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東風

第一百零五章 秋月白(中)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阿 本章︰第一百零五章 秋月白(中)

    蕭讓和魏秋水推開伙計們便走進了屋子。

    屋里除了幾個伙計,還有個矮個兒的少年。那少年剛卸了妝,衣裳還未褪,神色有些緊張地看著他們。

    魏秋水多看了他一眼,因為這個少年正是剛剛台上與秋月白對戲的鐵鏡公主。

    “我們是肅王府的人,想來問你些事情。”蕭讓道,“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客套話而已,我們必須打擾你。

    秋月白個子很高,身體有些緊繃地坐在妝鏡前,剛剛的幾個雞蛋雖然沒有砸中他,卻也濺到了他腳面。

    他聞聲轉過頭來,面向蕭魏二人。

    都說秋月白好模樣,然而他們見多了李非白和蕭瀲,便也並不覺得他特別出眾。左右不過是濃眉大眼高鼻闊嘴,倒有些英氣。他興許妝還未卸干淨,眼角帶了一抹紅,襯著寬而亮的額頭,無端生出一些高潔之感來。

    秋月白站起身向他們見禮。二人亦回一禮。

    “我是秋月白,我知你們是為品紅先生而來。”秋月白看著蕭讓的眼楮道,“你們直接問話便可,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蕭讓和魏秋水對視一眼,覺得這人倒是有些敞亮。

    “你放松,我們來只是想問一下秋先生昨日的事。”蕭讓開了口,“听弄月班的班主說,昨日你去後台找過死者,並且似乎鬧得不快?”

    秋月白道了聲是︰“我與他一直是競爭對手,見面就吵,鬧出不快也是正常。”

    魏秋水又問︰“品紅在你走後死在自己房內,因他死前最後見過的人包括你,而你平素又與他不和,所以目前你的嫌疑最大。”

    秋月白苦笑了下︰“大家如今都懷疑我,我也沒辦法。”

    蕭讓只能道︰“那在案子未水落石出之前,你可能暫時要禁足一段時日。”

    秋月白愣了一下︰“那我還能繼續唱戲嗎?”

    蕭讓搖頭︰“恐怕不能。”

    秋月白長長地嘆息,不知為何,讓蕭讓听出了些惋惜的味道來。

    “嗓子今日剛好,唱了一出四郎探母。”他自嘲地笑笑,“沒想到來的人都在罵我,而我連唱的資格都沒有了…”

    魏秋水默了一瞬後開口勸解他︰“如果你是清白的,定然會還你個公道。”

    秋月白似乎並不指望他們,只是自顧自地卸了頭上的假發貼片,油光水滑,看上去倒有些像幾個月沒洗一樣。

    魏秋水有些反胃地轉過了頭。

    後台擺放著各式兵器,刀槍斧戟一應俱全。

    魏秋水一邊咽唾沫一邊仔細觀察它們。

    哪知秋月白突然道︰“我今日便跟你們走,不要連累我的班子。”

    說著,他走過來擋住了魏秋水的視線。

    魏秋水眉頭一皺,一把將秋月白推開。

    她力氣很大,冷不防便將他推了個趔趄。

    秋月白的腰側撞到了妝鏡的桌角,他“嘶”了一聲,看起來撞得有些狠了,齜牙咧嘴地模樣,卻並不呼痛。

    一旁演鐵鏡公主的少年忙上去扶他,卻被他推開。

    魏秋水大步上前,將武器架上的短刀拿了下來。

    “磨損度高,入手極沉,這是一把舊刀。”她觀察一番後道,“花家班不用道具,用這樣一把精心打磨過的舊刀?”

    秋月白艱難地站起身,緩緩走到她面前。

    “請把碎星刀還給我。”他沉聲道。

    碎星刀?魏秋水心道這把刀名字還不錯。

    她抱著刀一個旋身閃至蕭讓身後。

    魏秋水慢慢拔出了刀鞘,見刀身已經被擦得干干淨淨。可鼻子湊近刀鞘嗅一嗅,便能聞到一股血腥味兒。

    蕭讓看到了她的動作,也拿過刀鞘聞了聞。

    “將秋月白押起來。”蕭讓下令後,門外霎時涌進數名侍衛,將秋月白鉗制住。

    鐵鏡公主嘴唇發白,他上前拽住蕭讓的衣擺。

    “大人…秋先生不是凶手,他沒有殺人…”少年語無倫次地哀求著蕭讓,“大人抓我吧,我…”

    “你閉嘴!”秋月白突然厲聲呵斥,“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大放厥詞污了大人的耳朵!”

    少年似是沒有被秋月白這般訓斥過,睜大了眼楮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先生…我…”他喃喃,“先生明明是…”

    “夠了!”秋月白吼出這一句後,甩開侍衛的鉗制,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蕭讓躊躇了兩步,又轉了回來。

    “把這個鐵鏡公主也帶走。”他吩咐道,“我覺得他身上問題也很嚴重。”

    鐵鏡公主尚未回過神,便被侍衛架了出去。

    此事進行順利,蕭讓和魏秋水將人帶入府中已是深夜。因考慮到秋月白極有可能便是薔薇刀法傳人,將他用鐵鏈捆了後,又加派了人手看著他。

    次日一早,明月她們才知道這件事。

    “也就是說品紅和秋月白爭‘西北第一小生’,秋月白的嗓子啞了沒能去成,于是品紅順理成章地拿下這個名頭。秋月白心生妒忌,用祖傳碎星刀使了薔薇刀法將他殺害?”如意簡練地總結了一番事情的經過,並得出結論。

    “關鍵問秋月白什麼他都不肯說,就甩了一句‘你要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魏秋水給自己倒了杯茶,仰頭一飲而盡。

    渣男三大語錄之首︰你要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

    一句話便可以堵死對方,讓對方無法再次發問。

    明月托著腮,神色帶著不解。

    “你們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她突然出聲,“秋月白的嗓子好好的,為什麼在比賽前啞了呢?說是因為練聲,但比賽前肯定會保護嗓子的呀。”

    魏秋水並未注意到這點。

    “現在案件的重心在于如何讓秋月白認罪。”蕭讓趴在桌上,“他有凶器,有殺人動機,沒有不在場證明,多方矛頭均指向他。只要他認罪,馬上就能結案。”

    明月搖頭︰“他的凶器只是一把刀,刀中有血腥味兒;殺人動機這點只是推斷,並不能作為證據證明凶手是他;只是他的確最後見過死者,這點有些難辦…”

    魏秋水一臉嫌棄地看著明月︰“你要為一個凶犯說話嗎?”

    明月大義凜然︰“我只相信證據。”

    “說得對,孤也只相信證據。”

    蕭瀲大步走進來,來到明月旁邊,牽起明月的手就向外走。

    “你們去哪兒啊?”如意是個跟屁蟲,見人出去就想追。

    “我們出去玩兒,就不帶著你。”明月回頭,沖如意吐了吐舌頭。

    蕭瀲帶著明月在城中轉了轉,便來到了花家班。

    花家班一夜之間損失兩名台柱,不過因秋月白被抓了起來,那些品紅的戲迷們也沒來尋釁。

    班主坐在台邊,惆悵地看著空蕩蕩的桌椅,神色相當憂郁。

    見蕭瀲和明月二人相攜而至,班主堆笑道︰“客人,對不住,這幾日沒有排戲…您二位還是過些時日再來罷。”

    他並未見過蕭瀲,所以不識得他的身份。

    蕭瀲帶著明月坐到正中央的太師椅上,並沒有離開的打算。

    班主也提不起精神,反正沒有人,他們想參觀就參觀好了。

    “我听說,秋先生唱得極好,比品先生還要好。”明月一手執了紈扇把玩,一邊笑嘻嘻道。

    蕭瀲不怎麼听戲,卻也知道這人盡皆知的事情。

    他頷首︰“不錯,都說他唱得最好,基本功扎實,他的楊四郎無人可出其右。”

    明月又與他探討︰“楊四郎滿門忠烈,自身忍辱負重,是個忠孝君子。崔護極重情義,卻跟楊四郎不是一類人。”

    蕭瀲雖然不愛听戲,但他卻更欣賞楊延朗這樣的忠烈男兒。

    “只是可惜了秋先生,這段時間一直都沒唱。”他佯裝嘆息道。

    班主看這倆人並沒有惡意,也沒有撒太多狗糧,當下與他們聊了起來。

    “二位也是明白人,我們月白在光州莫說唱腔,武戲也是數一數二的。”他面上帶著回憶和惋惜,“只是今年本要參加‘西北第一小生’的比賽,卻在賽前被人下毒,嗓子被人給毒啞了,直到前幾日才好。”

    明月用紈扇遮了臉,偷偷向蕭瀲遞了個眼神。

    蕭瀲會意,有些驚奇地道︰“怎麼毒啞的?”

    班主脫下一只鞋,霎時一陣難以言喻的味道充滿了四周。

    他往地上嗑了嗑,鞋里滾出一個小砂礫來。

    “鞋都有進沙子的時候。”他將鞋慢慢穿上,又嗅了嗅自己的手指,“更何況是行走于世的人呢?做得不好是錯,做得好也是錯。怎樣都是錯。”

    蕭瀲和明月有些懵逼地看著他。

    班主看了看蕭瀲,突然笑了︰“這位公子不似凡俗之人,家中兄弟幾個啊?”

    蕭瀲不喜歡別人談及這個話題,慢慢地沉下了臉。

    明月偷偷地握了握他的手,笑著答道︰“兄弟三個,有兩個庶兄。”

    班主滿眼憐憫地道︰“你的那兩個庶兄,沒少找你的麻煩吧?”

    蕭瀲抬了抬眼皮,並沒有說話。

    “別人的家事,何必過問呢。”明月幫忙打圓場,“我明白你意思了,你是說,品紅為了那什麼‘西北第一小生’的名頭,下毒害了他。”

    班主從未見到過這等直白之人,喉嚨里的口水嗆了自己幾下。

    “咳咳咳…咳…”他開始咳嗽,“這是你自己猜的,我可什麼都沒說。”

    蕭瀲則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秋月白本就是光州第一小生,功底扎實,唱腔多變,他贏得“西北第一小生”的名頭應是十拿九穩。反觀品紅,則無他這樣優秀的基本功。賽前被毒啞了嗓子,若說是品紅下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蕭瀲又出生問道︰“秋先生的打戲很好,他是否曾是江湖中人呢?”

    班主搖了搖頭︰“他一個孤兒,被我走街串巷時候撿來的。我這人沒本事,武生出身,也沒別的可教,便想讓他當武生,將這點三腳貓功夫教給他罷了。”

    “那他的刀…”明月出聲後,才發現自己問得有些多了,便噤了聲。

    哪知班主只是瞟了她一眼,繼續道︰“他的刀也是我給的。碎星刀是多年前一個沒錢打賞的客人送我的。我瞧著這刀雖老舊,但刀柄之上的虎頭刻得極好,便將它留了下來,後來才傳給月白。”

    倘若班主說的是實話,那麼秋月白的身世便不再存疑。

    只是他被品紅害過,仍然是最大的嫌疑人。

    “多謝你告知我們這些。”蕭瀲拉著明月站起身,“我一直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若他無罪,自然會被釋放。”

    班主點點頭︰“他最敬佩楊延朗,若不是我為了讓他有口飯吃逼他入了戲班子,現在想來應是死在北伐路上。”

    蕭瀲正要離去,听到班主的這句話又折返回來。

    “北伐?”他有些疑惑,“北伐死了那樣多的人,他竟然想跟著去北伐?”

    班主道了聲是︰“哪個男兒不想為我大魏開疆拓土?肅王英武有謀略,跟著他混準沒錯。”

    明月看著蕭瀲的眉尾止不住地上揚,忍不住說道︰“大魏都這個樣子了,還大魏大魏呢?”

    班主嗤笑了一聲︰“婦道人家懂什麼…縱然大魏已經不是百年前的大魏,但我們仍是大魏的子民,仍然想做它的一柄劍、一張盾牌啊…”

    明月听後,漸漸地垂下了睫毛。

    “謝…謝謝啊…”她小聲地道。

    班主沒听清她說什麼,只擺了擺手︰“你們走吧,月白要是還能回來,你們再來听。到時候我免你們的茶水費。”

    “到時候可不能賴賬。”蕭瀲道。

    “一定一定。”

    倆人回了府後,蕭瀲將明月送回西苑,自己則來了關押秋月白和鐵鏡公主的地方。

    他命人先將鐵鏡公主提了出來。

    少年被關了一天,倒沒有受多少虐待,只是中午飯吃得有些油膩——肅王錢多勢大,光州一向和平安泰,好不容易來了倆囚犯,牢中侍衛奔走相慶今年終于開了張。一時沒有忍住,便大魚大肉地伺候了一番。

    少年被提出來時,一時沒有適應外面的光線。

    “姓甚名誰?”

    頭頂一道低沉卻極為年輕的聲音響起,少年慢慢地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黑色革靴,繡著金色祥雲圖案,一只寬厚的大手隨意地搭在膝上,兩條長長的小腿隱沒在黑色衣擺之下。他的腰足有自己兩個粗,但比起他的身材和肩膀來又覺得細了,黑衣穿在高大的他身上顯出不同尋常的氣勢來。

    他坐在王座上,單手托腮,正俯視著地上的自己。

    少年被他凜冽的眼神困住,不由自主地張口——

    “秋雨。”(www.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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