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走龍蛇間,諸類法偽裝下的【沒】字訣已經書就。威能已經被狠狠削弱,卻正好用來測試。為了實驗的準確性,李凡還割下了自己一塊相同大小的血肉、以及另外一團凡人血肉,用來充當對照組。【沒】字籠罩下,只見三塊血肉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同樣是倏忽間被一層陰影籠罩。李凡所屬跟凡人所屬,沒有任何區別。幾乎毫無抵擋能力,宛若被無形之海的一個浪頭打下,自此沉沒、消失在世間。而那團真仙血肉……雖然不能免除真仙篆字的影響,但卻如一葉扁舟。任憑逐浪滔滔,它起起伏伏間,卻依舊平穩的停于海面之上。當最終【沒】字訣的波動散去後,它跟實驗之前相比,幾乎沒有任何的變化。“不愧是真仙血肉……”李凡目光閃動。接下來,李凡又接連用【亂】、【獨】等真仙篆字做了實驗,得到了初步結論。或許是因為曾經受到仙靈之力浸染的緣故,真仙血肉的“獨我”、“恢復”性極強。並不是直接免疫了真仙篆字的影響。而是在受到沖擊,自我發生變化後,又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復原。故而乍一看上去,像是不受各種字符影響一樣。“這種韌性、恢復速度……”以真仙之血為一角,窺見了真仙的實際可怖之處。李凡心中無比震動。“只是單純的血肉之力,就比我有無極盈虛法加持下的神魂恢復能力還要強大成千上萬倍!”“這恢復的驅動力究竟又是什麼?明明這團血肉里,已經沒有絲毫的仙靈之力了。而且從單純的組織結構來看,也跟凡人血肉沒有差別。”“難道……”心念一動,白圈落凡塵頓時出現在手心。單純的血肉,並不具有生命。故而在落凡塵的判定中,眼前的真仙血肉、也在“死物”的範疇。光芒籠罩下,血肉霎時被分解。但讓李凡失望的是,並沒有仙靈之力出現。而是一種泛著惡臭的黑色氣息。僅僅是稍微聞了一點,李凡就感到陣陣頭暈目眩,眼前還有種種幻覺閃過。面色劇變,李凡身形遠遁,發動陣法將這些黑氣聚攏搜集起來。好在黑氣本身沒有什麼破壞力,很快就被李凡處理干淨。看著遠方空中那個黑色小球,李凡不由眼皮直跳。那仿佛連神魂都能污染的惡臭,依稀還徘徊在鼻尖。“這黑色氣體,似乎是純粹的腐朽、破敗。”“有意思。明明有如此強大的活性,被分解後卻是這般景象。”李凡心中又對真仙血肉生出無盡好奇,差點忍不住、又要分出一縷神念窺其究竟。好在關鍵時候,以莫大毅力止住。“下一世、下一世。以後還有的是機會……”當前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足以支持李凡繼續窺探真仙之秘了。李凡深吸一口氣,將起伏的心潮平息。雖然尚不能弄清楚真仙之血的奧秘,但卻並不妨礙李凡繼續開發其用法。微光一閃,自玄仙舟得來的銅鑄仙鶴隨即出現在李凡掌心。“仙降,萬物歸虛!”一番準備之後,弱化版的微型歸虛大陣,便出現在講道台地下空間中。仙陣內,無形之風呼嘯。李凡將銅鑄仙鶴扔進大陣中央。霎時間,狂暴的風刃按照李凡所想,劈頭蓋臉轟擊在那銅鶴身上。不愧是仙器在滅世災劫下的殘存。僅僅是規模小了一些,自身威能並沒有削減多少的歸虛大陣,竟然沒能在銅鑄仙鶴上留下多少的劃痕。只是不間斷的無形之風,一直吹拂。猶如巨錘,不斷敲打、轟擊。慢慢改變著銅鶴的形狀。時間緩緩流逝,三天之後,一具銅鑄骷髏,在歸虛大陣中出現。暫時將其轉移出大陣,以金色源力精粹為引導,將一小團真仙血肉吸引至銅鑄骷髏身上。或許是其自身的特性作祟,又或者是感應到了銅鑄骷髏上同樣的“仙”的氣息。二者一相遇,真仙血肉便緩緩在銅骨表面棲息下來。血肉涌動、翻騰,似乎想要順勢朝周圍擴張。李凡見狀,趁機渡過一團源力精粹。跟真仙血肉融合的十分艱難,然而或許兩者間真有共通之處。最終,血肉如同海綿般,將金色精粹,徐徐吸收。得到能量的補充,真仙血肉就順著銅骨開始生長起來。起初只是食指大小的一小團,附著在顱骨之上。在經過一番蠕動、自發增殖之後,宛若紅色洪流,自頭而下。被李凡源力精粹喂食之後,這堆積的真仙血肉不像之前,靠近後便會產生莫名的呢喃、怨憎的低語。反倒像是源力精粹巨網下的某個造物,甚至給了李凡如臂指使的感覺。不斷灌注源力精粹,真仙血肉終于將銅色骨骼表面全都覆蓋。但之後並沒有衍化出表面皮膚。純粹的血肉堆積而成的人型,看上去令人有些不寒而栗。李凡可以感應到,真仙血肉正猶如長出根須般、不斷吸附著下方的銅骨。使其黏合的更加牢固。而整具血肉身軀,也隨著這種結合的愈發緊密,逐漸產生某種變化。然而,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具身軀,李凡始終覺得,少了點什麼。“魂乃身之主。有身無魂,始終是物……”注視許久,李凡隱隱明白過來。但最後、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李凡卻遲遲沒有動手。不僅僅是因為壓根沒有“仙魂”這味主藥。更關鍵的是,每當他心中浮現出這個想法之後,一股莫名的危機感就同時浮現。“涉及真仙之境,做事更應謹慎一些。畫龍點楮,要小心龍破壁飛出後的分反噬……”念及此處,李凡緩緩點頭,雙手掐訣、暫且先用大陣將這具軀殼給封存起來。“等找到,能夠完全承受真仙血肉、而不失控的意識再說。”李凡腦海中先後閃過天陽、白先生的遺骨。“永恆遺念,萬世長存。能引起道之共鳴,應當不會在真仙血肉的影響下迷失。”相對于不可控的白先生,性情單純的天陽顯然是更加合適的對象。李凡親自跑了一趟叢雲海底。看了眼海底地脈之下,仍在沉眠的天陽傀儡身軀,李凡沒有打擾。而是去了天陽洞府中,將他的遺骨拿到。嘗試了一番,依舊是沒能通過自己感應到其上附著的【永恆遺念】,李凡猛地將遺骨捏碎。而後操控著粉塵,將其揮灑、混入真仙血肉軀殼之中。遺骨不過是表象,永恆遺念自然不會因為遺骨的粉碎而消散。轟!永恆遺念的加入後,真仙血肉軀殼也隨之發生了質變。劇烈的能量波動自身軀上涌現。仿佛有一把無形刻刀在不斷雕刻,赤裸的血肉之身上,皮膚、毛發,相繼成型。那緩緩出現的面龐,正跟記憶中的天陽如出一轍!李凡沉吟著,在周圍連續布下大陣、防止甦醒的天陽暴走。同時不斷用源力精粹生成鎖鏈,將眼前的軀殼束縛住。但,很快李凡就察覺到了不對。即便天陽的容貌越來越清晰,生機卻始終沒有浮現。眼前的天陽,就像是一件由仙器殘骸、真仙血肉、永恆遺念堆砌而成的玩偶。看上去栩栩如生,不過終究跟真正的生命有著質的差距。哪怕只是想要讓這具玩偶動起來,目前也根本無法做到。“……”李凡微微搖頭︰“看來,是我想當然了。生命,尤其涉及到仙,顯然不是如此兒戲就能復現的。”“不過,並不代表眼前這具軀殼就沒有用處。內核乃是天陽永恆遺念,等天陽真正甦醒後,便可操控這尊血肉傀儡。”“雖然沒有任何靈力,但光憑肉身之力,恐怕就能鎮壓大半個玄黃。凡俗術法神通,皆無法傷其分毫。”“更妙的是,傀儡血肉是通過源力精粹喂養而成。即便經過這一輪成長,它也依舊在我控制之下……”李凡心念一動,眼前的血肉傀儡就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做出了各種動作。但因為天陽永恆遺念的存在,李凡卻明顯感受到了種種不順滑之處。“還是要本尊來,才能更如臂指使。”再度用大陣,將血肉仙傀封存。李凡看著剩下的一大塊真仙血肉,陷入了思索之中。“源力精粹畢竟只是仙靈之力的下位替代。接受了其灌養之後,真仙血肉也仿佛發生了變化、跌落了境界。哪怕它們原本同源,都是坤乾骨手上生成,卻也幾乎轉瞬間變得毫無關聯了……”“墨儒斌曾說過,源力精粹、有害無益。看來此言非虛。”但只是對尋常人而言。即便沾染了源力精粹後有什麼無法挽回的後果,李凡也大可以通過【還真】來消除。所以在沒有找到真正的超脫之法以前,李凡肯定還是選擇物盡其用。“恐怕不僅僅是源力精粹。真仙血肉的獨我性,導致任何比仙靈之力更低的力量沾染之後,都會導致其【降級】……”“當真是仙凡有別。”李凡感慨道。“其下不行,或許可以嘗試同級、甚至仙之上。”在李凡如今所能調用的種種手段里,真仙篆字、仙級陣法,勉強算是與真仙血肉同等層次的存在。而【還真】的真假之變,則是在仙之上。李凡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研究。但這次的進程,就不像之前那般順利了。畢竟都是超脫凡俗的存在,以李凡目前的知識積累,很難短時間就有成果突破。李凡也是十分的自知之明。並沒有本體虛耗在這方面上,而是創造了一個擬造人格,代替自己進行研究。一旦有什麼發現,本體就會立刻感知。而為了防止研究過程中可能會出現的種種異狀,李凡不僅在此處布下了重重陣法,更留下了白圈落凡塵鎮壓。一旦真仙血肉發生不可控的突變,落凡塵就會罩下,將其全都分解。那黑色氣息雖然臭了點,但只要控制好、不外泄,應當不會造成什麼麻煩。返回星海邊陲的途中,李凡思考著這一次古字符的嘗試。“古字符的回溯之力,能根據遺骨生成血肉。”“玄黃界內,可不僅僅還有真仙之骨。”李凡的腦海中,閃現過浮光州大裂谷下,一始宗遺跡內的大法師遺骨。上一世仙陣風暴滅世中,道源州無疑是安然存活到最後的。跟其他幸存者不一樣,大法師所在,宛若形成了一個黑域、與外界隔絕。即便李凡主控仙陣,也無法窺探其內具體情況。甚至最後高牆崩塌,星海動蕩。那處黑域,也依舊維持著。從這一點就能窺見大法師實力。絕對在傳法、天醫等人之上。“任由自己的遺骨流落在外。”“玄黃被滅不動、真仙降臨亦不動。”“甚至高牆傾塌,高牆外捕獵真仙的存在降臨。 還是不動。大法師的狀態,絕對很有問題。”“哪怕再怎麼專注的悟道,感應到致命威脅時,也定然會做出本能反應……”正是基于如此的猜測,李凡才想著利用大法師血肉去做一番試探。不過畢竟有一定的風險,還是要等到此世的最末尾,再做布局。思緒翻涌間,李凡已然又回到了玄仙舟之外。按照之前雙方約定好的方法,施放了訊號。仙舟一眾長老,齊齊出來迎接,給足了面子。“道友,你怎麼變成這番模樣了?”“發生了何事?”仙舟眾看著分別不久,卻已經滿頭白發、甚至還隱隱泛著死氣的李凡,紛紛大驚失色,連忙問道。李凡直接冷哼一聲,語氣不善、興師問罪道︰“你們仙舟可是害慘我了!”仙舟眾人,面面相覷。“道友何處此言啊?”鐘道恭苦笑一聲。“想必諸位已經看出來了,我如今,已命不久矣!恐怕只剩二十年壽元……”李凡面色陰沉,眼含殺氣、掃過仙舟眾人。“而這一切,都拜你們仙舟所賜!”不等仙舟眾回應,李凡就接著說道︰“我此番回去後,向師尊稟報了事情始末。卻遲遲等不到回應。”“于是擅自動用了護界仙器,想要算一算,跟你們合作的未來如何……”“不想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李凡狠狠盯著仙舟眾人,問道︰“那高牆最薄弱處,是不是跟高牆之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