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里奇的再一次回信,比格萊林特的預料要晚得多。
從周一互遞信件,商議好了之後,他和卡洛兒、阿芙拉還有特里普一行,總算是不再拖延,開啟了下一段旅行。
這一段旅程的終點是塞摩羅,殖民勢力的最南端,草原的盡頭,再往南則是純粹的土著區域……越過塞摩羅之後,他們開始轉道向西北方,途經了三座中型城市,總算快要趕到格萊林特的“根據地”索比亞市了。
“我們馬上就到西拜朗了,距離索比亞則還有將近一天的行程。”
車廂里的小桌子上,鋪著格林萊特從軍情九處順出來的地圖,他的指尖劃過其中的兩點,對旁邊短發微卷的少女說道,因為她剛剛在問。
離開斯隆士蘭已經九天了。
這九天里,格林萊特一邊旅行一邊寫稿,同時還要分出一部分注意力,關注到廷根,關注著安西那邊,既盯著“黑荊棘安保公司”,同時也做一些最基本的調查。
九天過去,他總算是完成了三篇文章的初稿,它們分別是《論階級矛盾》、《反剝削反壓迫的正義性和正確性》、《種族平等暨反殖民反歧視概述》……為了定義準確,論證有力,文章的字數大都較多,像第一篇,就超過了兩萬字。這肯定是沒法直接發表的,沒有哪一個報社會刊載這樣的大篇幅文章,所以格萊林特接下來還要對它們進行精簡,同時還要把一篇文章劃分為多個部分,然後逐個發表。
新一周的塔羅會,格萊林特選擇了請假。
除了蹭源堡的佔卜強化,塔羅會目前確實沒什麼能幫到格萊林特,而且奧黛麗、克萊恩以及阿爾杰都走在各自的正軌上,基本沒什麼需求,不需要他提供幫助。
不過下周他就不會請假了,因為他估算著小“太陽”、戴里克同學,差不多該參加進來了,有新朋友與會,他總還是要露面認識一下的,況且格萊林特本身也非常欣賞、非常同情這個淳樸的逐光大男孩——甚至還要超過對“主角”克萊恩的欣賞。
人總是對自己做不到的事格外向往。
沒參加塔羅會,他倒是參加了“黃金時代”酒吧的那個非凡聚會,並且按照之前簽署的契約,交付了一份“活尸”特性給“工匠”,然後取回了自己定做的兩件神奇物品。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神秘學老師,代號為“教授”的喬弗里,同樣也參加了這次聚會。
他隱蔽地看了“刺客”好幾眼,因為他知道,“刺客”就是格萊林特,現在應該在南大陸……格萊林特不方便和他見面,只好對他的關注視而不見,假裝自己不是本人。
格林萊特拿到的第一件神奇物品,是一枚鐵質海螺,是用“海洋歌者”特性制作而成的。
它的名字是“歌詠者之默”,僅僅是持有它,非凡者就能隨意地在30米深度以內的水中活動,基本不會受到任何影響,哪怕是到了30-50米的深度,它也能為持有者供氧,以及屏蔽絕大部分影響。
“歌詠者之默”具有兩個主動非凡能力,,一是“雷擊”,二是“風刃”,使用方式都是吹響海螺,同時灌注靈性。
這倒是完全符合了格林萊特“攻擊傾向”的那個要求。
比起格萊林特以往接觸的那些神奇物品,它的負面效果要嚴重一些。
第一條負面效果是
持有它的人,只要不是整個人全部浸泡在海水里,都會口渴得非常快,而且這種口渴沒法通過喝水來解決。
第二條負面效果是
它有活著的特性,平時會不定時放聲高歌,頻率大致是每天一次,而當它被吹響了之後,24小時之內,它的歌唱會格外強烈,變成每小時一次。它唱出來的歌聲會附加著各種增益或者減益作用,嚴重時甚至可以直接讓普通人或者低序列非凡者死亡,這沒法預料,也很難屏蔽。
最坑的是,如果它這一次的演唱沒有听眾,那它下一次歌聲附加的效果就會顯著增強……當然,這有一定上限。
相比起“歌詠者之默”,第二件用“使徒”做成的神奇物品就要友好得多。
它叫“惡意之預”,是一枚領針,佩戴上它,你就能夠直觀地察覺到別人對你的惡意,這種察覺包括兩個方面,一是惡意強弱,二是它的來源——因此它可以用來定位那些善于隱藏的敵人。
而且它的負面效果也比較容易接受
當你通過“惡意之預”察覺到了某個目標對你的惡意,你對他的報復欲就會顯著增加,目標的惡意越深,你的報復欲就會越重。
…………
第九天的中午,格萊林特總算是等來了馬里奇的回信。
有趣的是,寄信人是馬里奇,里面的信件卻不是他寫的,因為那字跡比較娟秀……雖然沒有落款,但格萊林特根據里面的用語和口吻,大致猜到了這是貝爾納黛的手書。
不出他所料,貝爾納黛同意了和他見面,就在今天下午。
不過她提出的見面地點倒是有些出乎格萊林特預料——金色薔薇咖啡廳。
這個咖啡廳本身,沒什麼特別的,雖然檔次還算可以,但里面的高端咖啡和茶飲,也只是格萊林特在貝克蘭德的時候,平常享用的那些而已……特別的是它的地理位置,它就在“羅塞爾紀念館”的旁邊。
“這麼說,貝爾納黛對‘黑皇帝’紙牌、或者說‘某張’褻瀆紙牌的可能位置,並非一無所知啊。”
格萊林特若有所思地做出了猜測。
隨後,他用眼神示意了卡洛兒一下,然後把身子後靠在車廂的椅背上,閉目進入了“沉眠”。
示意卡洛兒是為了讓她幫忙看顧一下自己的身軀,一旦有什麼緊急情況,能及時喚醒他,讓他盡快把意識收回本體。
這段時間,格萊林特在白天、在趕路的同時,想操縱安西的時候,幾乎都是讓她幫忙警戒的。
按說,格萊林特現在還不能直接把意識投射到“秩序之主”位格,需要有人誦念那三句尊名。
不過他有了分身之後,倒是有了一個取巧的辦法,因為他雖然不在高位,沒法通過祈禱共享安西的視野,但他卻可以在沒有視野的情況下,直接操縱安西,讓他誦念尊名,把自己的意識拉上去。
當然,這有一定風險,因為他完全不知道安西那邊是什麼情況,有沒有誰正在窺伺著他。
…………
金色薔薇咖啡廳。
因為提出見面的人是“格萊林特”,而不是“艾倫•比伯”。
所以格萊林特費了一番周折,先把“秘法之鏈”賜予安西,讓他使用自己手里的“詭法之鏈”操縱“掠食者”使用了幾次“變形”,同時又用“秘法之鏈”對這個過程完成了“記錄”,最後再使用抄錄好的“變形”,變成了“格萊林特”的形象,只是衣物還是很普通的那一套,並且在改變了身高之後,顯得不太合身。
也沒辦法,“詭法之鏈”只保留了“操縱靈體之線”一個能力,至于“詭法師”的其它技能,反倒是“秘偶使得,主人用不得”,只能通過“記錄”來進行套娃。
環視一圈,格萊林特通過安西,高高在上的俯視著這里,他看到了窗旁那個面容精致、衣著奇異且華麗的女人,她正安靜地注視著自己的左前方,那邊就是蒸汽教會開設的“羅塞爾紀念館”……古怪的是,她這麼一副吸楮的形象,卻沒能引來任何人的注意,似乎那里什麼也沒有。
似乎是察覺到了安西的視線,她偏過了頭來。
“格萊林特子爵?”
她看了安西幾眼,疑惑地開口道。
格萊林特覺得她的狀態很是奇異,貝爾納黛反到覺得他的狀態更怪。
在這位“預言大師”眼里,現在的“格萊林特”完全就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而且就算在怪物里面,他也是極為瘋狂的那一類!她完全想不通,“格萊林特”為什麼還能好端端的待在哪兒,沒有被瘋狂影響,僅憑本能活動……而且,根據她查到的結果,這位年輕的子爵閣下,進入神秘世界,不是應該還不到一年嗎?為什麼會已經有了序列4的位格?而且還並不是她之前查到的“律師”途徑,而是“仲裁人”途徑,是一位“律令法師”!
最奇特的是,無論用什麼神秘學手段,她得到的反饋都是
這位先生的的確確是那位格萊林特子爵。
他轉途徑了?六七個月就成了半神?但狀態似乎不太好?
在她思緒紛呈的時候,格萊林特操縱著安西開口了
“下午好,長公主殿下。”
他已經確定了,貝爾納黛所在的空間非常奇特,並不會被外面的人看到或者听到什麼,似乎在外人眼里,這里什麼都沒有。
貝爾納黛按下思緒,點了點頭,直截了當地說道
“你應該不是為了那個蹩腳的‘預言’而來?”
蹩腳……
行吧,你是“預言大師”,你說它蹩腳,那它就是蹩腳吧。格萊林特無語了兩秒,虧他還以為自己編得挺合理來著。
貝爾納黛涉及羅塞爾的事很是在意,她見安西一時沒有接話,于是便追問道
“你的目的是‘黑皇帝’紙牌?”
安西點了點頭,並不否認這一點,這本就是他用來取信于貝爾納黛的幌子。
他掌握著羅塞爾的相關情報,完全不怕貝爾納黛不講規矩,于是直接開口說道
“羅塞爾的遺物里,應該有一份手稿,記載著 尚未完成的一些創意,那里面的一張印有皇帝圖案的書簽,就是‘黑皇帝’紙牌。”
“我需要你幫我取出它,這對你來說應該不難。”
貝爾納黛一下就皺緊了眉頭。
她不知道格萊林特為什麼會那麼清楚,就像是親眼看著她爸爸把那張紙牌夾在了那本“創意手稿”里一樣。
她雙手一拉,在身前制造出了一團籃球大小的迷蒙微光,仿若一個微縮的宇宙,里面有點點亮光,似乎是數之不盡的顆顆星辰。
接著,她的一只手直接伸入了那無盡的星辰之中。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直到貝爾納黛的右臂齊肩沒入了那些“星辰”里面,她的手都還沒有從前端露出來,就好像是這些微光和星辰連接了一個異度空間。
沒一會兒,她收回了手臂,驅散了那團微光,拿著那張印有“皇帝羅塞爾”的書簽,仔細地看了又看。
“它似乎沒什麼異常?”
“而且,這對你來說,應該也不算難事?為什麼要找我幫你拿?你就不怕我反悔,直接貪下了這張紙牌?”
“嚴格來說,它是我父親的東西,我比你有更合理的佔有資格。”
沒看出什麼異常,她便甩手讓那張書簽飛向了格萊林特,似乎同樣也不擔心他拿到了紙牌,會選擇變卦。
“呵呵。”
格萊林特低笑了一聲。
“我確實想拿到它,但卻絕對沒有太強的,所以我不願意花太多的精力,而是選擇了找你拿它,並且不怕你貪墨……還有一個理由是,你應該不知道它的開啟咒文。”
說著,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這位“神秘女王”,兩指夾著紙牌,略帶促狹地用古弗薩克語朝它念誦道
“貝爾納黛。”
有那麼一瞬間,貝爾納黛還以為那位既怪異又神秘的格萊林特子爵是在叫自己。
但下一秒,讓她呆住的事情發生了
書簽之上,明淨的光芒一點點騰起,外面的羅塞爾皇帝形象隨之煥然一新。
他坐在了古老的石制寶座上,頭頂戴著一個瓖嵌著各種寶石的黑色皇冠,穿著漆黑的盔甲,蓋著同色的披風,手里握著權杖,冷眼前望。
書簽的左上角,璀璨的星輝凝出了一行文字
“序列0黑皇帝!”
緊接著,那張書簽變得立體,仿佛一冊微縮的書籍。
過了一會兒,一頁頁紙張全都翻過一遍,它又重新疊合,化為了一張撲克牌,所不同的是,上面不只再是原本的“皇帝羅塞爾”,而是坐在王座上的“‘黑皇帝’羅塞爾”。
原來,古弗薩克語版的“貝爾納黛”,是它的開啟咒文!
“爸爸……”
這位神秘世界的大人物,縱橫五海一百多年的“神秘女王”,毫無姿態地在格萊林特這個外人面前,眼神瞬間迷離,嘴唇輕啟,呢喃出聲。
反手收起了這張紙牌,格萊林特看著神色復雜的貝爾納黛,既沒有安慰她,也沒有刺激她。
靜默了那麼幾分鐘之後,他才開口道
“那麼,女士,現在輪到我給出價碼了。”
貝爾納黛的眼神逐漸恢復了清明,只是眼角還有些濕潤——她沒有哭,她早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依偎在爸爸懷里的小女孩兒了,那個肩膀寬闊,替她承擔一切的人已經不在了,她早已習慣了獨自承受很多事情。
只是……只是還有點難受而已。
她明顯還有些神思不屬,只是隱含著一些期待
“如果可以的話,那份價碼能換成給我解惑嗎?”
其實,對她來說,這張紙牌的開啟咒文,本就是一份最好的價碼……她至少已經知道,哪怕是到了最後,羅塞爾性格大變了之後,也仍然深愛著她。
在此之前,她了解到的羅塞爾,到了晚年的時候,有些時候異常的淡漠和殘忍、罪惡,就連自己這個他以往最疼愛的女兒,也接近不了他,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有些時候似乎又沒什麼變化,很親切地夸耀著自己登月的偉大,姿態和以前給自己講故事、吹噓自己功績的時候,完全沒什麼兩樣。
她無比確定,這個神秘的年輕子爵,知道很多關于羅塞爾•古斯塔夫的事情,但他似乎沒有要向自己解釋半句的意思。
格萊林特神色也有點為難,他沒有回答,場面一時陷入了寂靜、陷入了僵冷。
“哎!”
良久,他才長嘆一聲,說道
“女士,我的價碼是,年底之前留在貝克蘭德,你將有一次晉升的機會。”
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雖然他現在拿著“尤諾之誓”,帶著分身安西和多件半神級神奇物品,已經有了正面對戰序列4的實力,但這在年底的“貝克蘭德大霧霾”事件里,還是太過微弱了一點,最多只能懟一下“絕望夜鶯”,左右不了局勢。
所以他才想巧借一下貝爾納黛的力量。
另外,他還有一點不為人知的陰暗心理,那就是如果貝爾納黛因為攪合喬治三世的事,被 盯上乃至是擊殺,或者她因為儀式的作用不夠,沒能順利晉升……那自己也就不用考慮以後成神的時候,該怎麼面對她了。
即使心里的想法還是千頭萬緒、一團混亂,即使悲傷還未消散半點,貝爾納黛的眼里也還是浮出了一抹驚奇。
你還真能預言?
格萊林特想了想,怕她沉迷于羅塞爾的事情,對此不怎麼用心,于是又補充說道
“羅塞爾的事,除了真正的神靈和個別天使,目前應該沒有誰比我更了解……但你應該知道,有些東西,不到天使位格,連了解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我是說如果,在你晉升成功了之後,仍舊還想追尋那些真相的話,我可以把它們都告訴你……我認為,你是有權利知道那些東西的。”
“只希望你不要後悔。”——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他可不是克萊恩,會好心地向貝爾納黛隱瞞羅塞爾為了擺脫污染、為了成神而做出的那些齷齪事。在“原著”里,克萊恩是幫助羅塞爾,把那些事全都甩鍋給了“墮落母神”,讓她以為,都是因為羅塞爾被外神污染了,才會做出那些錯事,但事實上,那些事情才恰恰是 的罪惡,而平常偽裝正常的,才是被污染了的羅塞爾。
羅塞爾早年和那些夫人小姐們的腌 事也就罷了,格萊林特也不願意拿那些低俗的破事來詆毀羅塞爾,破壞 在貝爾納黛心中的形象。
但他後來為了成神,做的惡事可不比喬治三世少!
而這部分涉及大是大非的東西,他是決計不會替羅塞爾隱瞞的。
一方面這有違一個普通人的基本道德判斷,而他又和羅塞爾沒什麼交情。另一方面,那也不符合格萊林特的原則——當然,也不符合他的利益。
如果貝爾納黛心中的羅塞爾,一直都是那個偉大、光明且正義的形象,那她絕對會在自己成神的時候,拼死進行阻擾,因為她有足夠合理、自認為正義的理由這樣做。
這是既合情、也合理的。
但如果她能清晰地認識到最真實的羅塞爾,那麼她作為一個女兒,阻撓自己當然也說得通,可她既然知道真正的羅塞爾是什麼樣的人,那她阻撓自己的時候,心里未必不會有一點愧疚和猶豫?
這是合情,卻不那麼合理的。
神神叨叨的說了一通之後,格萊林特操控著安西,將那腳掌大小的古老提燈在身前劃拉一下,迅速淡去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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