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3章察探之于幻域八十
電視上上映的屠殺才剛開始，而老兵們都是手無寸鐵的示威者，根本沒有辦法和這些凶殘的軍用無人機對抗。
當無人機往老兵們頭上落下彈雨，轟爆了好幾名老兵的頭顱時，其他人則開始拉家帶口地慌忙逃竄。
沒錯，拉家帶口——這次示威中的老兵很多已經成家立室，但當年的戰爭讓他們變得一無所有，拖著殘廢的身體來議會廣場抗議，試圖討回一個公道的老兵們，自然也帶上了他們的家人。
這些一無所有的老兵僅有的東西並不多，也許只是一個帳篷，一張毯子，一個睡袋，以及他們的老婆子女。而他們想向政府討要的，也只是他們賴以生存下去的唯一資金，他們的〞戰爭補助金〞。諾威公國卻拒絕了他們，把曾經為了保衛祖國而奮戰、如今一無所有的老兵們，當作一種累贅，想肅清他們。
最可惡的是，這個天殺的邁克亞薩元帥居然還聲稱老兵們是想要顛覆祖國的〞赤色分子〞，給老兵們安上莫須有的罪名來屠殺他們。
開什麼玩笑，想顛覆祖國的〞赤色分子〞會在你家議會廣場上靜坐、和平地抗議？想顛覆祖國的〞赤色分子〞，會拉家帶口地出現在這里，連武器都不帶，任人屠戮？
看到軍用無人機在無差別地屠殺在場的退伍老兵，甚至連老兵帶著的老婆小孩都屠殺了，伊萊恩不禁火冒三丈，他額頭上露出肉眼可見的青筋。
〞天啊！必須有人做點什麼！〞洛里安也看不下去了︰〞也許我可以求助麒麟——〞
〞別輕舉妄動，洛里安。〞艾斯利爾卻趕緊打斷道，〞這種時候你沖進去集會場，用你的森靈魔術幫助這群人，豈不是正中了邁克亞薩的下懷、正中了諾威公國一群政治家的下懷？他們本來就想對付你，你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成為千夫所指的赤色分子，他們隨便找個機會定你罪怎麼辦？即使你蒙著臉去會場救人，你用的依然是森靈魔術，森靈魔術是德魯伊教的東西，這個也太顯而易見了。你想給蓋亞大人添麻煩嗎？〞
〞可是……！〞
〞雖然有點對不起他們，但這就是老兵們的命運。怪只能怪這個國度太過黑暗。老兵不死，只是粘履帶。〞小羊的眼中涌現一種讓人心寒的幽光。
而泰羅那邊則露出嚴肅的表情，他之前看戲的表情早就蕩然無存。也許泰羅早就預料到這場示威會演變成流血沖突，但他絕對不會想到流血沖突會被升級成如此慘無人道的血腥屠殺。
邁克亞薩這個搞血腥屠殺的人渣，就應該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被盡後世人億萬年的唾罵。
可是現在先不管他，現在應該想想怎麼救這群正在被屠殺的老兵，以及他們的家屬。
〞ep電磁脈沖。〞伊萊恩突然脫口而出。
〞什麼？〞
〞ep。〞白獅人少年重復道，更帶自信了，〞用、用我的聖劍[雷神之錘]，可以制造出大範圍的電磁脈沖，讓在場的所有無人機、甚至電子設備失效。我、我不太清楚它具體的影響範圍有多大，但半徑兩三個公里還是有的。我、我過去幫忙吧，用幾發電磁脈沖就能把在場的所有軍用無人機全部銷毀，讓它們永久成為廢鐵。這、這也許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但我至少能為老兵們賺到撤離的時間。〞
〞你……認真的嗎？〞鹿人青年用充滿疑惑的眼神看著伊萊恩。他知道伊萊恩手中的聖劍雷神之錘有多厲害，但他從沒想過雷神之錘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不。為什麼不能？
聖劍雷神之錘，抑或是聖劍瓦爾蘭迪斯，本是星之旅者一族賜給亞特蘭提斯的聖劍。這把聖劍是專門用來對付吞世龍阿努的。吞世龍阿努是能毀滅整個宇宙的、凶暴的不朽古龍。而聖劍瓦爾蘭迪斯則是可以毀滅這個可以毀滅宇宙的不朽古龍的聖劍。
這麼說來聖劍雷神之錘本身就擁有可以用來抗衡宇宙毀滅者的偉大力量。雷神之錘的威力就是毀滅宇宙級別的。
用一把毀滅宇宙級別的聖劍來和國家機器抗衡，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大材小用。
如果伊萊恩真心想做的話，雷神之錘發射出來的電磁波甚至可以覆蓋整個星球，把地球上所有的電子儀器瞬間銷毀。但這樣做會造成巨大的災害，即使伊萊恩想這樣做，有自主意識的雷神之錘恐怕也不會同意協助伊萊恩。
〞你真的只用聖劍的力量對付無人機，對吧？〞鹿人德魯伊繼續疑惑地追問，〞不會對軍隊……大開殺戒什麼的吧？〞
〞如、如果軍隊襲擊我，我會考慮還擊。〞伊萊恩沒有篤定，〞我、我還不至于善良到被襲擊也不還手。〞
〞假設電磁脈沖真的有效，軍隊的指揮系統會癱瘓，他們的飛機坦克全都依賴電子設備來輔助運作，這些載具全都會失靈甚至毀掉哦。〞艾斯利爾又加了一句，〞我認為這是個挺不錯的主意。前提是沒有人發現伊萊恩的行蹤。〞
〞我、我用麒麟的力量瞬移過去，放完電磁脈沖就走。〞伊萊恩輕描淡寫地補充到，仿佛是要去野餐︰〞我、我蒙著臉不被發現，就沒有問題了吧？〞
〞這絕對會是個非常糟糕的主意——〞洛里安本想反駁，但他又看了一眼電視機，電視台正無動于衷地播放著一名老兵保護自己的小孩，然後老兵和他抱住的小孩同時被無人機轟成肉泥的殘酷景象。
最可怕的不是無人機在屠殺平民、殺小孩；最可怕的是這群禿鷲借題發揮，在這件事上大做新聞，甚至把這種血淋淋的畫面呈現在公眾眼前。
所以這個國家不僅軍隊沒有良知、政府沒有良知，就連媒體和毫無良知。他們都是一丘之貉。
于是鹿人德魯伊握緊了拳頭，〞我把凱迪歐呼喚過來了。他要不要幫你，由他自己決定。聖獸麒麟有著自己獨特的善惡觀和正義感，如果他認為你要做的事情是正確的，他會無條件幫助你，哪怕這樣做可能會威脅到自身的存續。〞
伊萊恩沖洛里安苦笑了一下，〞我、我總覺得凱迪歐一定會贊同我的做法。〞
[你是對的。]一個聲音直接在伊萊恩腦子里響起，那是麒麟凱迪歐的傳心術。
[詳細情況我已知悉。]很明顯洛里安已經把情況告訴了凱迪歐，麒麟直接給予伊萊恩答案。[我會載你過去。最好能停留在高空，不被發現。]
〞當、當然，傳送們的出口位置由你決定，我沒所謂。〞伊萊恩現在可以用念動力懸停在半空，所以即使被傳送到高空中也不在乎。
[但是有一個附帶條件。]麒麟又說；[你要追殺邁克亞薩。]
伊萊恩的臉色突然陰沉下來︰〞認、認真的？那、那人是這個國家的元帥，他身邊肯定總是有重兵把守，不好接近吧？〞
[可以想辦法接近。找到他的親朋或副將，讀取記憶，找到他日常生活行動的路線。找到他最脆弱無助的時刻，下手。他不可能一直被軍隊保護，總會有辦法接近他。你不需要馬上就追殺他，但你要承諾，遲早要對付這個人。他是個屠殺平民的惡魔，他不配活著。]
〞好、好吧……我答應你。〞伊萊恩其實也有點想殺邁克亞薩元帥。但他肯定不會想殺就動手殺這麼夸張。他沒有麒麟這麼嚴厲，更沒有麒麟凱迪歐這樣重的正義感。
但伊萊恩本來就打算追殺巴迪恩議員的，再追殺一個邁克亞薩元帥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這個國家腐朽透根，光是消滅一個議員和一個元帥，恐怕並不能改變什麼。
[也許殺掉一兩個壞人並不能改變什麼，但總得有人去做。]
麒麟是懂得讀心術的，讀心術和傳心術幾乎同時發動著，所以它直接能知道伊萊恩心中想法。當伊萊恩想到〞並不能改變什麼〞的時候，碧綠麒麟就已經開始反駁。
[如果世上每個人都對惡行無動于衷，麻木地活著，那麼世界只能越變越糟。]
他是對的。伊萊恩無法反駁。哪怕凱迪歐心中追求的那種正義，無法適應這個世界的形勢。
麒麟這次沒有理會伊萊恩，直接化成一塊碧玉，飛向伊萊恩懷里。只要拿著這塊麒麟變成的碧玉，伊萊恩就能隨時隨地在身邊打開傳送門，也能使用麒麟的讀心能力。
〞慢著，你該不會真的打算就這樣去救人吧？〞小羊忙制止道︰〞至少把臉遮住啊！〞
〞我、我會的。〞伊萊恩用念動力牽動聖骸布，把它當作圍巾纏住自己的半張臉。當然，鼻子以上的部分還是會露出來，否則他無法視物。
〞……這不夠好。認識你的人瞬間就能認出你。即使不認識你的人，也可以通過這個長相，瞬間辨認到你是一名獅人。〞洛里安輕嘆道，〞我怕你會給你的同胞們添麻煩。〞
嚴格地說，獅人們並不是伊萊恩的同胞。而且索里斯王國早就從這個世界上被抹平了，不復存在了。世界上絕大部分的獅人，不是奴隸就是流亡者，境遇已經糟得不能更糟。但是嚴格地說，伊萊恩也確實不希望給雷歐的同胞們添麻煩，那麼是潛在的、間接的、任何形式上可能產生的麻煩。
〞這個問題我們可以輕松解決。〞小羊塞給伊萊恩一只手鐲，〞來吧，戴著這個，它可以妨礙認知。別人看到你的時候只會覺得你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類，而沒法看出你是獸人，或者獅人什麼的。〞
〞這、這是幻術之類的東西嗎？〞
〞你就當它是吧。它是象牙塔里的法寶，我可以為它的性能做擔保。連高階的法師們都沒法看穿這件神器產生的認知障礙幻術，那些門外漢們更加沒法看穿了。〞
〞好、好吧……〞伊萊恩戴上手鐲，給自己進一步套上偽裝。
〞我沒看出有任何不同啊？〞一旁的洛里安眯著眼仔細地看伊萊恩。他眼中的伊萊恩依然是那個白獅人少年，也沒有突然變為人類什麼的。
〞那是因為你從一開始就認識他，也知道戴著這個手鐲。對于從一開始就對他有所認知的人而言，這個[妨礙認知]的法術不會生效。〞
〞是嗎。〞鹿人德魯伊露出傻乎乎的苦笑︰〞法術的東西我不太懂。還是你們這些法師的花樣多。〞
〞我還帶著很多有趣的玩具哦！有空可以借你玩玩哦！〞小羊得意地笑著，仿佛是一個在其他小孩面前炫耀自己的玩具收藏的孩子。可愛。
可是他那些法師們的玩具都是很強力的，可不僅僅是小孩子的玩具那麼簡單。
〞那、那麼我出發了。〞雖然還想在這里跟眾人多聊一會兒，但伊萊恩看著電視里軍用無人機瘋狂屠殺退伍老兵們的畫面，知道不應該拖太久。他用碧玉打開一個傳送門，然後用念動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浮空，直接飛進傳送門內。
下一秒，伊萊恩已經來到了議會廣場的上空，大概三千英尺的高度處。從這里依稀可見地面上發生的事情，那里傳出的慘烈悲鳴聲依然沒有被高空的風聲掩蓋。
〞那麼……〞伊萊恩取出雷神之錘，〞電磁脈沖的半徑…控制為兩公里左右吧。脈沖強度…嗯，能穿透那些無人機的外殼就可以了。〞
無人機的金屬外殼不像是有電磁屏蔽功能的，即使有，這個尺寸的無人機所搭載的電磁屏障強度也極其有限，是可以被雷神之錘發出的電磁脈沖輕松穿透的東西。
話說諾威的軍隊居然用軍用無人機來屠殺退伍軍人，真夠諷刺的。以後的時代或許已經不是靠軍隊們的血肉之軀上陣殺敵，而是使用無人機互相斗毆的時代了。乍看之下那將是時代的進步，以機械代替人力進行廝殺。但實際上，那將會是一個用冷血的殺人機器進行屠殺的黑暗時代吧。
以前為了國家浴血奮戰的老兵們，不僅得不到他們應得的回報，還被殺人的機械替代了。再也沒有用處的他們，被他們的國家就像是垃圾那樣拋棄。真是唏噓。
老兵不死，他們不只是消逝，而是化作戰車履帶上粘稠的血肉——只是粘履帶。這個國家如此惡劣對待曾經為它盡忠效勞過的戰士，它總有一天會嘗到業報的。
雷神之錘有著強大的演算能力，它沒花多長時間就按照伊萊恩的要求計算出電磁脈沖的強度和輻射範圍。然後一陣爆沖自聖劍的劍尖錘頭？揚起，一股金黃色的震蕩波朝四方八面擴散出去。
雷神之錘的能力是讓雷電化成任何形態，不論固態、液態、甚至是氣態。它產生的這種電磁脈沖也許是由氣態的雷電轉化而成，伊萊恩不太清楚個中原理，他只是聖劍使用者，又不是科學家。
電磁脈沖倒是很好地按照伊萊恩的要求發動並生效，幾秒之後，地面上那些此起彼伏的悲鳴聲便逐漸平息。老兵們沒有繼續受到軍用無人機的襲擊，自然也不會繼續發出那撕心裂肺的悲鳴。
為了確認這件事，伊萊恩又用千里眼魔術其實就是控制兩塊冰塊組成望遠鏡一樣的結構觀察地面。他已經十分擅長這個千里眼魔術的對焦，瞬間就看清楚地上的畫面。他能看到很多癱倒在地上、閃爍著電光、已經無法行動的軍用無人機。它們受到電磁脈沖的襲擊，內部的電子元件徹底燒毀，完全報廢了。
聖劍這一發電磁脈沖過去，諾威軍隊的損失應該是天文數字吧。軍用無人機造價絕對不便宜，即使隨後他們能回收這些無人機並試圖把它們修好、廢物利用，徹底銷毀的芯片還是沒法修復的，他們只能重新給無人機安裝芯片。而整架無人機最昂貴的部分就是那些芯片，其他零件都是次要的。
伊萊恩用千里眼魔術來回掃視好幾遍，場地里根本找不到還在行動的無人機。他可以認為襲擊退伍老兵們的軍用無人機已經全滅了。他于是露出輕微的滿足的笑容。
他知道他的計劃確實是有在拯救人命，而且救了好幾千人。但是當然，還是有很多沒法得救的人——在伊萊恩出手救人之前，這些平民就已經被軍用無人機冷酷地殘殺了。
[你不可能拯救所有人。]
一個聲音在伊萊恩腦海里響起，但那听起來不像是碧玉麒麟的聲音。也許這只是伊萊恩的記憶，是以前某個人對伊萊恩說過的話，他只是剛好在此時回想起來而言。
他確實不可能拯救世界上每一個需要拯救的人。所以他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盡可能地去救。
但他又能否保證，自己拯救的每一個人都是無辜的？難道他救下來的人就一定是好人，沒有一個他拯救的人不是該死的？
作為一名醫者，洛里安以前肯定也如此疑惑過吧。但洛里安是誰都會去醫治的，哪怕對方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伊萊恩又能做到同樣的事情嗎？
屠殺確實被制止了，目前沒看到任何軍隊的增援。可以認為那群退伍老兵暫時安全了。哪怕軍隊有增援，他們的戰機戰車什麼的肯定也是搭載著電子設備的，必須依靠這些電子設備才能運作。半徑兩公里以內的電子設備應該都被電磁脈沖徹底銷毀了，戰機戰車之類的載具還能運轉嗎？伊萊恩很懷疑。
嗯……至少應該不會有戰車駛過來，把老兵們碾碎在履帶之下吧。暫時不會有吧。
正當伊萊恩觀察得差不多，覺得老兵們應該可以得救了，認為應該撤退的時候，一個人影卻出現在他身後。
〞你在這里搞什麼，小子？〞有誰冷不防地問伊萊恩，嚇了白獅人少年一跳。
所以是的，這就是使用[千里眼]的副作用。當伊萊恩全神貫注地對焦看著遠處的光景，試圖暗中觀察的時候，他徹底放松了戒備，甚至都沒察覺到有人從後方悄然接近。等他察覺到的時候，對方已經在他身後了。
〞你、你是……！〞伊萊恩當然是瞬間解除千里眼魔術，回頭看著那人。
準確地說，那里有兩個人。一個身材清瘦，看起來行動敏捷的家伙，以及另一個壯碩如牛的家伙。兩人都配備著類似鐵騎的反重力構造的飛行背包，所以他們可以飛到這種高空中來，和伊萊恩接觸。
〞鐵腕強尼，這位是銀錘斯汀，我們都是佣兵。〞那名瘦子先開口說話了，揮舞了一下他的左臂。那又灰黑色鋼鐵制成的義肢左臂相當顯眼，也許這就是[鐵腕強尼]稱號的來源。他光著胳膊，只穿防彈衣，以及背著一個飛行背包。也許是因為有袖的衣服會妨礙他的義肢行動吧。
話說佣兵們一般不會報出自己的真實姓名。他們行動時使用的往往都是自己取的代號。這個[鐵腕強尼]的稱號確實很符合這名佣兵的行頭了，那條手臂確實就是鐵腕。
而那位稱為[銀錘斯汀]的壯漢則是雙手都改造了銀白色的金屬義肢，有著格外厚重、造型如同錘子一樣的拳頭，也許這就是銀錘斯汀的名字起源。同樣地，他也是穿著厚重的防彈衣，但沒有遮蓋住兩條手臂，金屬的胳膊一直露在外面，仿佛是某種臂甲。
〞不錯的ep電磁脈沖，有夠強力的。〞鐵腕強尼繼續質問道，〞要不是我們的飛行背包以及我們的義肢都做過額外的電磁脈沖屏蔽處理，我們現在不僅飛不起來，甚至連義肢都沒法使用了。你在干什麼呢，小子？誰給你的電磁脈沖技術？你剛才使用的是高強度電磁脈沖炸彈嗎？〞
伊萊恩沒有回答。
〞你看起來不像是我們的同行。投放電磁脈沖炸彈本來是我們的工作，你到底是從哪里接到這個委托的？有別的中介人在發同樣的委托嗎？你的雇主又是誰？〞
〞等、等等，你這一連串的問題我怎麼回答……〞伊萊恩道，〞問題一、一個一個來。首、首先，我沒有接到任何人的委托，我出現在這里只是因為我想幫助那群被屠殺的老兵。〞
〞呵、呵、呵。一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路人突然濫發同情心，幫助一群被屠殺的退伍老兵。非常有說服力。〞強尼用完全沒有語氣起伏、捧讀般的語調說著，使勁諷刺伊萊恩︰〞你真的認為我們會相信你的鬼話？〞
〞不、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這樣做了。〞白獅人少年納悶道。這年頭當個好人救死扶傷，都要被人質疑一番。
〞而且，我已經完成了我的目標，我、我馬上就要走了。接、接下來不管你們準備做什麼，都與我無關，你們去做你們佣兵的工作就好。〞他又說，語氣中略帶點生氣，〞你、你完全可以說那個電磁脈沖是你們制造的，你們從你們的雇主手上收到的錢分毫不差，你們又沒有損失。〞
〞也許我們確實沒有損失。但被別人搶了我們的工作，有點意難平。〞鐵腕強尼搖頭道，〞然後，有勞你把偽裝解除掉，小子。我不想和一個神秘無面人交談。想取信于人的話，你至少得以真面目示人。〞
伊萊恩想了又想，然後果斷拒絕︰〞我、我不要。你們信不信我的話與我無關，我沒必要向你們證明任何東西。再見。〞
他實在不想跟這群佣兵糾纏下去，就直接發動碧綠麒麟的能力，在自己身後打開傳送門，瞬間溜走。傳送門打開關上得極快，僅夠伊萊恩一個人通過，他敢肯定佣兵們沒有辦法追上來。
當他回到洛里安的診所時，顯得憂心忡忡。
洛里安等人還在看著電視，但電視上已是一片雪花。電視台那邊應該是被伊萊恩的電磁脈沖影響，導致所有電子裝置失靈了，自然也沒有辦法發送信號。所以集會場地那邊的現場直播已經沒有了。
〞怎麼了？〞鹿人德魯伊看到伊萊恩的表情，知道事情有變。
〞被、被發現了。〞白獅人少年嘆道，〞在、在現場有兩個佣兵追了過來，說他們本來也打算引爆電磁脈沖炸彈，然後抱怨我搶了他們的工作什麼的。〞
〞佣兵？什麼佣兵？〞
〞不、不清楚，好像是叫做[鐵腕強尼]和[銀錘斯汀]什麼的。我、我不想跟他們糾纏，就趕緊逃回來了。〞
〞留下他們處理現場？真是太聰明了。〞小羊壞笑道。
〞應、應該不會有問題吧？〞伊萊恩更加擔憂地問。
〞我給你的神器可以擾亂認知，他們沒有辦法輕易認出你的臉才對。他們甚至不會察覺到你是一名獅人。〞艾斯利爾得意地翹著他葉子形的小尾巴，〞麒麟的傳送術也不屬于一般的魔術體系，正常來說很難被追蹤到。〞
也就是說，一般的傳送法術是可以被追蹤的咯？
〞鐵腕強尼和銀錘斯汀……到底在哪里听說呢……〞泰羅摸著下巴，一臉嚴肅的表情。
〞你認識的人？〞
〞嗯…讓我好好想想……〞老牛思索了一會兒，然後突然開竅︰〞啊，想起來了！〞
他掏出了什麼。那是一本流行音樂的雜志。
那花花綠綠的雜志封面上印著一支樂隊的合照，其中兩人就是伊萊恩之前見過的鐵腕強尼和銀錘斯汀。樂隊合照之中還有一個雙手是金色義肢的黑發老男人，伊萊恩不認識，但他肯定是和強尼這些人同一伙的。
〞赤紅賽博武士redarrr樂隊，這支樂隊在歐洲還挺有名的。〞牛人壯漢泰羅繼續說，〞他們的音樂…怎麼說好呢…非常之激進。甚至會在演唱會里鳴槍，把槍聲當作演奏的一部分。〞
〞不是應該有禁槍令之類的東西嗎？〞
〞他們演奏時用的槍也是類似禮炮一樣的東西，只會發出聲響，沒有實際發射出去什麼，沒有殺傷力啦。〞泰羅解釋道，〞但激進是真的激進。〞
雖然沒有實際听過這個樂隊的演奏，但伊萊恩已經可以想象出來他們一邊鳴槍一邊演奏，營造出來的超級吵鬧的現場氣氛。
但是細想一下，搖滾不都這樣吵鬧嗎。還有更吵鬧的重金屬之類的音樂流派，伊萊恩不是太清楚。甚至連重金屬也是搖滾的一種，〞搖滾〞是非常籠統的說法，它可以包含很多東西。
〞所、所以他們不僅是佣兵，還是音樂家。〞伊萊恩納悶道。
〞音樂家？不完全是。搖滾小子，可以是。樂隊成員、表演者，也可以是。音樂家嘛，他們還沒達到那種高度。〞泰羅用略帶鄙視的神色答應道。
〞我以為玩音樂的都可以叫做音樂家……〞洛里安低聲嘀咕道。
〞噢拜托，把演奏發揮到藝術水平的才叫做音樂家，而他們這些人只是小丑，只是為了賺錢在演奏。這就和街頭賣唱的藝人沒有任何差別，老哥你該不會認為接頭賣唱的藝人也算是音樂家吧？〞
〞也許我們對音樂家的定義確實不同。我原本以為音樂演奏應該是無分貴賤的……〞鹿人德魯伊繼續嘀咕道，但顯得很弱氣，絲毫沒有想跟泰羅理論下去的樣子。
從某種意義上，伊萊恩甚至更贊同洛里安的說法，泰羅的主張多少帶了點個人感情在內。
〞還、還有一個人，那個金色手臂的吉他手，他是誰？〞伊萊恩看著雜志封面，又好奇地問。
〞金槍摩根，烈火武士樂隊里的靈魂人物，被認為是本世紀最偉大的吉他手之一。〞泰羅說，〞盡管我不知道他偉大在哪里了。我听過他們的演唱會，我沒感覺到他們的演奏有什麼精彩的地方。洛里安老哥彈吉他都比摩根厲害，這個金槍摩根算哪根蔥。〞
這家伙的評價絕對帶入自己的個人情感了。
〞金槍？我沒看見槍。那義肢該不會就是槍吧？超級厲害的機械手臂里藏著槍什麼的？〞小羊興致勃勃地問，雙眼都帶著星星︰〞如果真的是那樣，豈不是超級酷嗎！〞
〞為、為什麼都是義肢……〞伊萊恩倒是從另一個角度提出了疑問。
〞大概是因為在戰爭中失去了肢體，才用義肢替代的吧。〞洛里安也在仔細地研究著那張照片，〞他們該不會，都是退伍老兵？〞
〞听說是。一群退伍的老兵當起了佣兵，又恰好走在一起組建樂隊什麼的。〞泰羅搔了搔頭，〞傳聞這種東西，可信度不太高就是了。〞
不。這個的可信度並不低，鑒于鐵腕強尼他們還在做著佣兵的工作，出現在伊萊恩面前。恐怕佣兵才是他們的本職工作，玩音樂只是為了娛樂而已。
一群半吊子。
〞先不要管他們了。〞洛里安打斷道，〞他們是搖滾樂隊的成員，又是一群佣兵，好的我知道了。但這事和我們又沒有關系。伊萊恩的真實身份也沒有被他們察覺到。這事不就完結了嗎。最重要的是那群老兵得救了，而且他們會受到照顧，不是嗎。〞
〞你、你這樣說也沒問題……〞白獅人少年嘀咕道。
那群佣兵原本的目的就是在集會現場投放電磁脈沖炸彈，干擾軍用無人機並給老兵們逃跑的機會。他們要做的事情被伊萊恩搶著完成了，他們接下來只需要幫助那群老兵逃跑就好。他們能做好這點小事吧？
〞赤紅武士〞那群人忙他們該忙的事情，至少伊萊恩不用擔心他們會找上門來——
叮咚！就在他這樣認為的同時，診所的門鈴被誰按響了。
洛里安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這種時候有人過來？……在屋外監視的鳥獸們甚至沒有來通知我！〞
〞也就證明來者沒有敵意吧。小動物們對帶著敵意、鬼鬼祟祟地接近的人十分敏感，但如果對方大方地走過來，它們會誤以為這些人是過來找你看診的。〞小羊分析道。
〞噢。對。〞鹿人德魯伊愣定了一下，〞我還沒對小動物們說明診所已經永久關門了這件事。〞
話說小動物們能理解這件事嗎？也許在小動物們眼中，最近發生的一切都不算什麼大事，洛里安還是一如既往地接待各種病人，幫他們治病。它們也許永遠都不會理解，為什麼洛里安會從此放棄行醫。
〞我……先去接待一下客人，看看來的是什麼人。〞鹿人青年苦笑著往外走。
〞小、小心一點。〞伊萊恩不禁有點擔憂，畢竟訪客到來的時機也太巧了，估計是來者不善。
〞我會的。〞洛里安再一苦笑，離開了客廳。
〞該不會是那群佣兵追著來了吧？〞洛里安才剛離開客廳，泰羅就突然說。
〞怎麼可能，〞艾斯利爾馬上反駁道，〞那群佣兵不可能知道電磁脈沖的事情是我們干的，更不可能找到這里來。何況他們還在奧斯陸那邊幫助老兵們撤退，哪有可能馬上就瞬移到這里來找我們？〞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認真分析，還是故意安慰伊萊恩，讓伊萊恩不會感到那麼愧疚。在行動中被鐵腕強尼等佣兵發現了他的行蹤，確實是伊萊恩大意了。
但這能怪他嗎？他也不會想到有人能追到高空中來啊。雷神之錘發射的電磁脈沖還暴露了他的位置，讓他可以被追蹤到。強尼等人承受住電磁脈沖的襲擊，還能用飛行裝置過來找伊萊恩，也是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事情。按道理說很多電子裝置都會在電磁脈沖的襲擊下徹底報廢的。
應該沒有問題吧？伊萊恩如是想著，戰戰兢兢的同時，洛里安已經把來訪的客人帶到客廳里來了。
來客有兩人，其中一人伊萊恩剛好眼熟，他就是剛才出現在雜志封面上的〞金槍摩根〞，那群搖滾小子之一。真人的摩根可比雜志封面上的帥多了，一身牛仔打扮，黑色的牛仔帽配以黑色的牛仔西裝，馬甲下的白襯衫挽起的袖子下，露出兩條完全由金屬構成的金色義肢手臂。那兩條義肢手臂完全是仿人體工學結構，金色的裝甲下能看到清晰的肌肉脈絡，也不知道那是人造肌肉還是什麼的。而且那金色的手臂裝甲看起來並不是硬邦邦的，而是有一定的柔韌性，恐怕是某種記憶金屬。
穿著一身牛仔服，戴著墨鏡的金槍摩根身後，是另一名身材高大的人，但那人明顯已經上了年紀，只能拄著拐杖走路。
那是一名馬人。即使是獸人里也相當少見的馬人。從他的外表判斷，這上了年紀的老馬恐怕超過百歲，更是罕見之中的罕見。他的身體不僅呈現出一種老態的灰白色，就連他身上的毛發都是花白的。
獸人們本來就比人類長壽，如果說人類極限能活一百五十歲的話，獸人們極限應該能活個三百歲左右。盡管絕大部分的獸人都活不過四十歲就死了——不是死于饑荒和疾病，就是死在爭戰和魔獸的襲擊之中。能活到這名老馬的年紀的獸人是相當少有的，伊萊恩之前幾乎從沒見過，也許有個例外就是斯芬克斯老爹。不過斯芬克斯老爹那種不死的老怪物完全不能算是正常情況，是例外中的例外。
雖然年邁，但這名馬人依舊壯碩。怎麼說好呢，如果在場的人里牛人德魯伊泰羅是最壯的，那麼其次就是這名馬人，再次才是洛里安。年邁的老馬恐怕一直有鍛煉，而且受著極其嚴格的健康管理，把身材保持得極好。伊萊恩能從老馬筆挺的黑色西服之下隱約觀察到他那滿身的腱子肉，那麼這名馬人略有點駝背，把胸肌和腹肌都隱藏了一部分。
〞嘿，波扎克！〞剛看見那名馬人，小羊艾斯利爾就馬上揮手笑道，〞好久不見，你怎麼老成這種樣子啦？〞
〞好久不見，艾斯利爾大哥。〞年邁的馬人苦笑道，〞人們還嘗嘗說我保持得好，老當益壯呢。但是在你們青春常駐的德魯伊們面前，我果然什麼都不是嗎。〞
所以這名馬人就是之前泰羅提到過的波扎克……〞綠色贖罪日〞樂隊的吉他手。
天啊，樂隊的事情不是兩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嗎？伊萊恩原以為這名馬人年逾百歲而已，但實際上波扎克已經超過兩百歲了？！
以兩百歲老人的標準來看這名馬人，他確實保養得很好。太好了。那恐怕是長年累月適度的鍛煉、再加上營養和作息等各方面的注重，才能做到的事情。他甚至沒有因為衰老而變得瘦弱、肌肉萎縮、骨質疏松，只是有點駝背、必須拄著拐杖來走路而已。
〞波扎克。〞泰羅放下正在喝的那杯茶，用略帶陰險的眼神看著老馬︰〞你居然還有臉來見洛里安哥哥，在你對哥哥做了那些事情之後。〞
〞泰羅！〞鹿人德魯伊有點慌張地阻止了泰羅，不知道是為了在客人面前表現得禮貌，還是別的原因。
但伊萊恩馬上就發現洛里安在回避著他的目光，所以他知道了，洛里安只是不想在他伊萊恩面前談起往日的事情。
〞泰羅大哥。〞波扎克于是低哼道，〞我知道我不應該出現在洛里?
?面前。這麼多年了，讓往事隨水漂去吧——這種話我也不打算說。但我這次並不是因為私事而來，而是為了公事不得不來。〞
〞公事？你這個人從來就公私不分的，你怎麼可能為公事而來。〞牛人德魯伊冷笑道，〞說吧，我倒是想見識下，你要談的是什麼[公事]。〞
〞就是剛才發生在電視上的事情。〞波扎克一臉嚴肅地道，〞那個電磁脈沖彈是你們扔的，對吧？在我們的人這樣做之前，你們就先一步做到了。〞
啊，果然。伊萊恩心里一涼。其實他看到金槍摩根走進來的時候就已經隱約有這種預感了，直到鐵腕強尼那一伙人會找到這種地方來。他只是不知道這伙人居然會如此迅速地找到這種地方來。
〞什麼電磁脈沖彈，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洛里安于是說。
〞嘿嘿，洛里安你依然和以前一樣不會說謊。〞老馬壞笑道，〞我還用猜嗎？整個諾威唯一會管這種閑事、又有能力管這種閑事的，就是你們。而且能借助麒麟的力量出現在集會場所上空的，也只有洛里安你了。那個電磁脈沖彈不是你們扔的，難道還會有別的人嗎？〞
可惡，根本騙不過他。這老頭也太精明了吧。
〞僅靠這個就認定是我們做的嗎……〞洛里安露出冷漠的表情。
〞哦，拜托，別裝了。〞波扎克繼續哼笑道，〞你裝模作樣起來就和以前一樣可愛，洛里安。你真是永遠長不大呢，洛里安，依然是我記憶中那個少年。永遠年輕，永遠清純，真讓人羨慕啊。〞
〞笨蛋……〞鹿人德魯伊紅了紅臉︰〞要喝什麼？紅茶？我去給你泡一點。〞
〞黑咖啡，無糖無奶，最好加點威士忌。〞老馬答應道。
那是什麼離譜的喝法？大早上就喝酒是吧？伊萊恩心里瘋狂吐槽。
〞這位保鏢先生呢？〞洛里安又看了金槍摩根一眼。
作為〞保鏢〞跟著波扎克一起來的金槍摩根，依然保持著剛才進入客廳時的姿勢，嚴肅地站在波扎克身後︰〞黑咖啡就好，無糖無奶。謝謝。〞
所以這家伙到底和波扎克是什麼關系？他是受雇于波扎克先生的佣兵嗎？既然金槍摩根和鐵腕強尼、銀錘斯汀是一伙的同一個樂隊的人，他們應該都是受雇于波扎克的佣兵咯？
伊萊恩斜著眼，略帶陰險地看著這兩人，但是不作聲，他覺得這種場合下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順帶一提，碧玉麒麟把伊萊恩送回來之後還沒有離開，依然保持著化身為碧玉的狀態被伊萊恩帶在身上。不知道麒麟凱迪歐為什麼要留在這里不走，可能它早就察覺到了波扎克的到來，想在這里多觀察一陣子？
〞所以，那個電磁脈沖彈到底是誰放的？〞老馬波扎克在沙發上坐下來，喝了一口威士忌咖啡之後，才慢悠悠地問道︰〞是神通廣大見多識廣的泰羅大哥嗎？還是艾斯利爾哥哥的魔術？那不像是森靈魔術能做到的事情，我猜它和洛里安無關。〞
〞不是我。〞當波扎克的目光落在泰羅身上時，牛人壯漢直接否認道。
〞呼呼。〞當波扎克把目光轉移到小羊那里去的時候，艾斯利爾也壞笑著搖頭，默默地否認著。
〞……你到底想干什麼，波扎克？〞在波扎克把注意力轉移到伊萊恩身上之前，洛里安就保護伊萊恩似的打斷了波扎克的審視。
〞不干什麼。我只是需要那個電磁脈沖彈。〞老馬直接答道，〞它的威力比我們能搞到的電磁脈沖彈強大很多，有效範圍甚至輕松地超過了爆心半徑兩公里。如果想和邁克亞薩的機械軍團對抗，強效的電磁脈沖彈必不可少。〞
機械軍團……他剛才說了機械軍團是吧？
所以剛才出現在集會場上屠殺退伍老兵的那些軍用無人機還不是全部，那個喪心病狂的元帥還有更多殺人用的無人機器？
想到這個，伊萊恩就感到背脊一涼。
由機械來代替人上戰場本來是一件好事，可以減少流血和犧牲。但如果戰爭全由機械來代替人，那麼戰爭就會變成兩國之間砸資源玩過家家的純粹游戲。
沒有人流血，就不會有人反思戰爭的殘酷，就不會有那刻骨銘心的痛。不知道戰爭的可怕，人類就會變本加厲，最終引發全球範圍的滅絕性沖突。
你永遠不能相信把戰爭的得失當作一串數字、一個游戲、一種交易來玩弄的家伙們。他們只是沒有感情的魔鬼，擁有的只是貪婪。
〞你為什麼想和邁克亞薩對著干？〞洛里安又質問波扎克，〞人是不可能反抗體制的。你活了這麼久，應該很清楚這一點吧？和諾威的軍隊對著干不會有任何好處，只會給你帶來滅頂之災。你真的要這樣做嗎？僅僅是因為，你同情那群退伍老兵？〞
〞不僅是因為同情啦，還有很多其他原因。〞波扎克皮笑肉不笑，〞偏要說的話，我和邁克亞薩有點私人恩怨。我想他死。但要做到這件事，必須先排除掉他身邊那些障礙。〞
[他沒在說謊。]麒麟的聲音突然在伊萊恩腦海里響起，直接告訴伊萊恩答案。
麒麟本來就能使用很強的讀心術。這種讀心術並非必須和對方有身體接觸時才能施展，即使是隔著一定距離也能施展出來。
當然，麒麟和對方有身體接觸的時候，讀心術的效果才是最強的，可以通過誘導性的關鍵詞來直接讀取對方生平的記憶。
如果只是隔著一定的距離進行〞讀心〞，充其量只能產生類似測謊機一樣的效果，判斷對方有沒有在撒謊。
既然碧玉麒麟凱迪歐都親自確認了這件事，這就證明波扎克至少沒有在〞私人恩怨〞這件事上撒謊，老馬確實想殺邁克亞薩。
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才會讓一個幾乎要躺進棺材里的老人，想去追殺一個國家的元帥？
[我們有共同的目標。可以利用他。]凱迪歐又說。
他說〞利用〞。——天啊，原來麒麟是這樣的角色嗎？
伊萊恩額角冒出一滴汗。
[但是小心，不要徹底信任他。他的話有所保留，他說了事實，卻不是全部的事實。]凱迪歐又提醒伊萊恩道。
伊萊恩本來就沒打算徹底信任波扎克。他總覺得這個老馬波扎克又哪里不對勁，說不上來的不對勁，但他就是沒有找到這人到底在哪里不對勁。
當一個人對你說一件事，嘴里說的全是事實，卻沒有交代全部的事實時，他可比滿嘴謊言的人還危險。你絕對不可以信任這樣的人。
〞你知道這個國家正在向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嗎？〞波扎克喝了一口威士忌咖啡，又說︰〞不對。不僅是這個國家，應該是全世界都朝著糟糕的方向發展。〞
〞哦？〞洛里安裝作不感興趣地悶哼一聲。
〞我這些年一直在觀察著。我看到國家以集體的名義搶奪了農民們的土地，我也看到他們開發出越來越先進的機械，去取代工人們的勞動。人們生存的空間、工作的集會不斷地被剝奪。
底層的人們生活越來越窮困，而而位高權重者、資本的擁有者則越來越富有。
——你們知道什麼是基尼系數嗎？那是用來衡量一個國家貧富懸殊有多嚴重的數值。
這個國家的基尼系數近年來已經突破了08。這意味著國家里1的人口佔據了全國30以上的財富，而剩下99的人口去均分不到70的財富。
這個國家的貧富懸殊情況之嚴重，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
隨著社會的自動化程度越來越高，將來只會有更多的人失去就業機會。
富有的人會越發富有，而貧窮的人會越來越窮。
以前，那些窮人、無法受到良好教育的人們，他們只能做著最低回報的工作；
而日後這些人將會連工作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們能做的事情機械都可以代勞，他們根本就無法創造出勞動價值，會被整個社會徹底割舍出去。
這些沒有價值的人將會一無所有，他們不可能找到任何工作來養活自己，他們的後代更加不可能有任何受到良好教育的機會，只能世世代代地窮困潦倒下去，永世不得翻身。〞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而且那還是酒加咖啡，老馬格外地健談，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堆。
〞……我還是沒懂你想表達什麼。〞鹿人德魯伊一臉困惑︰〞諾威目前的貧富懸殊是很嚴重，但這和你想殺邁克亞薩有什麼關系？〞
〞這事由我來說明吧。〞之前就一直保持著沉默的金槍摩根突然開口道，〞因為邁克亞薩在秘密地執行著人口清除計劃。〞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臉色都直接陰沉下來。
〞人口清除計劃……是指把人殺死的那種計劃嗎？〞泰羅壓低聲音問道。
〞把這個國家[多余]的人殺死的計劃，是的。〞摩根依然保持著那種冷淡的、毫無感情起伏的語氣回應著，讓人感覺這個雙臂都是金色義肢的佣兵，本身就是個機器人︰
〞你們知道幾年前在諾威肆虐的[黑色瘟疫]嗎？那場瘟疫導致上千萬人喪生。
有大量染了瘟疫死在貧民窟的窮人，尸體發臭都沒有人負責收拾，就這樣爛在家中，繼續成為疫病的傳染源。
最嚴重的時候，十幾個城市的貧民區幾乎都成了死區，幾乎沒有人能從瘟疫中幸存。〞
洛里安沒有反駁，證明洛里安早就知道這件事。
他明明知道卻毫無辦法。他一直以來能做的，只是用藥草盡量去救治那些來求助的人們。而藥草的療效其實十分有限。
〞你們知道瘟疫害死了那麼多人。但你們可知瘟疫其實是政府秘密研發的病毒，故意釋放出來殺死這些貧民？〞摩根繼續說，冷漠的面容下有一股憤怒的火焰在靜靜地燃燒，〞那就是諾威的[人口清除計劃]——由邁克亞薩元帥在背後一手策劃邪惡計劃，喪盡天良的貧民滅絕計劃。
貧民們對國家的生產總值沒有任何貢獻，卻在不斷地向政府申請經濟援助。
而諾威公國視這些毫無貢獻、只靠援助度日的貧民為蛀蟲，想蛀蟲消滅。
要消滅蛀蟲，需要傳染性和致死性都極強的病毒。也就是[黑色瘟疫]。
無數窮人在瘟疫中死去，而富人卻幾乎沒有受到影響。大部分富人得到預警，事先就接種了疫苗，即使他們有可能染病，病毒對他們而言也不那麼致命。他們也有足夠的財富去買藥、用生命維持裝置來免于死亡。而這些東西窮人根本搞不到，染上瘟疫的窮人只有死路一條。
最終結果如你所見，諾威政府輕而易舉就清除了自己國家里的[累贅]，讓一千萬名貧民慘死在瘟疫之中。把不再有用的貧民從社會階層中徹底割舍出去，諾威公國優化了自身，變成一個更加富有的國家。這就是上層那群惡魔一樣的家伙想出來的，惡魔的計劃。
而這一切都是邁克亞薩負責執行的。這個賤人背負著一千萬條人命。〞
伊萊恩吞了一口唾沫。
[他沒在說謊。]麒麟的傳心術更讓伊萊恩心底一沉。伊萊恩更情願摩根在說謊，都不願意相信世界上居然有如此邪惡的事情。
[他沒在說謊，至少他認為自己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真實又是如何，只有當事人知道。]麒麟凱迪歐補充道。
〞你、你為什麼會知道得這麼詳細？〞一直保持著沉默的伊萊恩不禁開口追問。
〞我當然知道。我從前就是這個國家的士兵。〞摩根依舊不帶感情地答應道，但伊萊恩似乎能隱約看到摩根在咬牙切齒︰〞當我懷著滿腔的愛國熱誠加入軍隊，想幫這個國家抵御瑞典人的入侵時，你知道他們都在我的家鄉做了什麼嗎？
當我听從軍官們的讒言，為了變得更強，讓他們切掉我的雙手，換上這兩條更高性能的戰斗用義肢時，你知道他們在我的故鄉釋放了什麼嗎？
我為了這個國家在前線戰斗，每天浴血奮戰、與死神共舞，而他們則在我的家鄉里釋放病毒，讓我的妻兒死在瘟疫之中。
那群混蛋根本沒有把我們這些士兵當作活人來看待。在他們眼中我們只是消耗品，是戰爭之中的用完即棄的齒輪。他們甚至沒有想過關照一下我們這些士兵的家屬。當我們在前線冒著生命危險戰斗的時候，他們把我們在貧民窟之中的妻兒全部毒死了。
這筆血仇，難道我應該就這樣淡忘？〞
在場的人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邁克亞瑟元帥曾經做過的事情，他如今又在做了。〞老馬波扎克接上金槍摩根的話，〞而這次，他的目標是這群退伍老兵。
他就從來沒有把人當作是人，一切都是被他用完即棄的工具而已。
這個冷酷無情、陰險狡猾的邁克亞瑟元帥，這次直接給老兵們扣上[赤色分子]的帽子，肆無忌憚地屠殺著這些試圖維權的老兵。
他是一只失控的惡魔，一只吃人的怪物。
必須有人去阻止他……必須有人去，殺了他。只有這個帶頭害人的混蛋死掉，他背後那群肆無忌憚地踐踏著人權和人性的混蛋們，才會初次懂得安分。〞
雖然波扎克的說法相當偏激，但是不知道怎麼的，伊萊恩多少能認同這種說法。
〞而你，孩子。〞老馬仿佛早就知道了一切，突然把目光轉過來，盯著白獅人少年不放︰〞我不會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要求你幫助我們。但是請你認真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如果我們想順利取下邁克亞瑟元帥的人頭，你的力量是必要不可缺的。
為了那些一無所有、無力與這個吃人的社會抗爭的窮苦大眾們，請幫助我們，殺了邁克亞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