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朱祁鎮尖叫一聲，鑽到了案幾下面，瑟瑟發抖，連案幾都被抖動起來了。
對面的任禮與焦敬一臉尷尬，只覺自家主子是在太丟人了，區區一個死人頭，竟然被嚇成這樣，一點兒帝君風度都沒有。
剛才還吹牛說看到瓦剌兵當面被炸做幾段，感情都是假的。
再看對面，朱祁鈺已經站在案幾前面，看著朱祁鎮了。
再後面，是大明新近崛起的勛貴，忠國公，滿臉凶橫的懷寧伯，臉上笑眯眯心中惡狠狠的東廠提督太監舒良，陰狠毒辣的錦衣衛指揮使盧忠。
兩人不敢怠慢，麻溜的讓出位置，跪在了地上。
朱祁鈺看著案幾下的朱祁鎮，緩走幾步，到了案幾兩步外停下，看著瑟瑟發抖的案幾，聲音輕蔑
“大哥，不用裝了，我知道你不害怕，沒必要在一眾臣子面前做此自損狀，我的臣子不會在外面亂說。”
朱祁鈺話音一落，案幾的抖動就停止了。
朱祁鎮從案幾下面爬起來，撢了撢身上的灰塵，笑呵呵的看著朱祁鈺
“不錯，有長進，看出我是裝的了，是你後面的甦城提點你的吧？”
朱祁鈺冷笑一聲
“還需要提點嗎，你這拙劣的演技根本就不需要提點吧，實話說，若是我願意讓甦城提點幾句，大哥你還能在這兒如此逍遙嗎？”
朱祁鎮臉上的笑容消失，眉頭皺了起來，整個人也變的冷厲起來。
“怎麼，有他提點，你就敢弒君？”
“祁玉啊，不是我看輕你，你沒有受過帝皇教育，過于宅心仁厚，早晚會吃大虧，咱們朱家的天下，不能丟在你的手里。”
朱祁鈺冷笑一聲
“大哥你說這句話不感覺心中羞愧嗎？”
“大明丟在我手里？囊日北征之時，汝不听忠言良諫，偏信宦官蠱惑，招致土木堡一戰慘敗，二十萬英魂折戟北疆，死的不明不白。”
“瓦剌大軍連破數道關卡，兵峰直指北京城下，若是沒有甦城，那時候，天下就已經丟了。”
朱祁鎮冷哼一聲
“胡言亂語，朕什麼時候听信宦官蠱惑了，你以為那些勛貴沒有勸進嗎，英國公是沒有說話，成國公說了什麼你知道嗎，忠義侯吳克勤兄弟說了什麼你知道嗎？”
“奧，對了，那時候你只是個閑散親王，按制是不能問政的，你當然不知道。”
甦城上前一步，看向朱祁鎮。
朱祁鎮突然感覺兩道陰冷的目光看了過來，空氣中的氣勢突然變的凝重，胸口好像有什麼淤塞，想要說的話，突然就有些說不出來了。
他看向甦城，不過剛遇到甦城的目光，感受到其中的陰冷寒意，心中的畏懼大盛，立即就不敢說話了。
朱祁鈺看著不再說話的朱祁鎮，突然嘆了口氣
“那今日呢，你勾結外藩，結連虜賊，謀害大臣，證據確鑿，你想讓我怎麼處置你？”
朱祁鎮低著頭，聲音艱澀
“證據呢，你說證據確鑿就確鑿，區區一個人頭就想來詐我，真當我……”
朱祁鎮只覺胸口一悶，後面的話又說不出來了。
大殿內，焦敬挪了挪身子，向朱祁鈺的方向靠了靠，只覺太上皇有些古怪，心中沒來由的不安穩。
任禮眼角的余光掃過甦城，只覺甦城膽大包天，竟然敢針對太上皇，用武將的氣勢去壓迫太上皇，這孫子真是大膽。
我要不要去喝止他呢？
想要在太上皇面前立功，但是又有點畏懼甦城的任禮，心中矛盾的緊啊。
朱祁鈺從舒良手中接過信箋，展開，朝向朱祁鎮的方向
“這是你的字吧，為了取信瓦剌首領阿拉知院，你竟然寫了親筆信，大哥，你對這皇位還是很熱心啊。”
“若是朝臣同意，朕將這皇位再讓于你又何妨！”
旁邊的舒良聞言大驚，目光求救似的看向後面的甦城。
甦城笑了笑，對面的朱祁鎮張了張嘴，想要說出口的話卻是說不出來。
朱祁鈺以為朱祁鎮心中羞愧，說不出話來，冷冷的轉過身，聲音幽幽
“我會更換南宮侍衛統領，禁絕內外，若是再有此等事情，朕就請出祖宗家法，大哥好自為之吧。”
說完，朱祁鈺頭也不回的出了崇德殿。
甦城站在後面，看著焦敬跟任禮
“兩位深夜入南宮，看樣子蠱惑聖君勾連虜賊的就是兩位，明日就由兩位的九族來祭奠死難的大明軍士與捕快衙役們，怎麼樣？”
甦城袍袖一拂，跟著朱祁鈺向外走去。
舒良陰惻惻的一笑，目光掃過殿內眾人，轉身小跑著追上了朱祁鈺。
石頭咧嘴笑了笑，看了看地上的人頭，轉身也走了。
一眾錦衣衛跟東廠番子轉眼間走了干干淨淨。
甦城走出大殿門口的時候，听到後面傳來焦敬與任禮的哭喊
“太上皇，您要救救為臣啊。”
朱祁鈺招呼甦城陪他一塊回了皇宮，進了武英殿，在御座上坐定。
“朕要更換南宮侍衛統領，甦城你說個人吧？”
“恩，要陰狠毒辣，做事听話。”
甦城在心中扒拉了一下，若說合適，干這個還是羅釗合適，做事一板一眼，絕不會出岔子。但是羅釗在北地軍中，正為一個世襲罔替的爵位奮斗，調來受南宮就是浪費啊。
“十二團營的鎮撫官胡同，此人是追隨我一起成長起來的，為人陰狠毒辣，做事不擇手段，是個合適的。”
朱祁鈺點了點頭
“那就他吧，待會兒廷議之時，你把這事定下吧。”
甦城應了，這事兒還是好辦的，朱祁鎮犯下大錯，借著這個勢頭，甦城做什麼，都沒人能提出反對來。
“甦城，你說朕剛才處置太上皇，是不是太輕了些？”
御座上，朱祁鈺幽幽的說著，不等甦城回答，他又繼續說著
“朕三歲出閣陪著他讀書，我跟他一塊兒長大，兄弟感情很好，就算是他登基為帝，我被封 王，兄弟關系也一直很好。”
“我登上帝位，做了皇帝，一切都變了。”
“我真是後悔，答應大臣們，來做這個皇帝啊！”
舒良指揮著兩個小太監，抬了一把椅子進來，擺在了殿內。
朱祁鈺讓甦城坐下
“現在時間還早，咱們君臣交交心，說說心里話。”
“我知道他是我皇位最大的覬覦者，也害怕他，但是我又不想處置他，退一萬步說，他依舊是朕的大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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