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察探之于幻域八十二
波扎克和那群佣兵一起離開後，伊萊恩又被送回到自己的房間休養。
〞嗚……〞等一切平靜下來之後，伊萊恩才開始覺得全身都疼。
實際上他從今早醒來開始就一直在疼，但是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才讓他覺得不那麼疼。現在事情都平息了，他的注意力自然也回到了身體的疼痛上來。
〞你怎麼樣了？〞洛里安柔聲問，〞大概是剛才演奏的時候又亂來了，拿出那種奇怪的東西。你如今被它的副作用反噬了吧，全身的神經開始加劇痛楚？〞
〞有、有可能。〞伊萊恩苦笑，但他不怎麼想听洛里安說教，〞我、我能忍耐下去的，但是，要是有些東西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就好了。〞
〞要麼我們去泡個熱水澡？或者蒸桑拿？這應該能對你的神經帶來相當不錯的舒緩效果。〞
〞大、大中午的，我不想這麼快就洗澡。〞伊萊恩繼續苦笑，〞要麼……你奏點音樂給我听？〞
〞我們剛才不就演奏過嗎……而且你彈奏得比我好……〞
〞這、這個是這個，那個是那個。我、我彈得再好，也依然更喜歡听你演奏啊。〞
鹿人青年把臉轉過去，臉上微微一紅，〞也好……那麼我稍微彈一下。〞
他于是拿出那把傳說級的電吉他[雷鳴rt2]，小心翼翼地彈奏起來。他彈的是一些輕柔的、能舒緩神經的曲子。伊萊恩本以為用電吉他彈奏這種曲子會很不適合的，但結果電吉他可以用預設調音迅速改變音色，它出來的音色居然格外地悅耳恬靜。
那悅耳的音色引來小天堂鳥波克比。小家伙落在洛里安的鹿角上，伴隨著音樂的節奏起伏而搖頭晃腦，仿佛他也是大音樂欣賞家，笑死。
伊萊恩干脆合上雙眼專心听音樂。
〞音、音樂真是好東西，它可以在你痛苦的時候減輕痛楚。〞白獅人少年有感而發。
〞但音樂有時候也會給你帶來痛苦。特別是，對靠它謀生的人而言。〞洛里安答應道，似有所指。
〞你、你指的是你們樂隊以前遇到的事情？〞
〞嗯……〞
伊萊恩還記得洛里安之前所說的。[綠色贖罪日]樂隊被惡意指控抄襲別人的樂曲，打了好多年的官司，才最終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因為那漫長的律戰，樂隊人氣一落千丈。洛里安在樂隊被證明清白之前，就一直被整個世界指控為剽竊者。當年的洛里安甚至被人們蔑稱為[抄襲帝王]。也許洛里安真的是音樂的受害者，音樂給他帶來了無盡的痛苦吧。
鹿人德魯伊稍微停了一會兒，然後又換了個調子繼續彈奏。他彈奏的調子不僅有著先前的悠揚空靈，甚至還多了一絲淒清寂寞。
〞被誣陷的時候最痛苦的其實不是我，大概應該是波扎克吧。〞洛里安突然說。
〞鎭？那、那個老混蛋？〞
〞你別看他那樣子。他可是比我們樂隊里的任何人都愛哦。我們之中能為音樂付出一切、賭上人生的，也就只有他一個。我們其他人都是德魯伊，即使不玩音樂也是有退路的。波扎克卻沒有退路，音樂就是他的全部。〞
伊萊恩沉默了。
〞你知道波扎克最先並不是[綠色贖罪日]的吉他手嗎？他原本隸屬于另一支樂隊，[地球音]。
那…不算是特別有名的樂隊。他們輾轉于大城市的數個酒吧的地下演唱管里，周而復始地重復著演唱，好幾年來積聚了些許人氣吧。〞
〞然、然後他就拋棄了自己的原隊友，加入了你們[綠色救贖日]？〞
〞不。剛好相反，他被他的隊友們拋棄了，因為他出了點事故，成了殘疾人。〞
伊萊恩自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悶哼。他已經確認過了，老馬的左手手指確實缺了一截。對于吉他手而言，這其實是相當致命的。
〞你知道的。他們[地球音]當時也並不是特別有名的樂隊，僅靠地下演唱會賺到的那點小錢，連用來保養樂器都非常勉強，更不用說靠它糊口。波扎克最初還是有自己的工作的，一邊在工廠打工，一邊玩音樂。
可惜天意弄人。
就在他們的樂隊受邀到大城市去開更大規模的演唱會，樂隊的經營總算開始有所起色的時候，波扎克剛好就在工廠里出了事。
他在車間里的工作本身就是一種高危作業，再加上他為了準備演唱會而過度疲勞，他的工作出現了閃失。于是，失控的車床輕易地把他的手指前半截壓成了肉醬。
結果你也能猜到了。當痛不欲生的波扎克被送往醫院治療，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時，他的隊友們已經找到了另一個代替他的吉他手，到大城市去開演唱會了。
他的前隊友們大概以為斷了手指的波扎克的音樂生涯會就這樣結束，甚至都沒有征求過他的意見就把他遺棄了。當時的他技術未精，他吉他手的位置自然並非那麼不可替代，隊友們拋棄他也無可厚非吧。〞
〞我、我的天……〞伊萊恩能多少想象到那份絕望︰〞那、那之後呢？他怎麼會遇上你們的？〞
〞他有一些門路，認識了同樣在玩音樂的艾斯利爾哥哥。然後他哀求哥哥把他帶到我面前來，希望我能治好他斷掉的手指。〞洛里安搖了搖頭︰〞但是可惜了。如果出了意外之後幾天內來找我，我說不定還能想辦法讓他的斷指再生。但他找到我時已經是幾個月之後，他的身體狀態已經穩定下來，想讓斷肢再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能做的也只是加速他傷口的恢復，幫他稍微減輕一點痛楚而已。〞
〞真、真遺憾……〞
〞是的。我也感到很遺憾。〞鹿人德魯伊悶哼，〞他知道斷指長不回來之後，也消沉過一段時間。但那家伙終究是沒有放棄音樂。他自己制作了指套來延長自己斷掉的手指，靠這個來輔助彈琴。在無數的失敗與嘗試之後，居然還真讓他成功了。
由于指套的按壓力度不夠，他故意把琴弦調得很松，容易按壓。結果他就陰差陽錯地彈奏出特別的音色，造就了日後所謂的[重金屬]流派。〞
〞這、這個我大致听說過。〞
〞真的？在哪里？知道這事的人應該不多，只有兩百年前一部分忠實歌迷才記得啊。……等等，不用回答我。你母親告訴你的？〞
〞嗯。〞伊萊恩苦笑，〞但、但我當時還是個小孩，很多細節都不記得了。我、我只記得母親很崇拜波扎克，老是夸他身殘志堅什麼的。〞
〞那麼你應該慶幸你母親不曾走近過波扎克的真實生活。那老混蛋是來者不拒的，經常利用自己的身份睡他的歌迷，惹出過好多問題。如果你母親真的見識過波扎克是個怎樣的馬渣，她絕對會對他幻滅的。〞
〞哈哈哈……〞
〞他的性格會如此扭曲，也是因為他一生之中承受了太多。音樂給他帶來的痛苦，與為他帶來的快樂相同地多。哪怕音樂之神曾一度宣判了他的死刑，他依然頑強地從墳墓里爬出來，對神明比中指，對天吶喊出僅屬于他自己的音色。這就是我無法在吉他手這個位置上超越他的原因。我恐怕不管怎麼練習，都無法變得和他一樣。〞
〞也、也許你可以用法術把手指變短？〞
鹿人青年白了伊萊恩一眼︰〞這笑話並不有趣。〞
〞抱、抱歉……〞然而伊萊恩其實沒打算講笑話︰〞所、所以，你打算繼續玩音樂嗎？即、即使沒法超越波扎克，你依然可以奏出屬于你自己的音色。你、你並不需要模仿他的。〞
〞可以玩，但不是重組樂隊，回到那個到處巡游演出的時代。〞洛里安嘆息道，〞不僅是我。艾斯利爾哥哥和泰羅都有他們自己的工作，要他們放棄職責來重組樂隊，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是重組樂隊，我們大概也僅限于偶爾聚在一起合奏一番，那種程度吧。〞
〞那、那也挺好啊。又不是要靠這個來賺錢。〞
〞確實。〞鹿人德魯伊笑了笑，放下電吉他，〞但是還缺一名吉他手。〞
〞你、你不也可以彈吉他嗎？〞
〞我是貝斯手哦？樂隊怎麼可能缺少貝斯手。〞
〞實、實際上——〞伊萊恩偷瞄了一眼那個十二弦的電吉他，〞十二弦吉他本來就可以在你演奏吉他時做出類似貝斯的和弦。如、如果再找個同樣玩十二弦吉他的樂手合奏的話，那就真的不需要貝斯手了。〞
有兩名吉他手的樂隊也不少，有些樂隊甚至可以有三名吉他手。而完全沒有貝斯手的樂隊雖然稀有，卻也並非不存在。世上甚至還存在沒有鼓手的樂隊，但這個是真的稀有到極致了。
〞你知道嗎？我們可以叫艾斯利爾哥哥放棄鍵盤手的位置，去玩貝斯。氣死他。〞洛里安半帶開玩笑地說。
〞什麼？貝斯手的工作不就是掃地打雜跳街舞，順便去倒個垃圾嗎？居然敢讓你哥哥做這些，你活不耐煩啦？〞小羊突然插嘴道，完成了日常抹黑貝斯手的任務。
啊這。艾斯利爾什麼時候跑進來偷听的？
〞啊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而已啦。我只是樂隊里卑微的貝斯手啦。〞洛里安自嘲道。笑死。
〞但是說真的，要來合奏嗎？〞小羊又問，〞我們也許真的沒有辦法回到從前了，更不可能一起到處巡回演出。但我們在一起合奏玩兒，偶爾錄點私錄帶留念，還是可以的。〞
〞私錄帶……？沒有唱片公司幫我們發行，我們自己錄東西，真的可以嗎？不會有……版權問題什麼的？〞
〞又不是要拿出去賣錢，我們自娛自樂有什麼不可以。〞
〞可是沒有唱片公司幫我們保護版權，別人也能隨便拿這些私錄帶復制和販賣哦？〞洛里安皺著眉，〞但我記得我們以前跟唱片公司簽的合同，條件之一就是我們錄制的歌曲的銷售和發行都由唱片公司管理哦？哥哥真的不怕被唱片公司告上法庭嗎？〞
〞不，當初和我們簽約的公司貌似早就不在了。合同有效期也只有一百年，早就過期了。現在的[綠色贖罪日]就是無主的樂隊，根本沒有和任何唱片公司簽約。該死，這個時代甚至都幾乎沒人在乎[綠色贖罪日]了，而你居然還擔心被唱片公司狀告。什麼遵紀守法的小孩子。〞
鹿人青年露出苦澀的表情。
〞私錄帶這事我們日後再談吧。不過樂隊確實缺一個貝斯手。你們之前說用兩個十二弦吉他合奏來替代貝斯手的位置，那個其實是非常幼稚的想法。只有門外漢才會這樣想。早早放棄吧。正經的樂隊，終究還是需要正經的貝斯手。〞
洛里安不高興了︰〞……我不就是貝斯手嘛。〞
〞不，以你的才華，還是去當吉他手比較好。最好能找一個低調又能統籌全局的人來當貝斯手。〞艾斯利爾煞有介事地搖了搖頭，〞老波扎克騰出來這個空缺好難彌補啊。可以犧牲一個貝斯手來填補吉他手的空缺，但是這下我們又缺貝斯手了。〞
〞……我、我可以彈貝斯。〞伊萊恩弱弱地低聲說。
〞你？可是你的吉他明明彈比我優秀？〞
〞不……那、那個吉他是類似魔法一樣的東西，能彈出任何我想要的音色，拿出來用相當于作弊。而、而且那並不是可以經常拿出來使用的東西哦，有很多使用限制的。〞
伊萊恩故意用[魔法]來形容，而不是[魔術]，因為他知道小羊這個象牙塔的師听得懂其中差別。
〞這樣啊……嗯，這樣也好。〞小羊若有所思地說，〞說不定在演奏的部分，你可以放開貝斯，開始超級吵鬧的吉他二重奏。這可以是個不錯的點子，但是需要團隊的高度配合。嗯嗯，反正距離我們認真搞私錄帶還有一些時間，這種事情慢慢磨合就好了。〞
〞哥哥你是認真的打算做私錄帶啊？〞洛里安更納悶了。
〞因為，那個感覺會很好玩啊〞小羊得意地笑道︰〞你不想把演奏的樂曲留下來當做紀念品嗎？把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錄下的歌，偶爾拿出來听听，緬懷一下什麼的〞
他明明看上去是個純真無邪的小孩子，但他這番發言就像個小老頭呢。啊不對，他本來就是披著小孩子外皮的五百歲老人，比在場所有人都年長。
〞真拿哥哥你沒有辦法……〞鹿人德魯伊沒好氣道，〞你過來找伊萊恩是為了和他練習那個什麼造物術對吧？我去給你們弄些好吃的，你們慢慢練習。〞
〞好啊！我要吃隻果派！〞小羊搖著尾巴湊到伊萊恩床邊，把神器[移魂石]放下，〞還有就是，我們要集中精神冥想一個小時左右，你記得保持隻果派的熱度哦！〞
〞好好好，我用細火慢烤，給你們做出最松脆的隻果派。等派烤好了，你們大概就冥想完畢了。〞洛里安笑著走了出去，留下波克比在房間里看風。
〞嘿嘿，我好期待的。〞小羊湊到伊萊恩身邊，〞我調整了一下[移魂石]的法術消耗，改成更多地用我的魔力啦維持它的運作。你可以靠這個進入黃金鄉超過一個小時，但是不要太勉強哦。〞
〞好、好的。〞伊萊恩也用念動力取出了黃金靈魂水晶。
〞現實這邊的情況要是有變，我會先通知你，然後把你的意識拉回來現實世界。我會一直監視著所有情況的，你就放心地在黃金鄉那邊行動好了。〞
〞嗯。〞伊萊恩做好準備了，就沖小羊點了點頭。艾斯利爾那邊也把[移魂石]放在伊萊恩胸前，和黃金靈魂水晶放置得很近。他開始往[移魂石]中注入魔力，伊萊恩這邊就逐漸覺得昏昏沉沉，意識從本體之中脫離出來。
數秒的眩光過去之後，伊萊恩已經身在黃金鄉，黃金之城奈恩的街道上了。
而且很好，伊萊恩直接被傳送到自己的公寓的大樓下方，省得再跑一段路了。
他上次來的時候，雖然有跟櫻龍少女居里交代過會再次來訪；但他走得比較匆忙，也沒定下再次來訪的時間。不知道星靈的分身們會不會算好時間，在這里等他？
……不，應該很難吧。畢竟大家都很忙，不可能整天在這里等著伊萊恩的到來。這次先定一個小目標，找居里或者其他人交代一下，安排好下一次過來會面的時間吧。然後伊萊恩在現實世界那邊也定好時間再來黃金鄉，就有比較高的概率和大家踫頭了。
他這樣想著，同時便上了樓，準備回去自己的家中。但是既然都來了，他想踫踫運氣去拜訪一下蘭斯老爺爺的家如今已經是冰龍人青年羅丹的家了。說不定羅丹剛好在家，給伊萊恩省了不少事呢？
〞那個——〞他在羅丹家門前敲了敲門。結果門居然還真的沒關好，只是虛掩著，伴隨著他敲門的力度直接打開了。
〞噢？——〞屋子的客廳里，紅銅龍大漢伊菲圖斯正在一邊連著啞鈴，一邊看著電視，騰空出來的一只手則拿著冰凍的啤酒在喝著，忙(悠)碌(閑)得不得了。
〞嘿，小鬼！〞他看見伊萊恩的瞬間馬上熱情地嚷道，〞小居里的情報果然沒錯。你總算來啦？〞
〞伊、伊菲圖斯？你怎麼會在羅丹家里？〞伊萊恩毫不客氣地走進屋中，〞該、該不會是專門在這里等我的吧？〞
〞也不完全算是專門在這里等啦，我有在忙自己的事情啦。〞伊菲圖斯咧嘴一笑，〞小居里昨天跟我們提起過你會過來的事情，但顯然你沒有交代來的時間，可以在任何一個時刻來。我們就想，總不能讓你摸個空門吧。所以我們就約好了，在這里值班留守。〞
值班留守可還行。這絕對是居里出的鬼主意吧。讓星靈的分身們輪流在這里等待伊萊恩的到來，伊萊恩面子真大。
〞你、你們專門值班在這里等我啊，這怎麼好意思……〞
〞沒事沒事，我們這幾天也不忙，文化節再過幾周就圓滿結束了，我們也該回去了。〞伊菲圖斯笑道，〞就當是文化節尾聲的一點小假期好了。〞
〞所、所以你們終究還是要回去自己居住的城市嗎……〞伊萊恩不僅有點寂寞。
但這是當然的。當初所有星靈分身聚集在黃金之城奈恩，是為了舉行儀式，把黃金鄉子宇宙封存在黃金靈魂水晶里，讓它穩定下來。
當蘭斯老爺爺以及星靈阿瑪蘭斯犧牲自己，創造出黃金靈魂水晶之後，儀式就算是正式完結了。其他星靈分身也沒有理由繼續留在黃金之城奈恩了。他們自然是要回去自己的城市，繼續管理他們所屬的世界和文明吧。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嗎……
〞嘿，別這樣子。〞紅銅龍大漢看出了伊萊恩的小心思，勸慰道，〞你以後還有機會訪問黃金鄉，不是嗎？也就是說你也可以來我們的城市玩咯。要是你日後過來[白雪與晶鑽之城—迪爾蒙多]旅游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玩哦！我會給你做向導，把你介紹給我的朋友們認識的。〞
〞嗯……那、那可能會有個大問題。〞伊萊恩不禁苦笑，〞我、我現在是利用叫做[移魂石]的神器，把意識暫時轉移到黃金鄉之中的，而且每天大概只能進來一個小時。發動[移魂石]消耗的是我朋友的魔力，應該會很累，我、我不能對他要求太多。只有一個小時的話，應、應該來不及趕到你們那邊去吧？〞
哪怕是用飛的也來不及吧，哪怕這個黃金鄉是靈體的世界，可以突破很多物理學上的限制，接近光速地飛過去。
〞可是，你這次進來黃金鄉時的位置不是變了嗎？很方便地出現在家門口了。〞紅銅龍大漢歪著頭想了想，〞具體原理我不清楚，但我猜你是有辦法自動選擇進入黃金鄉時的坐標？類似傳送術那樣子？也就是說，如果你能到達迪爾蒙多那邊，記住那邊的風景，也許下一次進入黃金鄉時就能直接傳送過去了？〞
〞我、我不知道啊。真的可以嗎？〞
〞我們回頭再找小居里確認這件事好了。也許你也可以找你的朋友確認這件事。那個[移魂石]是什麼法寶我也不太清楚，你那邊世界的朋友肯定比我懂得更多吧。〞
白獅人少年悶哼了一下，沒有回應。
〞羅丹正在趕回來的路上，我剛才看見你的時候馬上就通知羅丹了。〞伊菲圖斯又說，把啞鈴放在地方，遞過來一瓶啤酒︰〞要不你在這里一邊吃著喝著，一邊等他？〞
〞謝、謝謝，但是我不能喝酒。〞伊萊恩便坐在伊菲圖斯身旁，吃起茶幾上的花生米來。
〞無酒精啤酒也不能喝嗎？也罷，我去給你弄點冰凍的汽水。葡萄味和青檸味你要哪個？〞
〞青、青檸，謝謝。〞伊萊恩確實也想來點清爽的飲料，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同時使勁吃花生米。
黃金鄉真好啊。在現實世界中的伊萊恩基本只能吃些流質食物，偶爾會吃到一些脆脆的但是容易消化的零食，但大部分時間里吃的東西都特別沒勁
而在黃金鄉里則沒有這個限制，他可以吃他想吃的一切，而且不用擔心吃撐。
在靈體的世界中就是能任意妄為。雖然吃下去的東西都是一種〞體驗〞而已，吃不飽也不會給他身體增加營養成分，但這里的美食吃起來就像真的一樣。
當你無法分辨得出那些是現實那些是幻覺，那麼幻覺就和現實沒有差別了不是嗎。
伊萊恩甚至偶爾冒出過這樣的念頭，如果他的意識一直留在黃金鄉，不再回去現實世界，會不會更好？但這樣做就相當于背叛了現實世界那邊所有幫助過他的人。這只是一種逃避生活而已，是怯懦的表現。果然還是不要吧。
伊菲圖斯把伊萊恩要的汽水拿過來，還是冰凍的汽水倒入杯子中，再加冰，淡黃綠色的汽水冒著泡，散發著青檸的清新香氣，再配以切片的檸檬伴杯，真是講究。
〞所以，你回到那邊的世界之後感覺怎樣？〞伊菲圖斯坐在伊萊恩身邊，和他一起吃花生同時閑聊起來。
〞一、一般般……我癱瘓了。〞伊萊恩回道。
〞什麼？〞
〞癱、癱瘓了……〞白獅人少年重復道，〞因、因為之前的戰斗導致的絕對領域的崩壞，我的身體幾乎融化掉……然後強行救了回來，但是一直在癱瘓。〞
〞我的天。你還好吧？〞
〞還、還好，我正在接手治療，有個很厲害的治療師給我做治療，我現在已經幾乎恢復過來，能稍微站起來走幾步路了。〞
能站起來走幾步路這說法有點夸張，實際伊萊恩還沒能靠自己的神經系統指揮身體站起來走路，是靠著強行命令變成他體內骨架的慈悲劍米斯特來走路的。如果他想靠自己的神經系統、指揮自己的肌肉來行動，估計還得再過休養時間。而且即使通過休養來讓全身的神經系統恢復工作，也不代表他真的能馬上站起來走路。那之後將會是漫長的復健過程，也許需要重新練習走路什麼的。
但是當然，伊萊恩不想伊菲圖斯擔心，所以就說得比較夸張，把很嚴重的問題淡化得不怎麼嚴重了。
〞嗯，好吧。我不太清楚你們物質世界那邊的情況。而在黃金鄉這個靈體世界里，你看起來沒有任何差別……〞紅銅龍大漢念叨道，〞我還以為你已經從上次戰斗里恢復過來呢……〞
〞我、我會好起來的。我、我有無盡的時間去恢復，不用擔心我。〞伊萊恩答道，這事至少有大半是事實，考慮到伊萊恩是個真正的永生者。
〞你、你們這邊呢？〞伊萊恩反問，〞之、之前的戰斗似乎也對星靈們有不小的影響？〞
〞是的，影響不小。為了打贏深淵之主，星靈們借出去不少力量，現在有點虛弱。〞伊菲圖斯喝了一口啤酒，〞但是不用擔心我們。現在的黃金鄉已經和外面的世界恢復聯系了，魔力正從外界源源不絕地涌入這里，星靈們能不斷獲得魔力的滋養。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一年，最壞情況下是十年，但它們終究會恢復過來的。〞
伊萊恩也不好衡量一個月、一年和十年有什麼差別。在黃金鄉里，這些時間的概念相當模糊，黃金鄉的住民動輒就能活過千歲不是嗎。
〞所、所以，星靈們還需要留在黃金鄉里嗎？〞伊萊恩又好奇地問，〞不、不是應該回到你們的母星那里去？〞
〞母星？〞伊菲圖斯想了一下，然後咧嘴大笑起來︰〞假設宇宙真的是永劫回歸的話，這個時代的迪爾蒙多星還是個蠻荒之地哦，連文明都還沒有誕生。伊索瑪和拉普塔應該也是差不多的狀況。哦對，亞特蘭提斯之前是個冰凍星球，也是當他們的太陽變成紅巨星才解凍的星球，然後誕生出亞特蘭提斯文明。
也就是說，這個時代的亞特蘭提斯要麼根本還沒有解凍，要麼文明還在很原始的階段，總之也是沒什麼像樣的文明的。
偏要說的話，蘭斯老爺子所屬的阿瑪蘭斯文明應該已經發展起來了……目前大概是你們認知之中的[中世紀黑暗時代]水平吧。具體的我也不太懂。〞
〞所、所以，即使你們的星靈回到母星，也沒有任何意義？〞
〞既沒有意義也沒有必要。〞紅銅龍大漢搔了搔頭，似乎在努力回想些什麼，〞之前小居里是怎麼說的來著？
啊對了。她說，星靈們利用類似于[量子糾纏]的方法來對世界產生影響。而這種影響是無視空間與距離限制的。
也就是說，即使星靈們身在黃金鄉，也依然可以影響到在現實世界之中的迪爾蒙多、亞特蘭提斯、伊索瑪和拉普塔文明。前提是這些文明已經在你們那邊的世界誕生了。
黃金鄉這個[邏輯光子宇宙]只通過一個小小的蟲洞和你們的[物理宇宙]連通。但只要它們是連通的，這種[量子糾纏]就依然能產生效果。
星靈們待在這里就能干涉到你們的物理宇宙，所以星靈們哪里都不用去，留在這里就好。〞
啊這。這听起來好科幻啊，量子糾纏什麼的。這甚至可以說是魔幻了。
〞你那邊應該是有辦法確認這件事的。亞特蘭提斯的末裔不是還在嗎，他們應該是有受到影響的。〞
亞特蘭提斯的末裔指的是那群〞潛獵者〞，也就是基因劣化之後的亞特蘭提斯人。
當初星靈亞特蘭提斯被封印在吞世龍阿努的體內，失去星靈之後與其說是對他們〞有影響〞，還不如說是對他們〞產生了壞的影響〞，導致幾千萬年來亞特蘭提斯人的社會逐漸劣化，成了那種茹毛飲血的原始社會。
如今，吞世龍阿努已經不在了，封印也沒了，亞特蘭提斯的星靈再次與外界取得聯系，產生〞量子糾纏〞。這是否意味著潛獵者們的文明會重新發展起來，逐漸從原始社會向現代社會過渡呢？
希望他們真的會越過越好吧。這種事情目前也沒法確認，必須等上幾百幾千年，才能逐漸看到改變。
〞也、也就是說，星靈們目前沒有離開黃金鄉的打算？〞白獅人少年于是追問，〞總、總覺得你們一直留在這里，有點奇怪？〞
〞星靈們留在這里也只是暫時的。等星靈們的力量壯大了，母星那邊的文明發展起來了，星靈們總有一天還是要回到母星那邊去。文明發展起來會誕生出新的星靈，同一個文明的舊星靈和新星靈融合，然後讓星靈壯大，把文明傳承下去。〞
紅銅龍大漢笑道，〞但是星靈們看待時間的眼光和我們本來就不一樣。幾千年、幾萬年，對星靈們而已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這個[暫時]有可能持續千萬年，是我們這些渺小的生靈們一輩子都不用去擔心的事情。
啊，我是說，你是例外的。你畢竟可以永遠活下去。在我們死去很久、換了一代又一代星靈分身之後，你依然活著。〞
〞哈哈哈……〞伊萊恩假笑了幾下，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拜托你了哦。當我們幾個都不在了，無法看到日後世界的發展時，也請你多多關照一下我們的文明。〞紅銅龍大漢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伊萊恩倒是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所以……如果宇宙真的是永劫回歸的話，吞、吞世龍阿努也會再再次出現並襲擊你們的文明嗎？〞
〞我很懷疑會這樣。宇宙永劫回歸是指這個宇宙自身的命運。而吞世龍是來自深淵的干涉，屬于是上一個循環里深淵之主故意放出來毀滅這個宇宙的。而那個深淵之主，[不朽龍祖——阿茲特納克]，不是被你擊敗了嗎？他應該是沒有辦法再在這個循環之中，干涉你們的物理宇宙了。僅在這個循環之中，我可以肯定深淵之主不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據說不朽古龍一族也是那個不朽龍祖制造出來的。也許在這個循環之中，我們沒法再看到不朽古龍誕生呢。〞
在上一個循環里，宇宙毀滅的主因就是宇宙中各個種族和不朽古龍的大戰。那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導致宇宙中的熵在短時間內激增。如果沒有不朽古龍這種麻煩的東西，也許就不會有宇宙的提前毀滅。再這一點上，龍祖的干涉果然是對宇宙的存續有壞影響的，它還是不要來搞局比較好。
〞但也許不朽古龍早就誕生了呢，天知道龍祖之前對這個宇宙做了些什麼。〞伊菲圖斯又說。真是滴水不漏︰〞說不定不朽古龍日後還是要和宇宙中其他種族交戰，熵還是會暴增，宇宙還是要提前毀滅呢。天知道。〞
〞我、我們且不去管那麼長遠的事情了。〞伊萊恩喝了幾口青檸汽水，味道真棒，新鮮的水果香氣和汽水的香甜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伊菲圖斯說了這麼多，按道理說他這個連腦子都是肌肉構成的家伙根本就不可能懂得這麼多。一定是居里小姐把近期發生在黃金鄉里的狀況都整理清楚了，然後告訴了伊菲圖斯以及羅丹等人，讓有可能與伊萊恩踫面的伊菲圖斯，把這一切轉告給伊萊恩的吧。
這一切雖然復雜，其實總結下來就只有一件事——
[黃金鄉里的一切都很好，不用擔心我們。]
居里真是個心細的好女孩。
〞你們在這里閑聊嗎？我是不是來得不太合時？〞羅丹總算回來了，推門而入。
〞哪里哪里，我只是把被小居里囑咐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而已。〞伊菲圖斯笑道，重又拿起他的啞鈴，〞既然羅丹到家了，我的責任也完成了咯，我該回去了。〞
〞鎭？這、這就走？可是——〞
〞你也來一起听吧，接下來我要說的，你有可能會有興趣。〞羅丹卻說，去冰箱取了點果汁，就過來和伊萊恩他們一起坐。
〞好吧。希望你說的事情真的有趣。〞紅銅龍大漢就留下來了。
〞反正你就算是回去，也只是躲在家里練肌肉不是嗎。比起練肌肉，這事有意思得多了。〞
〞那你就別賣關子，趕快說啊！〞
〞是是是。〞冰龍人青年淡然一笑，喝了一口果汁，轉而看著伊萊恩︰〞首先，好久不見，歡迎你回來。〞
〞謝、謝謝。〞伊萊恩臉微微一紅，〞我、我也沒想到能回來，而且能回到這個時代。我還以為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里，黃金鄉的時間已經飛速流逝了呢。〞
〞按道理是可能會變成那樣的，但是沒有必要那樣做，星靈們也進入了休養期，想節約算力。〞羅丹哼笑道，〞那事居里已經跟你說過了吧，我就不�@鋁恕Ｎ頤強 偶 劍 此抵氐恪 蛭 獗哂腥艘丫 荒頭沉恕＃ br />
旁邊的伊菲圖斯早已是一臉嫌棄，要是羅丹繼續吊他胃口的話，他可能就要回去了。
〞我從居里那里听說，你想借用[映世寶珠]的力量，在你們那邊的物理宇宙里找個人？〞羅丹于是問伊萊恩。
〞嗯、嗯……有不得不找到那人的理由。〞白獅人少年只能如此回答。他有點不好意思把實情說出來。如果讓羅丹知道伊萊恩用伊索瑪的神器找人是為了殺了那個人，羅丹會不會勃然大怒？
〞不管怎樣，我先說結論吧。〞羅丹眯起一只眼，他這奇妙的表情讓伊萊恩有很不好的預感︰〞結論是，哪怕你在現實世界那邊有足夠的材料把[映世寶珠]制造出來，你也必須在黃金鄉里苦練數十年，才能把[映世寶珠]完美地用煉金術制造出來。
黃金鄉里的[造物術]和現實世界的[煉金術]本來就不是同一回事，甚至術法體系都不一樣。
[造物術]只能是在這個邏輯宇宙之中施展的術法，畢竟這里的一切都
是光子構成，都是數據而已。
但是在現實世界之中，你既不可能用[造物術]無中生有地制造出東西，也很難用[煉金術]去模擬[造物術]的效果，把已有的物質塑造成你想要的形狀。〞
〞我、我不明白……[造物術]和[煉金術]不都是類似三維打印一樣的技術嗎？〞伊萊恩犯迷糊了，〞它們明明都是把、把東西按照某種結構三維打印出來而已哦？只、只不過[煉金術]需要額外再消耗材料而已？有、有什麼差別嗎？〞
〞那你可以在現實之中制造出四維物體嗎，用你的[煉金術]？〞冰龍人青年反問。
白獅人少年直接愣住。
〞雖然你用[造物術]制造[映世寶珠]的時候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但[映世寶珠]里面是存在一些四維結構的哦，甚至還有極少量的五維、六維結構。我不會說這些結構在你們的現實世界里完全沒有辦法復制出來，辦法肯定是有的，畢竟從前的伊索瑪人也在現實世界里創造出[映世寶珠]了。但那些在三維世界里制造四、五、六維物體的方法非常難實現，需要的不僅僅是技術，還有一大堆復雜至極的輔助儀器。
如果你想在現實世界制造出[映世寶珠]——我是說制造，而不是直接三維打印——你就必須把那些復雜至極的輔助儀器也一並制造出來。隨之而來的是龐大的原料消耗、以及電力消耗等問題。〞
羅丹只說了一半，伊萊恩就開始滿頭大汗，覺得越來越不妙了。看來，想在現實世界之中制造出[映世寶珠]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映世寶珠]畢竟和[黃金三叉戟]不同。
三叉戟是只要形狀做對了、上面的魔術紋路一絲不苟地刻對了，就能發揮出它本來的效用。也就是說，伊萊恩完全可以直接用冰塊制造出冒牌的黃金三叉戟，雖然威力會被真品弱一截，卻依然能發揮出黃金三叉戟一部分的特性。
而[映世寶珠]從本質上就和[黃金三叉戟]之類的神器完全不同，它是有高維構造的。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透明水晶球，里面居然藏著超越人智的乾坤。
羅丹說完這一堆之後，已經有點不耐煩的伊菲圖斯突然打岔道︰〞有件事我不太明白。小伊萊恩只是想在他們那邊的現實世界里找個人而已，需要搞得這麼復雜嗎？你直接把[映世寶珠]借給他用，在這黃金鄉里用了，不就能找到現實世界那邊的人嗎？那個什麼來著？嗯……[量子糾纏]？在黃金鄉這邊就能影響到現實世界那邊的事情對不？〞
同樣的問題伊萊恩也想問，但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如果羅丹可以直接把映世寶珠借給伊萊恩使用，而且使用映世寶珠就直接能找到想找的人，事情豈不是一口氣解決了嗎。那他就再也不需要大費周章地學習造物術了。
〞問得好。問題就是，能否隔著一個宇宙，從[黃金鄉]這邊影響現實世界。〞羅丹聳肩道，〞聖靈們的力量很巨大，所以[量子糾纏]對它們來說不是什麼大事，輕易就能實現。
但[映世寶珠]只是一件道具，它畢竟沒有聖靈們那麼巨大的影響力。我很懷疑黃金鄉里制造的[映世寶珠]，是否能影響到現實世界。〞
貌似黃金鄉子宇宙是一個沒有實體的邏輯宇宙，或者說，光子宇宙。而且黃金鄉還是通過一個針眼大小的蟲洞和現實世界物質宇宙連通的。
要說是〞隔著一整個宇宙〞，也確實是這樣子。
[映世寶珠]的真正力量是幫助建立起兩個人之間的[因果的橋梁]，但如果兩個人甚至不在同一個宇宙里，[映世寶珠]的力量能構建起橋梁嗎？
〞我、我想要試驗一下。〞伊萊恩于是說，〞我很、很有可能會失敗，但總得試試。〞
〞如你所願。〞羅丹倒是很爽快地取出了[映世寶珠]，把那顆水晶球放在茶幾上。
〞如、如果失敗了會怎樣？〞伊萊恩又不禁有點擔心。
〞不怎樣。如果系統判定你無法撿到你想見的人，[映世寶珠]應該完全沒法發動，你看見的景象將是一片漆黑。
這和已經逝去的人不太一樣。已經逝去的人會在[映世寶珠]構建的虛擬世界中重現，類似于一種回憶。
如果寶珠營造出來的是完全的漆黑一片，證明你想找的人根本不存在于世界上任何角落——至少不存在于這個宇宙里。〞
〞我、我大致懂了。〞伊萊恩點了點頭，羅丹的分析是很合理的，雖然還是有無法解釋的地方。
伊萊恩以前畢竟利用過[映世寶珠]的副作用，見到了不想見的人。那個人就是美尼斯。美尼斯甚至不在黃金鄉里，更不在現實世界里，他身在[永劫之門]的內部，一個時間不曾流動的特殊空間里。
也就是[映世寶珠]肯定還藏著一些特殊的力量，連羅丹都不知道的力量。但這種力量是隨機的，無法被任何方法控制，只有在[映世寶珠]產生副作用的時候才會顯現。
[映世寶珠]根本就是深淵力量的產物，而深淵本身就是變化莫測的代名詞。伊萊恩與深淵打交道多了，也就習慣了。
白獅人少年嘆了一口氣，伸手去踫觸[映世寶珠]，同時合上雙眼，心里默念巴迪恩議員的名字，回想那家伙的容貌。
正確地說，伊萊恩根本沒有見過這個巴迪恩議員，至少沒有親眼見過。
他之所以記得這個家伙的容貌，是因為他曾經借助麒麟的力量，窺探過警局局長格里尼夫的記憶。
麒麟的力量非常大，可以通過直接的身體踫觸來讀取對方的記憶。用一些很簡單的關鍵詞進行心理暗示，就能輕易地查探到和格里尼夫局長有過骯髒交易的巴迪恩議員的記憶。然後議員那副丑惡的嘴臉也被伊萊恩記住了。
……不是。如果沒有必要的話誰想記住那種人的丑惡嘴臉。伊萊恩看到過那家伙的臉都想馬上洗眼了。但麒麟讀取記憶的操作是不可逆的，伊萊恩利用麒麟的力量偷看完局長的記憶，難道還能強行把它忘掉嗎。
總之伊萊恩就是記得這個巴迪恩議員長什麼樣子。因此他可以利用巴迪恩議員的容貌來找人，前提是黃金鄉的[映世寶珠]能正常工作。
但是果然，幾十秒過去了，[映世寶珠]完全沒有發動，伊萊恩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
〞不行？〞伊菲圖斯看到伊萊恩在皺眉，就問道。
〞不、不行。果然。〞伊萊恩終究是放棄了，睜開眼楮並放開壓住水晶球的手。
隔著一個宇宙來找人，果然還是不靠譜的。真想用[映世寶珠]找人，必須在伊萊恩他們那個現實世界里找，必須在現實世界里制造出[映世寶珠]來。
〞我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這種事情不可能有捷徑可走。〞羅丹也嘆了口氣。
白獅人少年不禁有點絕望︰〞所、所以剩下的唯一方法，果然是持續十年的刻苦鍛煉……練、練習到我可以在現實世界里，制造出[映世寶珠]不可？〞
他可以等十年，他有著無盡悠長的人生，十年有算什麼。但問題是洛里安能等他十年嗎？洛里安的診所每一天都有可能被襲擊，這樣下去可是十分麻煩的……
折中的方法就是讓洛里安找個地方躲起來，又或者用別的方法把那個巴迪恩議員引出來殺掉……之類的嗎？
〞不，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羅丹話鋒一轉道︰〞除了讓你老老實實地練習上十年這種笨方法之外，可能還有另一個可選的方案。〞
伊萊恩的耳朵動了動︰〞哦？〞
〞簡而言之，如果想在你們那邊的物質宇宙找到一個人，只要在你們的世界里制造出[映世寶珠]就可以了，對不？〞
白獅人少年眨了眨眼，沒有反駁。
〞任何人都可以負責把[映世寶珠]制造出來，並不限定你一個。〞羅丹又補充道︰〞也就是說，如果把我召喚到你們的世界去，由我動手制造[映世寶珠]，結果也是不會變的。〞
這下不僅是伊萊恩的耳朵在動，連旁听的伊菲圖斯的龍耳朵也動了。
〞等等，等等等等等——〞紅銅龍大漢趕緊打斷道，〞你是開玩笑吧？有可能辦到嗎，我們到他的世界去？〞
〞事實上，我們都是靈體，是無限接近于他們認知中的[聖靈]的存在。靈體從一個宇宙轉移到另一個宇宙，並非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哦。〞羅丹答道，〞但我們畢竟不屬于他們的宇宙，作為侵入者到達他們的宇宙，多少會被宇宙法則所抵觸。所以我們無法長時間滯留在他們的世界里。大概，也沒有辦法像其他聖靈那樣，在他們的宇宙里擁有專屬于自己的[法]。〞
伊菲圖斯白了羅丹一眼︰〞……說人話。〞
〞簡單地說，伊萊恩確實可以使用某種[聖靈召喚]的手段把我們召過去，但召喚時間一定會非常短。而且不采取特殊的手段來抵消他們那個宇宙的自然法則，我們就沒有辦法在他們的宇宙里使用任何力量。在那里我們將是無力的。
靈體依然是不滅的，即使被他們宇宙的法則所抵觸，他們的宇宙也拿我們沒有辦法，消滅不了我們，充其量只是禁止我們使用任何力量而已。〞
〞也、也就是說，即使把你召喚過去，你也沒法使用[造物術]對吧？〞伊萊恩更納悶了，〞那、那不就是沒戲了嗎？你、你如果用不了[造物術]，又該如何在我們的時間里制造出[映世寶珠]啊？〞
〞辦法還是有的。用你的[法則]來抵消你們世界的[自然法則]就好了。你不是正好有這份能耐嗎？〞
伊萊恩的獅子耳朵又動了動，他到了這個時候才徹底搞懂羅丹的盤算︰〞啊！我、我的[相對領域]嗎？！
如、如果我在展開[相對領域]的狀態下召喚你，你就能在領域之中使用[造物術]，幫我把[映世寶珠]造出來？！〞
〞理論上是這樣的。我昨晚和居里妹子討論了一整晚，我們都認為這樣做的成功率很高。當然，不實際試試是不會知道結果的。〞
〞所以你們兩個昨晚聊了那麼久，就是在聊這個啊？〞伊菲圖斯喝了一口啤酒，〞因為你們滔滔不絕地聊著，我中途就被你們灌的迷湯弄暈過去了，都沒把討論听完呢——〞
〞是的，讓你感到無聊了，真不好意思。〞羅丹反過來白了紅銅龍大漢一眼。
〞但現在你這樣說，事情可就不無聊了。〞伊菲圖斯沖羅丹壞笑了一下，馬上轉過來看著伊萊恩︰〞真有可能把我們召喚到你的世界去嗎？這可能會很有趣。我早就想見識下你們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了。〞
〞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你別听信羅丹的空話。〞白獅人少年不敢許下任何可能超出他能力範圍的承諾。
〞居里說過有可能做到。這可能會需要一些召喚聖靈用的術式。但既然你小子如今隨身攜帶著黃金靈魂水晶，召喚這種事情應該沒有太大的難度，幾乎是既定事項了。
我們大概只是接受到你那邊發出的信號，然後跟隨信號穿過蟲洞，到達你們的物質宇宙去。就和進行長距離瞬移差不多。
黃金鄉甚至是一種邏輯宇宙，距離單位毫無意義，不管是一英尺的還是一萬光年，都只是人為定義的數據而已。我們可以請星靈們通融一下，把原本定義為很遙遠的距離變成近在咫尺。那麼我們就能在被召喚的瞬間直接瞬移到黃金鄉之外了。〞
〞真、真有這麼簡單嗎……〞伊萊恩很是迷惑。
〞不算簡單，但總會有辦法的，我會繼續和居里討論一下，以確立召喚的流程和所需手續。等我們幾天吧，細節都定好了之後就告訴你召喚用是術式。你按照術式在現實世界中發動一下，召喚應該就能成立了。〞
〞羅丹老師，我還有個問題！〞紅銅龍大漢半開玩笑地問，〞如果這小子胡亂召喚我們，會不會對我們的生活造成困擾？比如說我正在洗澡什麼的，然後被他召喚過去，會不會一絲不掛地出現在現實世界那邊？〞
〞你是笨蛋嗎？聖靈又沒有固定外形，你想用什麼形態出現在現實世界都可以啊。〞羅丹狠狠地白了伊菲圖斯一眼︰〞而且，應該可以拒絕召喚吧，如果你實在抽不開身的話。所謂的召喚類似于契約，必須雙方同意才能發動。〞
〞哦，那敢情好。〞紅銅龍大漢松了一口氣。
伊萊恩也松了一口氣，他听說可以進行召喚的時候就有點怕，要是不小心在伊菲圖斯做兒童不宜的事情時把他給召喚過去了，該怎麼辦。畢竟人總會有那種需要的。
〞你是不是在想一些很下流的事情？〞伊菲圖斯眯起眼看著伊萊恩，似乎已經知道了白獅人少年的心思︰〞不可以這麼壞哦，小伊萊恩〞
〞啊、啊哈哈哈哈……我哪有在想什麼？〞伊萊恩尷尬地笑著︰〞你、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除、除非你也在想著同樣的事情？〞
〞胡、胡說八道！啊哈哈哈哈……〞紅銅龍大漢也撓頭，同樣尷尬地笑︰〞人家這麼正經，怎麼可能在想那種下流的事情——〞
〞你們兩個都是笨蛋嗎……〞于是他們理所當然地受到羅丹的冰冷目光的照射。
〞總之，再給我們一點時間吧。等一切都安排好了，我會告訴你怎麼進行聖靈召喚的。〞羅丹繼續說，〞在那之前你應該休養好。那個[領域]應該不是隨便可以放出來的東西，使用的過程中會很消耗精神力，對吧？〞
〞嗯……〞伊萊恩含糊地答道。
其實他的[相對領域]有好多種，視效果而定，每一種[相對領域]的持續時間都不一樣。
效果越是強力的相對領域，比如那個可以讓伊萊恩變得無敵的[相對領域——和平漫步者]，持續時間一般短到只有幾分鐘。
相反，沒什麼戰斗效果，僅用作索敵的[相對領域——思覺同調]，最大持續時間可以有半個小時之久。
但不管是哪一種相對領域，它們都是在侵蝕現實世界，是在違背自然法則，必然會受到宇宙法則所修正，所以它們都沒有辦法永久地發動下去。侵蝕現實世界的效果越厲害，就越是會受到激烈的修正，這很公平。
很明顯，普通的[相對領域]是沒有辦法符合羅丹他們的要求的。即使把羅丹他們召喚到現實世界中去，他們也只是完全沒有力量的靈體而已，他們的力量沒有辦法在現實世界那邊使出。
伊萊恩必須為羅丹他們特別定制一個相對領域，以讓星靈分身們能正常使用他們的能力。比如說，一個可以在現實世界中使用[造物術]的特殊相對領域。
規則定得那麼離譜的相對領域，肯定會迅速被自然法則修正，持續時間可能只有幾分鐘。
但這就夠了。羅丹只需要幾秒鐘就能制造出[映世寶珠]，伊萊恩使用[映世寶珠]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他達到目的之後，說不定[相對領域]都還沒有消失呢。
正如羅丹和居里必須花時間研究如何在現實世界那邊使用[聖靈召喚]一樣，伊萊恩這邊也必須多花點時間仔細想想，該如何定立新的[相對領域]的法則呢。
如果時機配合得好的話，也許在一周之內，所有東西就能籌備妥當，然後伊萊恩就能使用[映世寶珠]找到巴迪恩議員了。
〞那、那麼我先回去了，我明天會再過來一趟查看結果的。〞伊萊恩把剩下的汽水喝完，準備走人。
〞等等，小鬼。〞紅銅龍大漢叫住伊萊恩。
〞嗯？〞
〞那個……如果你真的可以在你們那邊的世界使用[聖靈召喚]的話，可不可以先召喚我？〞伊菲圖斯略帶尷尬地笑道，〞我想去你們那邊的世界看看。我想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
〞可、可以是可以……但外面的世界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美好，它甚至比黃金鄉丑惡得多。〞伊萊恩就怕伊菲圖斯會失望，〞那、那個世界還有著奴隸制度哦？有地主欺壓農民，資本家壓榨工人哦？那、那個世界有無數的不平等，無數的歧視與偏見，有戰爭，有饑荒，有你能想象到的、根本想象不到的一切丑惡的物事。
如、如果黃金鄉算是天堂的話，那邊的現實世界就是一個地獄。
那些丑陋的國度，會用機械來代替工人和農民，然後把沒有工作的人民扔在街頭活活餓死；
那些丑陋的國度，甚至會在戰爭之中強行切掉士兵們的四肢，換上更強力的軍用義肢，幫助他們贏得戰爭；
那些丑陋的國度，為了把貧民階層抹除，減輕國家的財政壓力，他們會喪心病狂地在民眾之中投放瘟疫的病毒株，就這樣看著沒有得到醫療照顧的貧民們病死。
那些丑陋的國度，政客們滿嘴都是為了人民的利益，實際上他們卻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保護位高權重者、資本家、地主、奴隸主的利益。一旦有什麼事情發生，最底層的人民就是他們首先舍棄掉的部分。
那些丑陋的國度，嘴上說的是一套，實際做的又是另一套。他們假惺惺地說著為人民而服務，為捍衛國民利益不惜一切。
實際上他們卻搞得國家陷入極其嚴重的貧富懸殊。有錢人紙醉金迷窮奢極侈，窮人不僅活不起，也病不起，一點大病就會毀掉一個家庭。
那些丑陋的國度，進行各種各樣的所謂[愛國]教育，培養願意為國捐軀的年輕人。
實際上所謂的[愛國]教育全是給一代又一代的國民洗腦，讓他們愚昧，讓他們思想僵化，讓他們無意反抗扭曲腐朽的社會，讓他們心甘情願地為不合理的制度做牛做馬，被壓榨掉所有的青春與未來。
那些丑陋的國度，總是用美好的外表來粉飾太平。
他們把城市漆成金碧輝煌的樣子。他們有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一切看似是那麼的美好。但他們永遠不會讓外人看見，這美麗城市背後橫流的罪惡、那黑暗的小巷之中蔓延著的惡臭；
他們會在節日里讓孩子們穿上花枝招展的衣服，去跳舞和歌唱，頌贊他們那些國度的偉大。但他們絕對不會給這些孩子任何工錢，哪怕這些孩子家里可能都揭不開鍋。而被他們那些[愛國]教育毒害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卻把這一切看做理所當然。
孩子們父母爭先恐後地讓孩子們去跳舞，生怕他們的孩子沒能入選，他們沒能巴結到上面的領導；
孩子們也理所當然地跳著舞，因為他們的父母要他們這樣做。哪怕他們的腿很疼，腰很酸，勞動的成果沒有任何回報，就像一群小丑那樣被人看著，被這個世界看著——他們依然在傻乎乎地笑。
那就是我們的現實世界。充滿了欺壓也謊言，充滿了壓迫與歧視，充滿了偽善與虛飾，被戰火蹂躪，被疾病煎熬，每天都在上演著悲劇、死亡、奴隸、饑荒與戰爭。
那個物質世界有太多丑惡的物事。你不會想看到它們的。要是實際見到，你可能會倒胃口。〞
伊萊恩有點失控地說著。而伊菲圖斯和羅丹默默地听完，沉默了數十秒。
〞我知道的。這些都在我預期之中。〞紅銅龍大漢的表情相當平靜，〞但你們的世界一定也有它美麗的地方。它有著黃金鄉不曾擁有的美景。既有丑惡也有美麗，這才是真實的世界不是嗎。〞
伊萊恩愣定了一下。不知道怎麼的，在伊菲圖斯說這個的時候，某只鹿的那張臉突然在伊萊恩腦海里浮現。
〞小鬼，你討厭你所在的那個現實世界嗎？〞伊菲圖斯稍微嚴肅起來，問道。
〞……不。不完全討厭。〞
只是，那個世界值得討厭的東西，實在太多。
〞那就好。不要總是看著世界黑暗丑陋的一面，多看看它美好的一面吧。但是當然，你也不能無視世界黑暗丑陋的一面。〞伊菲圖斯咧嘴笑道，〞黃金鄉也並非盡善盡美，也有很多讓人遺憾的物事。我習慣了往它好的方面看，盡量不去在意它不好的地方。但有時候它不好的東西實在太礙眼了，那麼我就會——〞
他故意拖長了語氣，仿佛在等伊萊恩回應似的。
白獅人少年眯起眼︰〞就、就會，把它清除掉？〞
〞如果做得到的話，我確實會試著去這樣做。但是僅靠我一個人的力量，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有時候多依靠一下別人，說不定就能讓事情圓滑地處理妥當。〞
人能靠一己之力改變一個國家嗎？應該是做不到的吧。但如果想要改變一個國家的人有很多，人們聯合起來，說不定就能做到。
但這些都不是伊萊恩應該去擔心的事情了。
當一個國家真的到某個地步，窮人被逼迫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即使不特地去煽動，這些人還是會團結起來推翻一個國度的昏庸統治。革命的發生，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諸如諾威公國這樣的國家，它背叛了效忠于它的軍人，也背叛了底層的人民，只為了少數人的利益舍棄大部分人的利益——它剩下的時間還會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