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軼修擺擺手,“她不願意跟著我就算了。”
他躺在榻上,撩起了袖子,露出了手腕上一條扭曲的疤痕。
即便過了這麼久,這條傷疤看起來依舊觸目驚心。
“黎景的徒弟。”
宋軼修摸著自己的傷疤,笑了起來。
“是你欠我的。”
因著宋軼修這個邀請,林軒久沒敢再在泠州城久待,第二天就著急慌忙的逃回了響水縣。
不過也幸好她提前了行程。
回到響水縣,都沒來得及去學堂看看,就被告知村里藥材出了事。
林軒久把這批藥材看的很重,也希望能通過自己做出榜樣,帶著更多的鄉鄰一起種植。
听聞藥材出事,立即趕回村里。
說來也是湊巧了。
這批藥材主要是聞清譚幫忙一起看顧打理著,可這次給周尚開顱,林軒久不信任別人,就邀請聞清譚給她做助手。
聞清譚當然欣然前往,結果藥材這邊就沒人管了。
馬車剛進村,通過鄉鄰的表情,林軒久發現氣氛很是微妙。
曾經有過些許過節的王石頭家的婆子,還肆無忌憚的對著林軒久發出了嘲笑聲。
“喲,瞧瞧啊,可不是林家那個有本事的阿九嗎?”
王婆子把有本事三個咬的很重,譏諷意味十足。
其他鄉鄰,瞧著她的眼神,也盡都是濃濃的惶恐與疏離。
那劃清界限的樣子,仿佛避著什麼瘟疫似的。
林軒久心中不解。
上回來,大家伙兒分明還都對跟著她種藥期待的不得了,態度也敬重有加,怎麼才幾天就改變了樣兒。
藥材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撩起車簾對明花吩咐,“先去里正家。”
進了朱里正家,林軒久眸光沉了下去。
院子一片狼藉,跟剛遭了賊似的,鍋碗瓢盆砸了一地,到處飛的都是雞毛。
朱有貴的倆兒子蹲在院子里,正在收拾死雞。
瞧著那一堆,少說也有十來只,還都是母雞。
這時候正是母雞下蛋的時候,很少有人家舍得宰雞,即便嘴饞了想吃肉,也頂了天宰一只拉倒。
一下死了十多只雞,肯定有問題。
“咦?阿九!你回來了!”
朱有貴聲音從後面傳來,只有細微詫異,倒是沒了以前的熱絡勁兒。
王春花擠開了他,跟著進了院子,一直都垂著頭,眼都不看一下林軒久。
林軒久這才留意到王春花手里還提著一條死狗。
是朱有貴家看家護院的大狗,老凶了,但凡有陌生人接近院子,它一張口,整個村兒都听得到。
如今卻也死了。
林軒久忙不迭的問,“朱大伯,藥材怎麼樣了?”
“藥材沒事。”
朱有貴一開口,立即讓林軒久心放下了大半。
旋即又疑惑起來,“那這是發生了什麼?”
朱有貴眉頭皺成了川字,似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還問發生啥事呢?你把朱里正給害慘啦!”
王老太晃蕩了過來,手里捏著一把瓜子,吧唧吧唧的磕著,一副看好戲的樣兒。
朱有貴猶豫了半晌,小心翼翼的問,“你得罪了羅縣令?”
“這不明擺的事嘛!”王老太接了話,一口瓜子殼了呸了出來,笑出了一口黃牙。
早先林軒久家里來往的都是貴人,還把全家接去了城里頭,可羨慕壞好老些人。
可是礙著林軒久跟貴人關系好,沒人敢吱一聲。
如今瞧見了羅縣令的態度,一個個的那些子不滿就登時爆發。
這些鄉下人,沒多少見識,能知道的最大的官,可就是當縣令的了。
連縣令都能得罪,那林軒久自然是沒幾天蹦頭了。
那些心存不滿的人,再也不怕林軒久了,一個個都光明正大的出來看林軒久的熱鬧。
“得罪了縣令大人,怕不是不想活了。”
“可不就是呢,縣令大人那是響水縣的父母官,動動手指頭,就能讓咱們這些鄉下人死個一萬遍。”
“也就里正是個實心的木頭疙瘩,給人這麼坑了,還不知道吱聲。”
“我瞧著啊,朱家這里正位置也坐不久了。”
林軒久掃了她們一眼,收回了視線,心平氣和的說,“朱大伯,你來說。”
她不想听那些八婆碎嘴,只想听朱有貴親口解釋。
朱有貴嘆口氣說,“今兒衙役來收稅了。衙役說了,你家藥山,算良田,還是水田。”
“哈?水田?衙役是眼瞎嗎?”
那座藥山,原本是荒山,都是砂土,就連番薯、玉米都種不出來。
也就一些砂土生長的藥材,能長勢良好。
還良田?
還敢更扯一點嗎?
朱有貴皺著眉,沒吭聲。
倒是王春花把死狗一扔,哭道,“可是衙役就那麼說的!
他們說啥,可不就是啥!
咱們小老百姓有啥反駁余地?”
“那……然後呢?”林軒久耐著脾氣問。
“賦稅不要銀子,只要田里收成的三成。”
“他們要藥材?”林軒久眸光一下子鋒利起來。
她花了心思種了一年的藥材,現在羅青雲敢來摘桃子。
當她是死的麼?
王春花邊哭邊說,“要是討藥材就好了。他們……衙役要我們拿谷子頂!”
羅青雲這招真夠損的。
按照大鄴律法,丁征收的賦稅,又叫役銀,分攤在田畝上,按人丁和田畝的多寡來分擔。
可羅青雲把林軒久的藥山,全算成了良品水田。
還必須要求以稻谷來抵稅,可不就是刻意為難人嘛。
外頭傳來了王老太等人幸災樂禍的大笑。
“天吶喲,我才知道林家藥山原來有六十四畝那麼多。嘖嘖,四千多斤的糧食喲,就那麼平白給人抬出去了。”
“朱家不夠,還征調了李三娘、葉文娘家的。嘖嘖,我還第一次見這麼當里正的。”
“朱里正這麼充大頭,也不知道人家領不領情呢。”
被人雜七雜八的說了這麼多,朱有貴也像是有點自暴自棄。
“是,衙役只要谷子,還是脫了殼的精米,我家的加上去年的陳米都不夠,就借了點糧。”
事出突然,林軒久不在家,聞清譚也不在,一個能做主的人都沒有。
朱有貴記得林軒久曾跟他說過,這些藥材,做出來的成藥是要提供給軍營的。
如今清河州能有這份和平,他們老百姓能安穩種地,都是邊境大營的堅守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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