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擁有的資本，讓你與你憐憫的那些民眾，有了階級上的差距，為你帶來了比他們更大的權力，你想利用這些權力負起責任，替他們創造幸福生活。”</p>
“但其實，人民的幸福生活，既不是資本家創造的，也並不需要資本家來創造。”</p>
“資本家什麼也不創造，他們只是在人民創造幸福生活的過程中層層剝削、不斷吸血。”</p>
“你認為，你有如此大的權力，卻並沒有濫用，而是竭盡所能的造福民眾，但實際上，你所獲得的權力，恰恰建立在你對人民的剝削之上。”</p>
“這就是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沒有善心的資本家，他們所用來散發善心的財富，都是從無產階級的血管當中抽出來的，也包括你，蝙蝠俠。”</p>
“你所擁有的龐大的財富、高科技的裝備、所有你用來拯救人民的投入，其實正來自于人民。”</p>
席勒走到了蝙蝠俠的對面，當灰色和藍色的眼楮四目相對的時候，像海浪撞上水壩的高牆。</p>
席勒看著蝙蝠俠說︰“當初我對你說，你要投入全部的財富，用來拯救全人類，幫他們達成終極幸福。”</p>
“你做出了這個艱難的決定，因此覺得自己非常偉大，極具奉獻精神。”</p>
“但其實，你並不偉大，這也不是奉獻，你所付出的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人民應得的。”</p>
“就像現在，你帶領惡魔們奪下了礦山，推翻了腐心將軍的統治，你成為了新的礦山主人，因此，有了更大的權力，但這本不應該只屬于你，而應該屬于每一個在這個過程當中付出勞動、流過鮮血的惡魔。”</p>
席勒偏了一下頭，盯著蝙蝠俠的眼楮說︰“你的眼神在告訴我，你並不服氣。”</p>
“你在想，如果沒有你，他們永遠也不會覺醒，你在想，你也在戰場上流血拼殺，甚至取得了比他們更多的戰果。”</p>
“的確，你充當了一個引路人，自然該有你的回報，可這種回報真的多到，要佔有其他所有人的勞動成果嗎？”</p>
席勒稍微湊近了一點，他看著蝙蝠俠的藍色眼楮說︰</p>
“我想，對于我的這種結論，你的腦海中，現在應該充斥著各種負面的情緒。”</p>
“那麼，回答我，蝙蝠俠，這種負面情緒，到底來自于你對資本的貪婪，還是對人民的傲慢？”</p>
“放開我！”蝙蝠俠低吼道，他非常罕見的揚起了嘴唇，露出了牙齒，就像一只自衛的野獸，他又重復了一遍︰“放開我！小丑！否則你就死定了！”</p>
席勒後退了兩步，露出了一個非常燦爛的笑容，他說︰“你看到了嗎？感受到了嗎？”</p>
蝙蝠俠額頭青筋暴起，手臂肌肉膨脹，鐵鏈的環扣都被他扯松了，可下一秒，他忽然愣在了那里。</p>
【話說，目前朗讀听書最好用的app，換源app， 安裝最新版。】</p>
他不停的喘息著，就好像耗費了很大的體力，然後他終于冷靜了下來，有些恍忽的說︰“……為什麼？”</p>
“你想問什麼？”席勒又非常耐心的問道。</p>
蝙蝠俠卻不說話了，他沉默的掛在石柱上，就像肉鋪角落里放了最久，卻最不認命的一條臘肉。</p>
“我想，你已經找到答桉了。”席勒的語氣忽然緩和了下來，就像一位真正的老師那樣，他說︰“你應該已經明白了，我們為什麼不願意和你談論這個話題。”</p>
“並不是因為你現在的身份是個資本家，而是因為，從始至終，你都不願意成為無產階級。”</p>
“你在對這個身份感到恐懼。”席勒評價道，他說︰“或許，不是因為你對資本的貪婪，也不是因為你對人民的傲慢，而依舊是因為，曾經的心理創傷，讓你對‘無力改變’這件事感到恐懼。”</p>
“你不希望面對你的父母死亡，你卻無能為力，這樣的悲劇再次上演，不希望在面對這種事的時候，再一次感到無力。”</p>
“你覺得，無產階級是無力的，沒有知識、沒有財富、沒有武器，什麼都沒有，越是了解現實的殘酷，你就越覺得，他們無法反抗……你在畏懼這種處境。”</p>
蝙蝠俠低下頭，他一直沉默著，而席勒卻開口說︰“無力感往往來自于內驅力低下或減弱，而內驅力的增長，需要安全感。”</p>
席勒嘆了口氣說︰“其實我很不願意說這話，這听起來實在是太像個上世紀的老古板了，但是，這句話真的很適合你的情況。”</p>
“金錢、科技、裝備，都不能帶給你真正的安全感，資本不能是你唯一的指望，資本不能是任何人唯一的指望。”</p>
“你需要關心、理解和信任，得有人愛你，你也得去愛人。”</p>
蝙蝠俠閉上了眼楮，他一直沉默著，席勒也並不打算逼他說話，他對站在洞口的惡魔偏了一下頭，惡魔走上前解開了鐵鏈，席勒聳了一下肩說︰</p>
“我習慣對我的病人采取一點固定措施，以防止他們逃跑，他們經常會逃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膽子總是那麼小，我明明是按照正規的流程進行治療的，感覺還不錯，對吧？”</p>
落地的蝙蝠俠半跪在地上，使勁咳嗽了兩聲，顯得非常虛弱，席勒的雙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有些不解的說︰“你看，你們總是這樣，不到一個小時的治療流程，都堅持不下去。”</p>
“別在那里癱著了，你就好像在說，我是一個不專業的暴力醫生，但這可是我對你進行的第一次極為正規的心理治療。”</p>
“我用上了幾乎所有我學過的技巧，迄今為止，還沒有人有這樣的待遇，如果你表現的像是受了虐待，我回去就把你的病歷燒掉，以防止，日後你在你的自傳里提起我，而我還得在我的自傳里回應你。”</p>
席勒的語氣非常輕松，蝙蝠俠已經很久沒有听到過這樣的語氣了，他記得，上一次席勒這麼放松，還是在他大一的時候，他與席勒一起聚會，那時還有哈維、戈登和維克多。</p>
他們一起聚集在一張桌子旁，談笑風生，那時，席勒也很擅長這樣略帶諷刺意味的冷幽默，表現的更像是個英國人。</p>
這些場景不斷在蝙蝠俠的腦子里徘回，讓他更為恍忽，看到他這幅神情席勒，搖了搖頭，然後轉身往前走，他說︰“別指望我會扶你，我的融合過程還沒有完成，如果你不想听見那個瘋子半夜在你腦子里笑的話，最好還是站起來自己走。”</p>
蝙蝠俠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回頭看了一眼礦洞中的景象，騷亂已經被平息了。</p>
兩只紅惡魔沒有得逞，莫倫不是個很精明的對手，默克爾雖然年輕，可也比他老練的多，在他掏出匕首的一瞬間，就被默克爾制服了。</p>
默克爾帶著戰戰兢兢的六角往回走，撫摸著它他觸手安慰他，同時，听他講莫倫和他的同伴謀劃的暗殺蝙蝠俠的計劃。</p>
默克爾對這個計劃只是付之一笑，並沒放在心上，這群整日被困在礦洞當中的礦工奴隸，其實很難制定出什麼像樣的策略。</p>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智慧的決策，是來自于整日的空想，封閉的環境注定了他們的一些小把戲顯得拙劣又蹩腳，別說是身經百戰的阿爾弗雷德，就連默克爾，也能輕易拆穿。</p>
發現六角沒事，蝙蝠俠一路跟在席勒的後面，離開了礦山，他們又沿著半山腰的路走了上去，回到了腐心將軍的城堡門口，站在大門外，席勒轉身看著蝙蝠俠說︰“你跟著我干什麼？”</p>
“心理治療已經結束了，雖然我不是按時計費，但你最好也別指望還有什麼贈品。”席勒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微笑，禮貌客氣的像是拒絕無禮客人的收銀員。</p>
就在席勒轉身，想要走近城堡大門的時候，他听到身後傳來了蝙蝠俠的聲音︰“我想進去待一會。”</p>
“別跟我裝傻，我知道你其實沒受傷，現在還有很多的事等著你去做……”席勒停頓了一下，然後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說︰</p>
“哦，我差點忘了，腐心將軍給我提供了不少的幫助，所以，我也理應接過他的職責，按照原本的劇本，當你沖進魔王的城堡並殺了他之後，你會在他的辦公室里，找到一封信。”</p>
說完，席勒從旁邊的惡魔手上接過了一張紙，然後說︰”這是惡魔領主彼列的夫人，也就是這個國家的皇後，給腐心將軍寫的親筆信。”</p>
“這位腐心將軍，似乎是皇後的表弟，或者他們有一些其他的血脈關系，這位叫做達斯夫人的皇後，在信中稱，最新上任的國師，取代了她在彼列陛下心中的地位，彼列陛下開始不信任她了。”</p>
“當然了，此處還有所提及……”席勒指著信上說︰“這位國師的名字叫做席勒，當然，那不是我，而是你之前見到的從高塔當中跑出去的許多個席勒之一。”</p>
“據達斯夫人的情報，這些席勒分別去了不同的惡魔領主那里，並輔左他們，正是他們挑起了地獄當中的戰爭，而目的似乎是為了爭奪戰場正中央的那座高塔。”</p>
說到這里，席勒合上了信，他說︰“後面的內容我就不讀了，但這位皇後確實也指望不上他的表弟了，因為我在腐心將軍的皮下發現了太多的脂肪層，這位將軍已經安逸的太久了，恐怕沒辦法為他焦急的表姐，提供任何軍事上的幫助。”</p>
“當然了，他不行，你可以。”席勒上前一步，把信塞到了蝙蝠俠的懷里，然後說︰“接下來，你必須要為你剛剛接受到的全世界最專業的心理咨詢，付出一定的報酬。”</p>
”在我有難的時候，那群冷漠無情的家伙，沒有任何一個願意站出來替我分擔，而他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p>
“我想，大洋彼岸那個龐然巨物的崛起歷史，已經告訴了你，短時間內激發出最大的戰爭潛力的辦法……”</p>
“去吧，蝙蝠俠。”</p>
席勒說完之後，就和蝙蝠俠大眼瞪小眼，蝙蝠俠站在原地不走，于是席勒看著他說︰“任務已經念完了，你可以走了。”</p>
可蝙蝠俠依舊沉默地站在原地，席勒察覺到蝙蝠俠可能是想說些什麼，于是，他也站在原地沒有動，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十幾分鐘。</p>
現在蝙蝠俠確定，他當初在記憶空間當中看到的席勒小時候的記憶，應該是真的，席勒真的可以站在原地盯著一個人十幾分鐘，從小到大，完全一致。</p>
他清了一下嗓子，張了一下嘴，但又閉上了，低下頭，又抬起頭，就像一個在表演默劇的人偶。</p>
“你想說什麼？”席勒開口問道，他本能的說︰“沒有更多線索了，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想辦法把他們都打趴下，讓我榮歸故里，就這麼簡單。”</p>
“我不是要問這個。”蝙蝠俠突然開口說，他又沉默了幾十秒，然後，將目光落在了席勒肩膀上的傷口上，穿過鎖骨的金屬環仍沒有摘掉，並且因為席勒的劇烈運動，他的肩頸已經血肉模湖了。</p>
席勒順著蝙蝠俠的視線，低頭看向自己的鎖骨，但卻表現的有些茫然，而這個時候，他听到蝙蝠俠略帶僵硬的語調響起︰</p>
“……你的傷口還好嗎？”</p>
席勒愣在了原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