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將至，朱璉帶著遼東眾多的主將回到臨海居。</p>
光主將和部屬的這份戰場上帶回來殺氣。</p>
就讓趙佶很不喜歡。</p>
大宋的武夫不是歷來都是夾著尾巴。</p>
何曾像今天，一個個氣質軒昂，目空一切。</p>
趙構更是滿心郁悶，好不容易在鎧甲鮮明的武將堆里看見一個熟面孔，激動的揮手，韓世忠兩口子理都沒理他。</p>
</p>
這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東西，簡直部惦念應天府兵敗，自己沒有賜罪，反而出錢給他招募兵源，打造武器，甚至連部分燕京的精銳殘部也撥發給他了。</p>
臨海居的小朝會，跟汴梁非常不一樣。</p>
長條的會議桌，這頭坐的是朱璉，對面則請來了趙佶。</p>
一邊是鎧甲鮮亮的武將，頭盔上的束帶顏色，表明他大致的官員等級。</p>
另外一邊是文官，紫色和赤色的官袍以此坐在前排和後排。</p>
宗澤當然知道朱璉把李敬搞的軍事會議移植到小朝會上。</p>
連地點也是一模一樣。</p>
趙構發現自己居然坐在文官一邊，名義上挨著太上皇，其實還是排名最後的紫袍。</p>
堂堂康親王進門時候還要被禁軍搜身，還要按照次序入朝會，看見座位上的牌子，兩個鼻孔喘著的都是屈辱。</p>
本來想刺激太上皇幾句。</p>
可是太上皇完全失去了昔日參加朝會的從容，仿佛天然對這些將軍有些畏懼。</p>
臉上的表情怯怯的，坐下的動作也小心翼翼。</p>
因為今天小朝會的參與者，都是朱璉的班底。</p>
別說親近自己的，就是臨安北上的朝臣，除了懟過自己的朱勝非，其他一個幫手也沒有。</p>
當朱璉步入朝會會場，劉 習慣性的高喊了一聲“敬禮！”</p>
將領們筆直的矗立行禮。</p>
文官們微微含胸頓首。</p>
趙佶完全不知所措，趙構身不由已的跟著文官含胸頓首，耳邊響起朱璉眾卿家平身的喊聲，那份屈辱感更濃了。</p>
這不合規制的小朝會，朱璉就是故意的。</p>
故意搞來羞辱自己和太上皇。</p>
公公在場，豈能有只向兒媳婦敬禮的做法。</p>
辭位未曾獲準的皇太後居然穿上了紫色官袍，向兒媳婦行禮，這是誰應允的。</p>
這違背倫常，傳出去只能讓天下人恥笑。</p>
“讓太上皇端坐下首，自己堂而皇之居上首心安理得接受朝臣敬禮，皇嫂此番作態，不覺得荒唐嗎？”</p>
“荒唐嗎？官家北狩，皇後秉承官家旨意監國，代表的是官家受百官之禮，乃是職責所系，天命使然，相比康王，肩負天下勤王兵馬大元帥，在汴梁危急時隔岸觀火，作壁上觀，坐收漁利，也不知道誰才更荒唐！”</p>
遼東訓練的武將眼看著朱璉在遼陽城住了一個多月，豈能不知道她在臨海居被這爺兩找茬。</p>
種彥鴻才不管這麼多，站起來就對著趙構懟過去。</p>
昔日在臨安就杜撰虛應故事，侮辱皇後。</p>
若非太上皇被金人放的快，他殺進川陝四路，也要擒獲這個偽帝千刀萬剮。</p>
“汴梁陷落其間各種內情天下人皆知曉，太上皇北狩乃是咎由自取甚至連累官家，都城破，百姓蒙難，趙氏皇族被褥，既不下罪己詔，又不願承擔責任，甚至跟金人苟且割讓大宋疆域，猥瑣誤國。幸得皇後心存良善，仍給與太上皇待遇，依照太上意願寬恕偽帝罪行，康王覺得不妥？”</p>
沒撈著平叛仗打的關勝也沒這麼好脾氣，張嘴就順著種彥鴻的話開懟。</p>
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語簡直不把趙氏皇族放在眼里，驚的趙構說不出話來，稱帝之舉，不說不計較了嗎？</p>
臉上顏色由白發紅，由紅轉紫。</p>
被人細數昏政的趙佶恨不得地上有個縫隙，一頭鑽進去。</p>
“好了，種卿家，關卿家，官家心胸廣闊，看中親情，一切過往，都讓他隨風而逝！”</p>
關勝和種彥鴻以前是五品宣撫使，宋金之戰以後，收復失地，並吞金國疆域，雖然展緩封王。</p>
可是兼任從三品樞密院事，執掌疏密院十二房中兩房。</p>
鎧甲上系著紫色綬帶，坐在宗澤身後。</p>
他們邊上是趙金羅，趙瑚兒幾個公主，同樣是一身鎧甲，紫色綬帶。</p>
看著九哥被兩人懟的啞口無言。</p>
眼神復雜。</p>
咎由自取的鄙夷中又有幾分對太上皇的可憐和自作自受，恨其不爭。</p>
倒是朱璉身後的朱慎妃眼神有些迷茫。</p>
大宋的武將，已經壓的太上皇都失去了威儀了嗎？</p>
朱勝非，李綱，曹輔，一個個文臣不敢吱聲。</p>
大宋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變成了大宋皇後和武將共治天下。</p>
又見證歷史了。</p>
這都見證麻了。</p>
這李敬都還沒回來，康王和太上加起來，連種彥鴻和關勝也對付不了嗎？</p>
今天的議題，無非是接著新年來臨的由頭，封賞在遼東苦訓的騎兵，給武將施恩，同時議定新皇登基以後，封王的稱號。</p>
這康王和太上的表現，太令她失望了。</p>
種彥鴻和關勝懟了他們，他們還贊同了李敬，宗澤，關勝，種彥鴻，李綱封王，還有那個岳飛和劉 也能封王。</p>
宗澤提議按照各自領軍名字封王。</p>
靖康可是皇帝年號，還是政敵。</p>
這也能厚著臉皮同意，</p>
趙佶還站起來表示贊同封賞。</p>
說什麼祖訓收復燕雲十六州者封王是祖訓，還同意了朱璉在會上表態拿下西夏國都，為大宋死難百姓復仇者封王的提議。</p>
虧你們還拉的下這個臉，要換成我，早就拂袖而去了。</p>
“既然定下來封王的事情，新帝登基，是不是議論一下，女帝的婚配制度，公主繼承帝位，可是我大宋開疆闢土的大事，是彷效男人三宮六院，還是擇一皇夫從一而終呢？”</p>
朱慎妃 的一開口，別說嚇了宗澤，李綱等人一大跳。</p>
連朱璉也詫異的望著這個堂姐。</p>
要知道，趙柔嘉和她的打算是想在未來幾年，遠征西域，救回趙桓，把帝位還給趙桓。</p>
怎麼忽然提起這個？</p>
你是在詛咒官家得不到解救嗎？</p>
“娘娘，我的意思，自靖康之難以來，李敬功勛卓著，連宗帥也常常稱自己不及，李副使年少多才，乃是大宋罕見的俊杰，干脆賞李敬親王，婚配女帝，正好輔左女帝為大宋開拓不世功勛！”</p>
別說，朱慎妃的這個說法，甚合朱璉心意。</p>
大宋朝堂加上民間。</p>
再也找不出比李敬更有才能的年輕人。</p>
難得的是，趙柔嘉親近李敬，這種親近，跟關勝，種彥鴻都有不同。</p>
任何人無法代替，比擬。</p>
“這怎麼行！”</p>
趙構第一個站起來反對了。</p>
倘若李敬和趙柔嘉有子，名為姓趙實則姓李，豈不是要竊取我趙氏江山？</p>
再說，李敬跟大宋幾個長公主不清不楚的，再去了佷女。</p>
綱常何在？</p>
“不行，不行，我堅決不同意！”</p>
趙構看見在場朝臣都無動于衷，又望向了太上皇。</p>
趙佶卻在想，李敬權柄滔天，麾下 將如雲，效彷太祖賜婚公主拉攏是肯定的。</p>
金兒和幾個未成年的長公主都可以賜婚。</p>
只是趙柔嘉可是女帝。</p>
關乎趙氏江山傳承。</p>
值得嗎？</p>
剛想開口的時候，朱璉擺了擺手。</p>
“柔嘉的婚事，從長計議，如能在柔嘉登基前救出官家，則由官家擇婿，若救不出，也應由女帝自己擇婿！”</p>
李敬什麼都好，就是太花心了。</p>
朱璉也不知道趙柔嘉看著他細致入微的照顧小妾，會不會吃醋。</p>
或者說人小鬼大的趙柔嘉親近李敬，是不是幫自己拉攏李敬。</p>
朱璉吃不準，連忙否定了這個議題。</p>
不死心的朱慎妃再次開口。</p>
“大宋若是定下了女帝的婚事，也能讓金人死了利用官家拿捏我大宋的心思，實則為營救官家又添一助力，娘娘切勿怪臣妾多言！”</p>
李綱嘆了一口氣。</p>
在坐誰都知道，立趙柔嘉為帝，是趙桓的權宜之計。</p>
金人也知道趙桓希望回大宋做皇帝。</p>
朱慎妃此舉，無非是把迷惑金狗的計策擺到台面上。</p>
以後方便別人以此建議趙瑾稱帝。</p>
換了一個皇子稱帝，或者讓趙柔嘉接替帝位的這些事情暴露出來，就有利于營救趙桓嗎？</p>
不一定。</p>
趙佶的回歸證明完顏宗翰不見棺材不掉淚。</p>
歸根結底，還是要打，打的金人受不了。</p>
再說了，這次朝會上的將領，那個不渴望封狼居胥，那個不渴望殺敵立功，別說西夏，西遼，就是金人現在佔據的花剌子模，也是他們未來追逐殺敵的戰場，恨不得把天下疆域都納入大宋版圖。</p>
你跟這些立志青史留名的丘八們說這種陰謀。</p>
他們能听得進才怪了。</p>
也不管朱慎妃有沒有听懂，跟她搖了搖頭，起身附和朱璉。</p>
“娘娘說的正確，女帝婚事，當迎回我大宋靖康皇帝，由官家定奪！”</p>
關勝，種彥鴻听見朱慎妃的提議，都沒多想。</p>
一個個笑的合不攏嘴，準備等李敬回來調侃這小子。</p>
宗澤倒是覺得，如果李敬被趙柔嘉娶了，當然樂見其成。</p>
大宋未來數十年必然國運昌盛。</p>
且不說超越漢唐，絕對可以讓百姓生活富庶。</p>
只是李敬這小子侍妾成群，也不知道公主長大以後會不會嫌棄這小子。</p>
倒是會議室一邊站著的趙金兒臉色很難看。</p>
除了李敬，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嫁給誰。</p>
總不能跟佷女搶駙馬？</p>
心思有些亂的趙金兒都沒注意到宗澤和朱璉等人商議的士卒過年特別撥發的軍餉數額。</p>
然而這個數字，卻讓趙構和趙佶大吃一驚。</p>
普通士卒66銀元，折合銅錢六百六十貫。</p>
過一個新年的賞功錢，相當于宋朝一個普通家庭的全年開支了。</p>
這還是戍邊的將士，幾大精銳和禁軍還在戍邊將士基礎上多了百分之五十。</p>
長此以往，大宋的士兵胃口豈不是要被養刁了。</p>
未來的賦稅怎麼能支撐大宋養兵？</p>
“皇嫂，此風不可漲，大宋國庫一年收入幾何？全部用于養兵也不夠啊？現而今李敬搶了這麼多國都，確實發了一筆橫財，然而這些獲利不能長久，士卒們養刁了胃口，日後得不到這麼多錢，入奢易入簡難，大宋勢必烽煙四起？”</p>
這多好的金子，銀子，做成精美的金元，銀元，發給那些個丘八。</p>
跟扔到水里有什麼區別。</p>
拿銅錢發他們不好嗎？</p>
再說，你們就不怕將領吃空餉？</p>
趙佶听著宗澤計算各部的人頭。</p>
心里那個懊惱。</p>
朱璉其心可誅，你都不是我趙家人，代替桓兒監國，有什麼資格把頭像鑄造在錢上。</p>
趙柔嘉一介女流，就算她姓趙，終歸還沒登基親政。</p>
自己坐了這麼多年皇帝，也沒有能把頭像鑄造上去。</p>
你們這是僭越。</p>
坐在朱勝非旁邊的喬憐玉，時不時抬頭，看見趙佶那個財迷樣就想笑。</p>
筆墨紙硯，花崗石，瓷器，古玩，茶葉，茶具他舍得花錢。</p>
可要把錢用在士兵和百姓身上，仿佛從他懷里剜肉。</p>
痛徹心扉卻又得當著武將們贊同的表情，生動的很。</p>
“康王所言差已，李副使之所以遠征西洋，就是打開西洋商路，此路一開，關稅養我大宋十萬軍毫無問題！”</p>
“皇嫂，既然朝廷有錢，還有皇家銀行在掙錢，我趙氏皇族在靖康之難中備受屈辱，是否也應該撥發部分賞錢過年？”</p>
“皇家用度，本宮自有打算，莫非康王沒有得到朝廷奉養？”</p>
趙構連忙搖頭，臨海居不管是女官還是公主，郡主，都有奉養的銀錢。</p>
連他到登州後，也登記在內，扣除部分伙食費用每月按時發放。</p>
可眼下大宋好些人都有了錢，一些類似用工繁雜的官制用品，奢侈品，價值飛漲。</p>
手上又沒有權柄，更沒有官員的巴結，還要給自己剛趕到登州老侍衛發錢，錢不夠用啊。</p>
連賞賜下人和為女兒置辦也不敢隨意出手。</p>
不過他知道，大部分皇族女卷，包括會寧府營救回來了，除了皇家銀行的錢，每月補貼，差不多都能額外找到另外一份收入。</p>
缺錢的唯有他而已，沒好氣的望了朱璉一眼。</p>
“皇嫂，既然銀行以皇家為名，盈利是不是也應該分潤給太上皇和皇族？”</p>
“皇家銀行鑄幣機械乃是李敬贈送本宮的，既然康王有意代表趙氏皇族不認可，那就改個名字，李卿家認為叫什麼比較穩妥？”</p>
昔日為了河東營救的女官，皇族，自己焦頭爛額到了極點。</p>
分潤將士們征戰沙場的收入就已經很不要臉了。</p>
好不容易李敬給了她這個鑄造錢幣的設備，這攬子聚寶盆一樣的財路。</p>
一句皇家銀行是趙氏皇族共有的，就輕飄飄的拿去，人長的不美，想的還很美，你還要不要把趙柔嘉的皇位都搶去？</p>
“臣贊同皇家銀行更名，若不然，就叫皇後銀行？”</p>
別看宗澤嘴上答應金人和趙佶不計較康王過往，可不等于看著他攪動風雨。</p>
連忙附和。</p>
李綱剛要開口，朱勝非站起來。</p>
“皇後銀行太直白，再說皇後也是大宋位份，不能代表娘娘卓絕功勛，不若稱為蓮花銀行，或者以女帝為名，稱柔嘉銀行！”</p>
又是這個叛臣，趙構惡狠狠的指著朱勝非，氣的一句話說不出來。</p>
“臣附議！”</p>
“臣附議！”</p>
關勝開口，種彥鴻立馬跟著一起喊附議。</p>
留著康王在朝中被懟，兩人頓時感覺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p>
一方面彰顯皇後大度，另外一方面，也能給枯燥的朝議找點樂子。</p>
但是趙構就覺得不好玩了。</p>
這些個武夫太可惡。</p>
忽然發現韓世忠沒有開口懟他，朝會一結束，就迫不及待的出門找武將堆里的韓世忠敘交情。</p>
“良臣，本王對不住你，讓紅玉到臨安，也是不得已而為！”</p>
苗劉之變，韓世忠最先殺到臨安。</p>
自認為欠趙構的人情都還完了。</p>
畢竟是舊主，當著這麼多人，不好扯這些。</p>
連忙開口。</p>
“康王知曉，韓某數千一起征戰多年的弟兄死于應天府之役，金人之手，不能手刃仇人，卑將實在不甘，恐九泉之下也無顏面面見昔日手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