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緣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哪怕你之前從未見過這個人，但是只要一說他跟你是兄妹，一個爺爺的那種，那種親近立馬就會讓你們並肩作戰抵抗外敵。
雖然蕭瀲現在並不算是外敵，甚至很有可能發展成另外一種姻親關系。但古往今來夫妻因權柄反目的比比皆是，大家都不是先知，誰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子？
山風刮來的瀑布的濕氣，很有讓人得風濕病的感覺。
盧老頭道︰“進里邊說。”說著向正殿走去。
半夜睡不著出來瞎溜達的精力旺盛的少年們和憂慮過多心思重的老年人在這個午夜相聚到了肅王正殿。
殿內燈火通明，興許那些個身居高位又帶兵打仗的人比較喜歡黑金配色，連中堂都掛著黑底金色蛟龍，亂臣賊子之心一目了然。
兄妹二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上面題詞——“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這簡直離謀反就差了那麼一句“全軍出擊”！
盧老頭不自然地咳了兩聲︰“咳咳…你們不要誤會，這是小瀲的爹弄的…都是誤會哈哈哈…”
明月和李非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盧老頭的笑聲漸止︰“此地沒有王爺允許是不會進來的，你們放心，這事兒別人都不知道。”
李非白耷拉著臉道︰“讓別人知道了又怎樣？還能被滅口不成？”
放眼如今天下，誰敢滅肅王的口？退一萬步說，他們敢來隴西麼？
明月有個習慣，無論走到哪兒都會坐首位。
她在盧攸的注視下賓至如歸地坐到上首，朝他們矜持地一笑︰“不好意思，習慣了。”
盧攸的拐杖點了點地面︰“無妨。”
李非白也找了個位置坐下︰“老頭子你都快禿了還半夜不睡覺，你到底想干嘛？”
柴明月也靜靜地等待他作出解釋。
盧老頭看了看外面，月亮還高高懸在空中。
隴西和元京不同，元京的秋季大約戌時就會天黑，而隴西則要推遲將近一個時辰。故蕭瀲每次練兵時也是摸黑行動。
他沒有看漏刻，不知道現在什麼時辰，只能確定蕭瀲很快便要起床了。
“先皇既自戕，幼帝又遭孫賊毒手，公主以後有什麼打算？”盧太師幽幽問道。
柴明月心底冷笑︰這是挖坑給我跳呢？
她雙手一攤︰“我來都來了，還能有什麼打算？”
李非白嘴角一扯︰“有什麼話直說，別挖坑給人跳。”
習慣了先拋磚引玉的盧攸被噎得半死，他以為明月在宮廷封閉式的教育下即便不是謀略過人之人也定然有謹慎小心之處，沒想到她會這樣直白。李非白又和她一唱一和，倆人合起伙來逼著他先開口說造反。
盧老頭只好道︰“那老夫就直說了——老夫想要你嫁給小瀲。”
明月雙手又是一攤︰“我來都來了，嫁不嫁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兒，輪得到我選嗎…怎麼？你是來說媒的？”
盧老頭搖了搖頭︰“老夫要你以永嘉公主的身份嫁給當今肅王，昭告天下。”
明月“哈哈”笑了兩聲，端起身邊的茶杯卻發現里面沒有水。她感覺自己有朝一日也就如同這茶杯，里面沒有水了，便什麼也不是。
“我說呢，怎麼會有人這樣好心千里迢迢只為救我一命。”她面帶嘲諷地道，“什麼情深義重報答恩情，不過是個幌子罷了。我真不該來回折騰，早早留在元京嫁給孫賀當皇後不好，非要來西北瞎折騰？”
此刻李非白面上也不好看。
“你們主公若有心取而代之，完全不需要靠明月。”他漠然道，“直接帶我去元京不香嗎？按道理說，我比明月價值更大才是。”
睿王世子，天潢貴冑。蕭瀲將他帶過去拿下皇位，再讓他禪位，這樣做的確比娶太清帝家的公主要香得多。
明月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她也認為賣兄長比賣自己劃算得多。
盧攸卻不以為然︰“睿王殿下詐死一事做得天衣無縫，現下突然放出他假死的消息不說，還帶來一位嗣王，你當別人這樣傻？”
李非白一只腳直接搭上桌子︰“你好話說盡，我也不會犧牲明月去成全蕭瀲…他算什麼英雄好漢，不直接舉兵打元京，想靠女人搏個名正言順的名聲？”
盧攸搖了搖頭︰“肅王殿下並無此意。”
明月翻了個白眼︰“但是你有。”
說罷，明月和李非白同時起身向外走去。
盧攸見直言之法行不通，只能動之以理曉之以情。
“先帝不作為，苛稅慎重，這是天意滅我大魏！你二人身為皇子皇女，就不覺愧對百姓社稷嗎？！”
明月听他這話，氣得都要笑出來。
“我問你︰誰想做這皇子皇女？是投胎時選的？”她轉身看著盧老頭，面容猙獰，“若不是生在帝王家，我現在該是上有父母下有兒女，而不是被你們虎視眈眈想著榨取身上最後的一點價值！”
盧攸見她氣得眼楮臉頰通紅，便軟下語調︰“老夫不是這意思…老夫只是…”
“話不投機半句多。你跟這想要名利想得都快得了失心瘋的老頭子廢什麼話。”李非白說著便拉著明月向外走。
月亮仍然高高地懸著，不知道蕭瀲他們幾時練兵。
李非白與明月出了正殿，又鬼鬼祟祟交頭接耳一番，兄妹二人絮絮叨叨地說著話，最終達成了一項約定後，各自回了住處。
山風吹來的氣息彌漫在寢樓之中，明月感覺撲面而來的都是水汽。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想來在這里住久了皮膚定然一日比一日水潤，不過胳膊腿什麼的就要遭罪了。
她兜兜轉轉地回了房間，見如意正坐在廳內等著她。
明月嚇了一跳︰“今兒這是怎麼了？一個兩個的都不睡覺？”
如意黑著眼圈望著她道︰“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水聲太大，奴睡不著…原以為只有奴睡不著，沒想到殿下也睡不著。”
明月爬上了床︰“快睡吧，明天還有事兒呢。”
如意來了精神︰“逛街？”
公主殿下恨鐵不成鋼地將剛脫下來的鞋子丟向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