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昂愣了那麼一瞬，終于反應過來。
‘這油膩胖子該不會以為烤雞真就只是烤雞？’
他試探問道︰“那個，你就不覺得這烤雞眼熟？”
許昂這麼一說，洪九幽便下意識多看了烤雞兩眼。
“這是？”
他忽然眉頭一皺，似是注意到了什麼。
許昂一喜。
對方這表情應該是認出來了。
沒錯，烤雞就是
“這是，永盛軒的烤雞？！”洪九幽篤定道。
許昂︰“”
洪九幽呵呵笑道︰“本座就說嘛，能把雞烤到如此品相的，除了永盛軒的手藝，天底下應該也沒誰能做到了吧。”
九炎城的修士無論修為高低，都有尋常百姓的七情六欲。所以九炎城中，凡人開設的酒樓、茶館、戲院、甚至勾欄青樓，一樣不少，城內排名第一的青樓“紫笛軒”，九炎城主甚至還是常客。
洪九幽從小到大都是這副油膩體型，說明自少年時他胃口就是極好的。
年少時他就很中意城里一家叫“永盛軒”的烤雞店做的烤雞。
只是後來，那家店主因家事舉家搬離了九炎城，兩百年過去，洪九幽午夜夢回時甚至想過，永盛軒的手藝是不是就此失傳了。
沒成想今天又看見了永盛軒的烤雞。
兒時的記憶是最美好的，對這幫九炎城的有欲之人更是如此。
小時候饞永盛烤雞的記憶翻動，洪九幽看著盤子里品相完美的烤雞，不由食指大動。
他打量一眼許昂。
‘這小子是有備而來啊。
‘這烤雞明顯剛出爐不久，他應該是自己學會烤制方法，自己烤的。
‘怎麼？
‘想靠送禮走後門？
‘可笑。
‘就憑你是靈隱徒弟這一點，你在我這就不可能有後門。’
洪九幽本著“面對糖衣炮彈，糖衣收下，炮彈打回去”的態度，敷衍道︰“行，你的心意本座心領了，暫且下去吧。”
許昂︰“”
‘心意？
‘我什麼心意？
‘永盛軒又是什麼玩意兒？
‘合著扯了這麼半天，這烤雞你壓根就沒認出來是火羽靈鵲唄？’
許昂下去了。
他決定再旁敲側擊地“提醒”洪九幽一下。
不久後，“蠢萌妹”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殿主大人，如果，我是說如果哈，如果我用火遁之法把火羽靈鵲燒死了，不會復活那種，火候又剛剛好，把它弄成了和您餐桌上這只烤雞差不多的樣子，您還能認出來嗎？”
“不要讓本座沒完沒了地重復！”
洪九幽已經不悅，但這聲音實在讓他氣不起來，最多只是態度稍微惡劣一些︰“還是說，你覺得本座不應該認得出來？”
蠢萌妹委屈道︰“我就是覺得，雞烤熟了都一個樣，本來就很難認嘛，反正是我的話我肯定就認不出？”
“呵，不要把本座當成是你，以本座對靈鵲的熟悉”洪九幽閉上眼，回憶火羽靈鵲身上特殊之處，“它真變成了烤雞，無論被烤得金黃還是焦黑，其皮質間必有卷絲狀紫銅木色紋理，只這一點，本座就不可能認不出它。”
他睜開眼楮，一指盤中烤雞，“看，上面有紫絲紋理！本座沒說錯吧。”
眾人︰“”
“當然了，哪怕本座一時疏忽沒看出來，但靈鵲能被烤出什麼味兒，還是極其好認的。它那一身‘火靈之肉’若被烤熟，肉的焦香中必有無法掩蓋的微嗆味兒。
“那味道跟辣味類似，卻遠比辣味刺激性小，辣香味則強上幾十倍，”他朝離得最近的某個修士招招手，比了比盤中燒雞，“你來聞聞，是不是有本座剛才說的那種味道？”
洪九幽說到紫紋時，那個修士就已經有點小懵了。
此刻過來聞了聞。
果然有那種味道！
他一會兒看看燒雞，一會兒又看看洪九幽。
然後他徹底大懵，啥話也說不出來了。
洪九幽也沒期待此人的回答。
他這時再也抵御不住美食的誘惑，直接撕下燒雞一只大腿，剛要開啃。
“再退一萬步講”想了想，他還是停下，索性將最後一個辨認靈鵲的途徑也說了出來，“就算本座‘看’、‘聞’都沒認出來，也沒關系。靈鵲自幼時每日只喝‘天山雪羊’的羊奶，其肉質除了它自有的肉香外，必定還有雪羊那凜冽的奶香。”
他撕下一塊雞皮，又遞給那人，“你嘗嘗，是不是有本座說的那種味道？”
那人︰“那個，洪殿主啊，我要不就不嘗了吧。”
洪九幽︰“怎麼的呢？”
那人︰“感覺好像沒什麼必要了吧？”
洪九幽堅持把雞皮遞給了他︰“嘗嘗吧，省得一會兒還有人質疑本座認不出火羽靈鵲。”
那人一嘗。
的確，是有那種味道。
他現在已經不懵逼了。
他現在只想趕緊離開這張餐桌。
萬一洪殿主一會兒反應過來，是不是得第一個劈了自己？
“所以嘛，不要再質疑本座。”
洪九幽總結道︰“火羽靈鵲就算真變成烤雞，本座也能一眼認出。說得再嚴重點，哪怕它變成一滴水丟到大海里，本座照樣能從無窮海水中找到‘它’那一滴。”
說完，他狠狠咬了一口雞腿，一臉滿足地嚼了幾口後，朝身後侍女道︰“凌霄，去，給本座取點芝麻孜然，靈鵲肉質是極佳，就是不太吸佐料，味道寡淡了些。還有你們，要抓靈鵲就趕緊去，別磨蹭了，真弄死了靈鵲就把尸體帶來，管你把它弄成了燒雞還是白水雞，本座沒有認不出來的道理。”
身後侍女早就懵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一時間沒有動身。
“愣著干嘛，快去啊。”洪九幽催促。
可就在這時——
“吱。”
一聲若有若有的聲音響起。
有人听到，有人沒听到。
听到的人也沒覺得什麼。
因為這一聲不但聲音小，而且持續短，甚至有人以為是不是誰在那磨牙呢。
但是——
洪九幽听到了。
既因為他修為深厚，耳聰目明，更因為那一聲“吱”離他太近。
就在餐桌上！
緊接著——
“吱、吱。”
“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吱”
持續不斷的嘰嘰喳喳中，那只被撕掉了一條雞腿、一小片雞皮的烤雞，正艱難地用一雙雞翅膀抱起一根大蔥當做拐杖，協同另一條完好的雞腿，倔強地站了起來。
“吱吱吱吱吱吱——”
洪九幽對這個聲音太熟悉了。
別人听不懂，他不可能听不懂。
這個聲音翻譯成人話就是——
‘洪九幽，我草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