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立在我的身側,微微嘆息了一聲,然後將闌姑娘喝盡的杯盞收到食盒里,準備帶我離去。
“珍重!”闌姑娘在我們轉身離去之際,突然開口說道。
我听了點了點頭,腳下的步子卻是匆匆往外走。
彩霞將密牢的門鎖上,又把食盒遞給了我,讓我提著,省的惹人懷疑。
我緊緊握著食盒,快步朝外走。
“姑娘莫急,一會兒,還需鎮定從容些。”彩霞說罷,快走幾步,到了我的前頭。
而我咬著牙,低著頭,眸中一片混沌,但卻努力的瞪圓了眼,不讓淚水滾落。
出了這密牢,巫國院的弟子引著我們朝著巫國院外走去。
我微微抬起頭,視線余光望向彩霞。
她則沖我頷首,我努力冷靜下來,靜默的跟著她出了巫國院。
“焚塔就在巫國院後。”彩霞說罷,走出那些人的視線後,繞著巫國院的圍牆,朝著巫國院後方走去。
“姑娘,人死不能復生?”彩霞柔聲說著,想要安撫我。
而我,听到“復生”二字,卻是心頭一動。
彩霞那日被剖了腹,但是,喝了我的血,能起死回生,那阿奶?
想到這,我開始拉著彩霞跑了起來。
這焚塔,其實就只有三層樓宇的高度,里頭黑漆漆的一片,居然無人把手,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都是些要焚燒的尸體,巫國院的人,也就不費心看管了。
我和彩霞走到這焚塔前,這焚塔的銅門緊閉,不過伸手一推,便“ ”的一聲,輕易將門給推開了。
“嘰嘰嘰,嘰嘰嘰!”
門推開的瞬間,我听到了鼠兒嘰嘰嘰的叫聲,那些小鼠,四處奔散。
看到這一幕,我立刻沖了進去。
焚塔的地面上,堆滿了尸身,就連裹尸布都沒有,直接暴尸在地面上。
那些丟在地面上的尸身,已被啃咬的面目全非。
“阿奶?”我的喉嚨一動,開始在尸堆里尋找阿奶。
一具尸體推開,三只黑鼠奔逃著朝我沖來。
我卻莫名的並不害怕,只顧尋著阿奶。
彩霞驚的慘叫一聲,我頭也不回,讓其在焚塔外頭等著我。
“姑娘,我,我,我替你照著些。”彩霞顫抖著伸出手,替我照著這些殘缺的尸體,聲音有些發顫。
此處,光地面上,就擺放著三十幾具尸體,有的已經不能被稱作是尸體了,零碎的只能被稱為尸塊罷了。
彩霞幾次發出作嘔聲,我則是後背發僵,雙手麻木的扒拉著這些冰涼的尸體。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將尸體挨個翻看過,卻壓根沒有瞧見阿奶的蹤影。
“沒有麼?”彩霞低聲問著。
我搖了搖頭,心中生出一抹希望︰“阿奶,應是沒有死,所以?”
“姑娘,那?那是?”彩霞卻在此刻打斷了我的話,抬起手指向了牆角。
牆角堆放著木炭和柴火,但,一抹白色卻從柴火後露了出來。
原本內心生出的希望,在這一刻,再一次被擊碎。
我的身體晃了晃,目光死死盯著那一抹白。
“姑娘,我去替你看看。”彩霞見我這般模樣,忙開口。
“不必。”我梗著脖子,聲音顫的厲害。
但還是堅定的邁過這一具具尸體,走到了柴堆後,只見一具尸體蓋著白布,安安靜靜的躺在此處。
那白布之下,露出一只斷了指頭的手。
瞧見這只手,我的眸中瞬間一陣酸澀,眼淚蓄滿了眼眶,緩緩俯身,咬著唇,伸出了手,將那白布掀開。
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張明顯被清理過血污的臉。
但是,削去的鼻梁,搗碎的雙目,挖掉的下顎骨,卻觸目驚心。
“阿奶?”
我哽咽著想要叫出聲,但是,在這一刻我卻“啞”了,只是發出啊啊的嘶啞聲,淚水順著臉頰滾落而下。
“姑娘?”彩霞的手搭在我的肩上。
“阿奶別怕,淼兒救你,淼兒能救你。”
我哆嗦著,在心中說著,然後抬起手,一口咬破自己的手背。
一抹猩紅從我的手背涌出,不斷滴落在阿奶的口中。
“阿奶快喝啊,你快喝啊。”我的嗓子疼的厲害,啞著對阿奶說著。
但那血,卻從阿奶鏤空的下顎處流了出來。
我慌了,一定是血不夠多,一定是這樣的,我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刀,又朝著手心狠狠劃了兩刀。
這一次,血汩汩的往外冒著。
只是,結果卻同之前一般無二。
猩紅的液體,不斷的從阿奶的下巴處流淌而出。
“姑娘,你阿奶已經死透了,回天乏術了!”彩霞開口,對我說道。
“怎麼會,怎麼會!當初,你也瀕死,喝了我的血,如今,不是好好的麼?我阿奶,我阿奶,也能活。”我說著緊緊握著拳,讓血不住從手心流出。
“姑娘,你冷靜些,當初我是瀕死,但還有一口氣!能吞咽你的血液入腹,這才能撿回一條命,可你的阿奶,已經死透了!她的身上,都有尸斑了!”彩霞說著,抬起手,指向那大片的褐色斑點。
而我卻只覺耳鳴,她說的話,竟一句也未听入耳中。
“阿奶,你咽,你快咽啊。”我手心中溢出的血,已經流淌到阿奶的脖頸和身上。
但是,就如彩霞所言,一切都是無用的,阿奶毫無反應?
“姑娘?”彩霞低低的喚了我一聲,拉住我的胳膊,準備扶著我起身。
“阿奶,你醒一醒,醒一醒。”我一把將阿奶緊緊抱在懷中。
她的身體已經變得冰涼且僵硬,我抱著她,淚如雨下。
“姑娘,節哀!”彩霞俯下身,半跪在我的身側。
“就,就,就!”我抱著阿奶,聲音抖的厲害。
彩霞擁住我的肩,我這才啞著嗓子喊道︰“就,就,就差了一日,我要是能早一日知曉阿奶還活著?”
說到此處,我已然泣不成聲。
彩霞輕拍著我的背靜默無言,她不知該如何安撫我的情緒。
她知曉我這心中的不甘和悲傷,都需發泄,故而只是靜默的陪著我。
“彩霞姑娘,你說,你通醫術,你瞧瞧,我阿奶,究竟是如何死的?”我覺得自己通身也變得寒涼。
凝視著阿奶這張“慘不忍睹”的面容,我咬牙道。
“還重要麼?”彩霞聞言,問道。
“重要!”我毫不猶豫的說。
彩霞輕嘆一聲,轉而將白布完全掀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