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難看出,她身上的傷並非是炸傷,明顯是被人打傷的。可又是誰這樣殘忍,竟對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下這樣的狠手?
楚沐歌握住了她的手︰“昕冉,你這是怎麼回事,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江昕冉卻縮回手︰“沒事,打仗的時候被誤傷的。”
“昕冉,你就別瞞我了。”楚沐歌皺起了眉頭,神色嚴肅︰“是不是炸傷難道我還看不出來嗎,很明顯這是被人打傷的,你告訴我,你遭遇了什麼,是誰對你下了這樣的狠手?”
江昕冉終于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淚水從眼中傾瀉而出,低聲啜泣︰“我嫁到程家之後,幾乎沒有一日不受這樣的苦。也許我終有一日,會死在他的手里。”
楚沐歌的心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忙檢查了她的另一只手臂,發現也一樣遍布著傷痕。就連背上,甚至脖頸上,都有著大大小小淤青的痕跡。
看著遍體鱗傷的江昕冉,楚沐歌心驚膽戰,她瞪大了眼楮,“這個程顯赫怎麼對你下了這樣的狠手,是他主動要求娶你的,到頭來卻這樣折磨你。”
“這樣被他打,被他欺負,換誰能受得了。你為什麼不和你哥說,讓他把你接回去,或者逃離這個地方啊?”
江昕冉的面容只有絕望︰“沒用的,我哥既然已經決心把我嫁到這里,就不可能把我接回去的。”
“他眼里只有他的利益,把我嫁到這里就是他的目的,他哪里會顧及這些與他不相關的事?”
“你說逃離,我何嘗不想逃離?可是我無論逃到天涯海角,他都能夠把我抓回去的。上一次我想逃走,他把抓回去後,狠狠地用鞭子打了我一頓,我差一點落下了殘疾。”
“既然已經這樣了,我便不再想著逃離了。在這里的日子,也就這樣過著吧。自從嫁到這里後,我的一生,便已經注定黯然無光了。”
楚沐歌心中浮現了一層濃濃的哀傷,面對江昕冉的境遇,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她。這樣灰暗與絕望的人生,怕是怎樣,都無濟于事罷了。
她也只是從桌角搬起了診療箱,“正好今天你來了我這里,我來給你上藥包扎一下吧。”
江昕冉點點頭,沒有說話。楚沐歌便打開了診療箱,去除了紗布與藥物,為江昕冉處理傷口。
楚沐歌一邊為江昕冉處理傷口,一邊听著江昕冉緩緩講述︰“自從我嫁到程家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未來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
“程顯赫是個殘暴的酒色之徒,成日與酒肉相伴,每次喝的大醉之時,就闖到我的房間,無休無止的打罵我。我這一身的傷,都是他醉酒之時打的。”
“而且他還有好幾房小妾,因為我不得他歡喜,那些小妾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時常會過來找我的不痛快。對此,我也沒有任何能力去反抗。”
“不光是這樣,而且他不許我出門,命人像看守囚犯一樣的看守著我。今天他正好不在,我低聲下氣地求著程家的下人,她們才肯帶我出來的。在他回來之前,我必須得趕回去。”
從江昕冉的眼中能夠看到的,只有無力的絕望,連一絲反抗的勁力都沒有,她早已失去了昔年所有的活力與不服輸。
許是在這苦痛與折磨之中,已經消磨的從前所有的天真爛漫與稜角了吧。
面對她那些殘酷的經歷,楚沐歌同情而痛心,可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現狀已無法改變,只怕說得越多,便會勾起她更多的難過。
江昕冉也看出了楚沐歌的心緒,她拭去了眼角的淚,再沒有過分的哀慟,只是輕輕的拍了拍楚沐歌的手,“沐歌,你不要為我難過。我的人生雖然已經這樣了,但至少我生命的前二十幾年是光彩的,這便已經足夠了。”
“我也曾經擁有過夢想與愛情,把那些美好記在心里,就夠了。往後的日子,便由著我沉溺在從前的美好之中,自生自滅吧。”
“我能見上你一面,看到你是平安的,我就放心了。亂世風雲不定,能安逸的活著,與心愛的人在一起,便是一種幸運,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但是我,卻……”
說到此處,她滯了住,似乎是想問些什麼,卻又不敢問出口。
她彷徨了一下,終是抬起頭︰“你,我……你最近有連升學長的消息嗎,他,他現在怎麼樣了?”
“連升學長?”楚沐歌也無從得知“自從仗打起來之後,那所學堂也停課了。我們沒有再見過連升學長,他大概一直在家里吧。”
“你既然心念他,為何不趁著這次出來的機會,去找他,與他見一面啊?”
江昕冉眸光黯然,神色淒淒︰“不去了,明知再也沒有可能了,還去找他做什麼。若是讓他看到我現在遍體鱗傷的樣子,免不了又要讓他為我擔心。如此相見,倒還不如不見。”
“只是……”又一滴淚從她的眼角落了下來,落在了她淤青帶血的手臂之上,手臂上的傷再痛,也抵不過心痛,“只是我真的很想他,自打我嫁到程家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他在哪里,他在做什麼,他過得怎麼樣,我通通都不知道。沒有他的音訊,我真的很著急,每當我被程顯赫欺負時,我就特別的想他。”
“在程家過著這樣的日子,我早就不想活了。我之所以留著這一副殘軀到現在,就是希望能夠多見他一面,我真的放不下他。”
“哪怕是能遠遠的瞧見他一眼,看到他是平安無恙的,我也知足了。可是我又不敢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以後能夠出程家日子,怕是也不多了……”
說到此處,她已經泣不成聲,伏在殘破的桌子上掩面而泣,渾身上下都浸透著一種無能為力的絕望。
楚沐歌也忍不住落了淚,但也只是輕輕的抱住她︰“昕冉……”
“快點了,好了沒有?”義診棚外傳來下人暴躁的聲音。
“走了走了,要是一會兒回去晚了,讓少爺發現我們兩個把你放出來了,我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知道了。”江昕冉松開了楚沐歌,拭去了眼角到了淚痕。
她淚眼惺忪的雙眸中盡是不舍,她握住了楚沐歌手,更咽了一聲︰“沐歌,我要走了,你保重。下次見面,未必是什麼時候了。”
她說罷便走了出去,沒有回頭,也沒有留戀。
出了義診棚之後,她仰起頭,望了一眼昏黑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氣,將淚水收在了眼底,便隨著那兩個下人離開了。
“昕冉!”楚沐歌追了出去,可望向她的背影時,她已經漸漸遠去。
那消瘦的背影漸行漸遠,只到消失不見。一陣冷風輕輕撫過,透著的,盡是身不由己的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