢”
小衛對李學武知道的倒是全面,這會兒笑著說道︰“您找個照相館可以學學,不難,拍著玩兒唄”。
“鬧呢?”
李學武低眉輕笑道︰“這是135的相機吧?兩三塊錢的膠卷,喀嚓一下子就是八分錢,還拍著玩兒~”
“瞧您說的,您抽的煙省下來都夠膠卷錢的了!”
小衛笑著將櫃台上其他幾台國產的相機收了回去,知道這位是一不差錢的主,能買最貴,絕不買最好的。
“怎麼省?”
李學武輕輕拍了拍櫃台上的相機箱子道︰“我抽的煙就夠一般的了,三毛七一盒的大前門,這是我最後的倔強了”。
“您這是跟我道窮苦啊?”
小衛苦笑道︰“我抽京城都抽不起,現在都抽七分錢的勤勞,您可真不厚道”。
“那那那!”
李學武從兜里掏出一盒沒拆封的大前門扔在了櫃台上,笑著訓道︰“你跟我還裝,上次還見著你抽大團結呢”。
“那也是人家給的”
小衛也不怕李學武的賞,伸手就把櫃台上的煙收了起來,隨後笑著問道︰“您再看看,多多照顧我們小店兒生意”。
“扯蛋,就這還小啊?”
李學武左右看了看,說道︰“可比我們西院兒那個豐富多了”。
“那能一樣嘛!我們這是正規軍~”
小衛驕傲地說道︰“您家西院兒那邊的就是雜牌軍,還是後起之秀”。
“呦呦呦,說你咳嗽你還喘上了”
李學武手指敲了敲櫃台,說道︰“瞧不上我們廟小了是吧,趕明兒建一大的亮亮你的眼”。
“別鬧了,收廢品的您還能弄出王府井來啊!”
小衛也是跟李學武認識的早,雖說恭維著,但這笑話是不耽誤鬧的。
“嘿!我還真就不信了,你瞧好兒吧”
李學武點了點小衛,隨後指了指後倉庫說道︰“挑上等的材料,照這張單子上的尺寸和項目,幫我置辦齊了,送到海運倉一號院,車馬費算在里面”。
說著話掏出了四百塊錢放在了櫃台上。
“我知道一定不夠,不過到時候你給我報價就是”
“呦,您這是又置辦了一處房子啊?”
海運倉那邊小衛不大知道,不過能叫一號院兒的,那一定是個好地方。
“要結婚了,新家”
李學武微微一笑,道︰“我就相中咱們後院倉庫里那些好料子了,用著實在”。
“嘿嘿,恭喜恭喜”
小衛拱手給李學武道了兩聲喜,隨後探著腦袋問道︰“這電器要不要在我這兒瞧瞧?”
“該有的基本都有了”
李學武手肘拄在櫃台上,眼楮打量著周圍,道︰“你這里都是破破爛爛的,有好東西嗎?”
“有好東西嗎?”
小衛好像受到了侮辱一樣,挪到李學武身前,挑著眉毛說道︰“您剛才還說我們的家具好呢,這會兒就不認賬了啊?”
“電器,那能一樣嘛”
李學武指了指小衛身後的收音機說道︰“這玩意兒使個三五年就得修修了吧?那黃花梨的大衣櫃能用到我孫子的孫子結婚”。
“嘿嘿,感情真是喜事,都想著孫子了”
小衛知道李學武說的是,也不 ,回手敲了敲身後的洗衣機笑問道︰“這洗衣機您上次看了,沒舍得買,這次要不要再看看”。
“不看”
李學武一扭頭,嘴里鄙夷地說道︰“京城洗衣機廠造的電動機跟拖拉機的發動機有的一拼,那聲音甚至要比拖拉機犁地還要響”。
“您這嘴可真挑的~”
小衛笑著說道︰“現在能用上京城的就不錯了,感情兒您也努努力,要是有進口的那個也早點兒用上,那個聲音小”。
小衛的見識顯然很足了,竟然知道現在有進口的洗衣機了。
這倒不是他瞎編拍的,李學武在南邊兒就真見過,從港城回來探親的,啥都背的回來,只要交稅。
當然了,也有那啥級別的領導,能用上進口……咳咳……不能說的很多電器。
小衛這小子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知道這種事兒。
李學武知道這個秘密還是從跟姬衛東閑聊的時候知道的,他媽就是辦這個的,常年給……采購……物資。
這也是他眼光毒,見著啥稀罕玩意兒都認識的原因,不是他媽教給他的,就是他家里有,見識過。
姬毓秀也是,別看這孩子傻呼呼的,其實就是年齡小,眼光可是一點兒都不差。
“我要是能享受那個,我第一個把你裝進去洗一洗”
李學武拿著眼楮瞪了小衛一眼,算是一個警告,不要什麼話都往外說,以後都是罪。
小衛也懂了李學武的意思,笑著打了嚓。
李學武說這邊的都是破爛兒,其實他就是奔著這邊來的。
要說掏 好玩意兒應該交給老彪子,可聞三兒不在家,這不都忙他一個人嘛,忙不過來。
再一個,李學武想著探探路,這個商店他盯著好長時間了。
最後任憑小衛怎麼蠱惑,李學武都沒再花錢,因為不值得。
就說電視機吧,只有九寸的,跟家里的小怪獸一樣,巴掌大小的屏幕,李學武都懶得看,嫌累眼楮。
電冰箱也是,就一台,還是老明斯克的,小衛自信滿滿地給李學武插上電要試試,結果風機動也未動。
李學武可不敢貿貿然買了它,大哥能修電視,可不一定會修冰箱,這玩意兒要是壓縮機壞了可買不著。
家用電器就那麼回事兒,那棟別墅接手的時候姬衛東就沒有叫動,所有的家具和電器都留下來了。
現在還在用著呢,那收音機有李學武腰那麼高,嘎嘎板正,就是大了點兒,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櫃子呢。
等李學武拎著那台相機箱子出了門,小衛一直站在門口目送了李學武車消失後才回去。
每次李學武來都少不了買的多,這次更是直接押了兩百塊錢,可著單子給選好家具。
小衛可不敢想李學武就不怕他以次充好糊弄這個,他有幾個腦袋夠李學武揪的。
再有,李學武都說了,兩百塊不夠,這不夠的可不就是貨到付款嘛,他也真就不怕李學武賴賬。
顯然李學武這是給他攀交情的梯子呢,都把家里的地址告訴他了,這送家具不就把關系聯系上了?
他也是年輕,心眼子活躍,跟單位里也是上竄下跳的主兒,不然不能這麼巴結李學武。
等他轉回身要進屋的時候,卻是瞧見旁邊供銷社門口站著一售貨員。
跟他剛才一樣,都在望著剛才李學武消失的方向。
小衛沒大在意,一個穿著得體,開著吉普車的男人,吸引大姑娘的目光怎麼了?
晃了晃腦袋,走進屋,便去找後院兒有經驗的老師傅定家具去了。
吉普車呼嘯著開往東四條方向,約好的,李學武要跟丁師傅去看看房子。
等到了名義上已經屬于自己的宅子,李學武還是客氣地按了門鈴。
不為別的,因為昨天剛辦的手續,總得容出時間來給丁萬秋搬家。
李學武真不知道這位能搬到哪兒去,但老話兒講,狡兔三窟,誰相信丁萬秋就剩這一套老宅了。
當然了,也有可能準備真的走了。
沒多大一會兒,周常利從里面給李學武打開了門,應該是丁萬秋告訴了,見著李學武也沒驚訝。
只是往門外停著的吉普車上看了一眼,副駕駛上坐著一人,沒下車,看來是不準備進來的。
請了李學武進門,隨手又去關了大門,這才追著李學武的腳步帶著往里面走。
這宅子忒大,要說丁萬秋住在哪個屋,一時半會兒兒還真找不到。
不過他也是自己一個人住著 得慌,就住在離門口花廳不遠的院子里,說是他小時候就在這院子里。
瞧瞧,到底是大家公子哥,宅子里面套院子,一個兒子一個院兒,這才是豪門。
不過豪門也有落魄的時候,但現在看著丁萬秋臉上還是散了憂愁的。
二十根小黃魚賣了宅子,他不覺得虧了,因為當初買這處宅子的時候也沒花多少。
那個時候還辛亥呢,亂的很,宅子也不值錢。
現在同樣的,他頂算差不多個當年的價格賣了宅子,白住這麼些年。
“你可真夠懶的!”
李學武站在院里看了看里面的荒蕪景象,嘴里心疼地說了丁萬秋一句。
丁萬秋也是無債一身輕,錢都到手了,也沒什麼求到李學武的了,所以這說話的語氣上也沒那麼低三下四的了。
“感情兒真是你自己個兒的東西才看得見心疼啊!”
丁萬秋笑著對李學武說道︰“現在看著破敗了,要是修繕如新,我還不賣這個價兒呢”。
“扯~”
李學武撇撇嘴,道︰“就算是修的跟皇宮似的,現在這個時候該是什麼價還是什麼價兒”。
說完也不再看里面,鬧心,越看越心疼,得趕緊找竇師傅過來開工了。
“呵呵,我的行李都收拾好了,現在就給您交鑰匙”
“這麼快?”
李學武微微有些愣神,雖說當初商量買這處宅子的時候沒具體說要多久騰房子,但他也是沒想到丁萬秋動作這麼快。
“沒啥收拾的了”
丁萬秋示意了一下往三輪車上裝被子行李的周常利,道︰“一些行李,舊衣服啥的,我都給了他,其余的一概沒動,全都送給你”。
說著話示意了一下院子里的東西,道︰“還是有些好東西的,都是我爹掏 來的物件兒,我認不全,也帶不走,更賣不掉,算我還欠你的人情”。
“這就走嗎?”
李學武問了一句,他看著周常利裝完車後給丁萬秋拎來一個藤箱,看來這就是他所有身家了。
“當然不”
丁萬秋看著李學武微笑道︰“正好搭你的車去朋友家,也省的我失魂落魄地從這兒走出去了”。
李學武眼楮眯了眯,這老混蛋是想借著自己的身份掩蓋他離開的渠道啊。
不過沒關系,這種事情好解釋,也好說明。
“那就走吧,我時間也有限”
李學武混不在意地示意了一下,接過丁萬秋手里的鑰匙,隨手扔給了看著這邊的周長利。
“啊?!”
周長利手忙腳亂地接住了鑰匙,他也是萬萬沒想到李學武會把鑰匙扔給他。
這處宅子里可是有著好些好東西來著,就這麼扔給自己,還不怕自己把這宅子搬空了?
呸!
這個問題在他的心里問出來以後便有了答案。
小混蛋在此,誰敢進這宅子,他就敢弄死誰!
別說搬空了,從現在開始,這里少了一塊兒磚頭他都得拿腦袋補上。
這是已經帶著丁萬秋出了門的李學武不用說明白他就懂的道理。
憑什麼鑰匙扔給他啊,還不就怕他自己回來“拿”東西嘛。
現在好了,把問題擺在明面上,監守自盜的戲碼他可不敢,那位活閻王來著。
現在東城誰不知道李學武的大名,無論是頑主還是那些大院兒里的孩子,只要一提李學武,各個兒都縮脖兒。
不為別的,因為這位的身份真不是他們能斗的起的。
你要說小片警,無論是社會關系或者街坊鄰居,怎麼都能談。
唯獨這一位,那是一言不合就開槍的主兒,那是真特麼狠人。
至今看見李學武小混蛋的臉上都覺的疼,當初那一巴掌可給他的膽子打沒了,見著李學武臉上就有反應,麻。
听見門口的汽車聲,周常利長舒了一口氣,將正門鎖了,推著車子從一側的走馬門出去的,鎖了這邊的門緊著往家里蹬。
不為別的,得趕緊把這些師叔給的東西送回家,吃一口飯就得回來看大門來。
別的事兒現在無關緊要了,給那位看好大門才是正事兒。
——
“感謝兄弟,這個情我記下了”
丁萬秋上了車後便看了一眼身後的宅子,知道這一去就是一生,再也沒有回來的可能了。
李學武沒在意丁萬秋的話,回頭看了一眼竇師傅已經坐好,便打著了火奔著胡同口便開出去了。
他知道丁萬秋這一句謝有好幾層含義,包括接手他的宅子,給他面子買那幾位的宅子,還有周長利。
說實話,接手這座宅子李學武真有點不情願。
沒別的,太扎眼了。
雖說利用房管管理漏洞把宅子的手續辦下來了,可也招來了審視的目光。
丁萬秋要賣宅子說不定找了多少人了,到他這兒的時候人家都準備宰一刀了。
可李學武卻是做了程咬金,能不惹人恨嘛。
但這些人不打听好這處宅子的新主人前是不會輕易動手的,踢到鐵板怎麼辦?
現在李學武就是拼一拼,自己到底是鐵板還是泡沫板。
他一個人的力量有限,那京城幾十上百個副處級干部組成的團體是鐵板還是泡沫板?
沒錯,李學武不準備住在這兒,他沒有那麼多媳婦兒和兒子填充這處宅子。
所以準備用來辦俱樂部,就是跟王小琴和黃干提的那個。
位置絕佳,場地夠大,歷史底蘊足,還有可以拓展的空間。
無論這個俱樂部辦的多大多好,這塊兒地皮永遠都在李學武的手里。
丁萬秋帶李學武他們第一個來的便是趙先生家,因為住的近,就在東四六條,緊挨著葉S陶他們家。
這邊的胡同路很寬,宅子也很規整,顯然早先建的時候就是貴人們住的地方。
等到了這位趙先生家的時候,更是一眼就相中這處宅子了。
不是什麼大宅,就是一處二進的四合院,帶抄手游廊,帶倒座房。
他們進來的時候院里趙先生正帶著徒弟練功呢。
也不知道練的什麼功,幾個小的翻著跟頭,還有幾個年輕的練著身段。
見著李學武跟丁萬秋帶著人進院兒,有徒弟組織著大家收了功,依次散去了,給師父騰地方。
更有小徒弟趕緊去燒水泡茶搬凳子。
“哈哈,趙先生功夫了得啊”
丁萬秋給趙先生拱拱手,打了個招呼,隨後對著李學武說道︰“這位您見過了,我就不多介紹了”。
“恭喜丁師傅了”
趙先生顯然已經得到了消息,這會兒也是給丁萬秋道喜。
話是對著丁萬秋說的,可這位趙先生的眼楮卻是看向李學武的。
他已經知道了,李學武就是買了丁萬秋祖宅的那個人。
那天看見這位時兒還真沒看出來,這位有這份財力。
真是看走眼了啊。
因為天暖和了,院里就有桌椅,丁萬秋不願意進屋去麻煩,便指了院里的桌子示意趙師傅的小徒弟把端過來的茶杯放下就好。
“今天李兄弟也是特意抽出時間來看房子的,咱們就直奔主題,閑言少敘,畢竟還有幾家等著呢”
“那就依著您的意思”
趙先生看向李學武說道︰“這處宅子是我在三六年買下的,多少就不說了,沒有參考意義,您要是相中了,看著出價就是,畢竟咱們也沒有走牙人”。
他跟李學武不熟,見丁萬秋說的直白,也就省了客套,直接把自己的訴求說了。
“那就容我的朋友相看一下,得罪了”
李學武先是客氣了一句,隨後便對著竇師傅示意了一下,自己則是跟著丁萬秋坐在了院里的藤椅上。
還別說,這唱京劇的師傅茶葉還不錯,喝起來有股子花香。
“您不大喝的慣吧?”
趙先生有些客氣著跟李學武說道︰“我小時候喝慣了這花茶,就一直沒改,家里人也都遷就了我”。
“沒事兒,我是牛嚼牡丹,品不出好壞來”
李學武擺擺手,看著竇耀祖進了各屋去查看,屋里的人顯然也得到了通知,竇師傅進去的時候是有一個大徒弟陪著的。
趙先生見到李學武這幅做派,便知道這位也是誠心要買的。
因為剛才介紹的時候丁萬秋根本沒介紹驗看房子的這個人,顯然是由著李學武帶來的,且是專業的。
“李處長客氣了,您這幅少年英才的氣度已經能勝過茶氣了”
趙先生見到妻子帶著兒女避過竇師傅躲去了廂房,便對著李學武不好意思地說道︰“內人已經久不登台了,少見生人,多請見諒”。
“您客氣了,是我們唐突了”
李學武知道這位趙先生的意思,畢竟不是通家之好,犯不上讓妻子和兒女來見禮。
再有,這畢竟是賣家產,在以前來說是敗家子的行為,臉上沒有光嘛。
李學武是買家,可卻是壓價的一方,自然屬于惡客,所在道理上也是多客氣著,並沒有上來就咄咄逼人。
一盞茶的工夫,竇師傅已經把院子的大小屋子都看了一遍,手里的本子更是記錄好了信息和內容。
“東家,得了”
竇師傅嘴里說著,把手里的筆記本交給了李學武。
李學武看了一眼,便擺擺手,示意不用看了。
“我就不說那些屋瓦殘破的話了,咱們直來直去的”
李學武將手里的茶盞放下,對著坐在對面的趙先生說道︰“兩根小黃魚,除了您的金銀財物,衣服行李,這家具家用的就都算在內了”。
說著話點了點竇師傅給放在石桌上的本子道︰“家具什麼的都做了記錄,回去的時候我會立合同字據”。
“這……”
趙先生听見李學武的報價便皺起了眉頭,這個價格顯然跟他的心理價位還是有一定的距離的。
李學武也不忙著砍價,而是又端起了桌上的茶盞品了起來。
還別說,這花茶還挺好喝的,甜絲絲。
四九城早有這個講兒,花茶多用茉莉,在茶葉下來以後,炒茶的時候用茉莉花燻。
因為茶葉自帶氣味吸附性,所以便有了花香茶。
當然了,這種吸附性也有弊端,那就是炒茶的時候不能有抹了胭脂水粉的女人靠近,因為茶葉會串味兒。
比如有個女人擦了燒烤味的香水,從炒茶鍋旁路過。
那得了,一鍋燒烤味兒的茶葉出爐了。
就這味兒,你想消掉都不成,怎麼喝怎麼有。
趙先生也是看出了李學武給這個價格的堅決。
他在心里計算過,兩根小黃魚,在黑市上換成錢,就是一千二百五十塊。
如果是往常,李學武給出這個價格,那他早就翻臉了。
但現在李學武不說錢,直接說黃金,那可真真的是抓住他的命根子了。
這邊猶豫著,便往廂房看了妻兒一眼,瞧見的卻是慌亂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