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沒在登州，趙金兒這個禁軍都統看著人越來越多臨海居。</p>
心里空蕩蕩的。</p>
哪怕她的哥哥和父皇都回來了。</p>
每每見面，兩人都露出討好的笑容。</p>
都說她運氣好，躲過了靖康之難。</p>
言語間都是血濃于水的親情。</p>
口口聲聲，趙家自己人掌握兵權，睡覺也能安心，提都沒提，在二龍山，自己險死還生，還在馬車和床上足足躺了三個多月。</p>
她有些害怕。</p>
父皇和九哥都是嘗過執掌權利甜頭的人。</p>
真要是跟皇嫂和柔嘉沖突。</p>
自己能對他們任何一人下手嗎？</p>
心中壓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趙金兒最近總是望著大海發呆。</p>
她有些思念二郎山下那個凶狠狠對她的那張臭臉。</p>
至少有李敬在，她不用做任何抉擇。</p>
乖乖的順從就好了。</p>
“金兒，這麼冷的天，在這里發什麼呆？”</p>
海邊的冬日陽光雖然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p>
可是北風依舊帶著濃濃的寒意。</p>
喬淑雲不止一次看見趙金兒在海邊坐著，眺望遠方。</p>
“雲姨，你說，父皇會甘心做個優哉游哉的太上皇嗎？”</p>
靖康初年，趙佶臨危禪位，在揚州就對議和一事指手畫腳，靖康一年，趙佶趙桓二帝爭取，搞的軍國糜爛。</p>
眼下趙佶回來了，趙桓還沒有回來。</p>
趙柔嘉奉詔登基。</p>
她才十歲。</p>
盡管太上皇口頭上承諾朱璉監國。</p>
或者更多是把朱璉看做干日常雜活的。</p>
“金兒，我給你說，別想太多，不管是太上皇也好，康王也罷，到了這登州翻不起什麼浪花，他們已經失去了掌權的基石，別看娘娘沒有動川陝四路的官位，樞密院也沒有派人去解除張俊等康王所部的兵權，只要他們敢動，等著他們的就是死路！”</p>
喬淑雲看著趙金兒的眼神仿佛會說話。</p>
在告訴她，作為大宋的禁軍首領，你是娘娘和李敬信任的人，你要穩住。</p>
“現在不是六賊當權的朝廷了，不管是李綱還是宗澤，都以靖康皇帝旨意為聖旨，柔嘉登基，也會全力輔左趙柔嘉，太上皇也好，康王也罷，根本沒有執政的根基，能跟著他們走的，也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p>
“太妃娘娘，你不肯原諒父皇了嗎？”</p>
“不存在原諒，正如太上皇失去了執政的根基，我跟他也失去了在一起的情感，有李敬幫我辦起來的復興報，我下半輩子不用靠任何人！”</p>
復興報用了幾十個女官，很大部分都是趙氏皇族的女人。</p>
這些人大部分在河東之戰失去了親人。</p>
復興報沒有盈利之前，一個個都小心翼翼的依附著皇後和李敬，等著輸血。</p>
如今不一樣了。</p>
能賺錢了，喬淑雲給給她們賞功，底氣很足。</p>
趙金兒情況不一樣，禁軍的軍費是朱璉撥發的。</p>
論說禁軍應該義無反顧的站在朱璉這邊。</p>
可是真到你死我活的地步。</p>
難道自己還要對父兄下手。</p>
“對了，你最近有沒有留意朱慎妃？”</p>
“怎麼啦？”</p>
朱慎妃是皇後的堂妹，兩人關系極好。</p>
沒有朱璉的應允或者暗示，趙金兒不敢監控朱慎妃。</p>
“最近各地來的稿件很多，其中不少是擁護趙瑾繼位的，我懷疑無風不起浪！”</p>
春江水暖鴨先知。</p>
復興報掌控了天下喉舌。</p>
自然不少人想借助這個地方發聲。</p>
趙佶到了復興報不止五次了，每次都賴著很長時間不走。</p>
喬淑雲幾次都暗示屬下編修，一律把此類稿件扣下，不得讓任何人接觸。</p>
可是她擔心這件事臨海居和各地上書有心人是有默契的。</p>
“宗帥知道這件事嗎？”</p>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去了遼東，督促檢查各軍訓練去了！”</p>
趙金兒也知道宗澤很急。</p>
現在平定了國內大部分地方，也派遣了很多山東官員去各地鋪排周寧的新政。</p>
他又把目光投向了西夏。</p>
希望有生之年，哪怕不能帶兵指向西域，也要拿下西夏。</p>
眼下最缺的就是騎兵。</p>
韓世忠，關勝，種彥鴻都在遼東。</p>
李敬也把楊再興派去了遼東，協助許崇訓練騎兵。</p>
岳飛，李敬，兩路精銳的主將都沒在，甚至靖字軍的記功官趙玉盤也在西洋，宗澤放心不下。</p>
說來也怪，這些稿件都是這兩天忽然多起來。</p>
不得不讓喬淑雲多了幾個心眼。</p>
“娘娘知道嗎？”</p>
“還不知道，要知道，讓趙瑾登基的聲音，最早就是李綱喊出來的！”</p>
“你是想讓我留心慎妃娘娘？”</p>
在趙瑾和趙柔嘉之間，趙金兒是毫不猶豫站隊柔嘉的。</p>
首先，都是公主。</p>
其次，趙柔嘉在宋軍精銳中的聲望，不是趙瑾能比的。</p>
再說，李敬親口詢問趙柔嘉是否願意做皇帝，在獲得趙柔嘉的肯定以後，他一定會做。</p>
趙金兒不認為朱慎妃能翻起什麼浪花。</p>
“臨海居不止是李綱希望趙瑾皇子繼位，有些人不動則以，一動就是逼宮，不管是娘娘和柔嘉公主的護衛，金兒，你要多長幾個心眼！”</p>
現在說這些，無憑無據的，朱璉知道又能怎麼辦？</p>
本來周寧被金人擄掠，山東試點轉為全國覆蓋的政治改良就陷入了困局。</p>
喬淑雲想起登基的地點是汴梁，心里不由的一股憂慮。</p>
她雖然不想侍奉趙佶，可是也不願意趙佶自己去找死。</p>
作為大宋的喉舌的復興報主編，她太明白了。</p>
朱璉登基以後，李敬極力在報紙上渲染民貴君輕，大宋朝廷的存在要為百姓謀福祉。</p>
倘若趙佶，趙構逆水行舟，觸踫的不止是軍心了。</p>
簡直就是對李敬忠于大宋的一種挑釁。</p>
喬淑雲提醒趙金兒的時候，她還並不在意。</p>
只是部署下去對太上和康王的別院加以保護。</p>
哪里知道，晚上就得到了報告。</p>
朱慎妃密見太上皇。</p>
她見太上皇能有什麼事情，趙金兒麻爪了。</p>
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是不是該給朱璉匯報或者給喬淑雲商量。</p>
皇兄傳位已經在臨閭關和宗澤被大軍見證，軍士手里的銀元，都是未來大宋女皇的信物，這朱慎妃奔著找死去不要把父皇拉下水啊。</p>
心緒不寧的趙金兒，連忙把種彥鴻的堂妹，張公裕的孫女，派到了趙柔嘉身邊。</p>
自己親自去跟著朱璉，決定如果朱慎妃再去聯絡臨海居的朝臣或者其他人，她在對朱璉開口。</p>
誰知道朱慎妃還沒動，朱勝非回來了。</p>
他是帶著二十多個西洋國主回來的。</p>
廣南東路，福建路的船只全部調集到南洋，協助運輸繳獲以及各國的進貢的貢品。</p>
運到登州的拖駁商船，足足三百多條。</p>
整個登州都歡騰起來。</p>
什麼叫天朝上國。</p>
什麼叫萬邦來朝。</p>
從此以後，西洋這二十多個國主，都在一一等著我大宋皇後娘娘冊封。</p>
如果我大宋皇後說一個不字。</p>
他們只能另選國主接任王位。</p>
“父皇，李敬如此霸道？敢壞人家國統傳承？”</p>
趙構听聞以後驚呆了，他知道注輦，甘羅幾個國家都不小，真宗時候還派人來大宋朝覲。</p>
如今竟然好幾個國家的國都都被端了。</p>
李敬敢端了人家國都，廢了人家國主。</p>
說不定就敢廢大宋君主。</p>
趙佶也皺著眉頭。</p>
不錯，宋金之戰全靠著山東一隅之力，自己能重獲自由，李敬是功勛之臣。</p>
可這刀子太鋒利，能殺敵，也能傷自己。</p>
在滿城歡慶的時候，趙佶笑不出來。</p>
“辛苦朱卿家了！”</p>
大半個大宋都在擴大熬硝產業，樞密院仍然喊硝石不夠用。</p>
此行西洋，卻運回了六船硝石。</p>
更多的是棉紗，布匹，還有一些馬匹。</p>
這都是大宋急需的東西。</p>
登州幾個工坊可以日夜開工，為我大宋戍邊的戰士縫制棉衣了。</p>
我大宋健兒不用挨凍受餓了。</p>
拿到繳獲清單的朱璉已經不在意黃金白銀了，反而對于整船的印度香米，棉線，布匹欣喜萬分。</p>
盡管知道李敬用南洋棉花暖我大宋之策。</p>
親自登船看見這些東西，證實了此等方略的可行，笑容在臉上一天都沒有散去。</p>
倒是回到臨海居以後。</p>
趙氏父子找到她，讓她叫上李綱和朱勝非。</p>
“皇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汴梁陷落，我母妃以及康王妃生死未卜，這份痛楚已經很難過了，李敬怎可可以強加于他國，這跟我大宋列祖列宗一向威服天下的做法相左！”</p>
“蓮兒，戰端一開，生靈涂炭，別說西洋諸國死傷，就我大宋健兒也會有無數捐軀沙場！”</p>
趙佶和趙構的話，仿佛質問朱璉，卻讓李綱陷入沉思，太上皇和康王不是說不理會朝政嗎？</p>
此次南下西洋，受李敬影響很大的朱勝非忍不住嗤笑起來。</p>
明明是勝仗，明明揚我國威，不問我軍傷亡，居然就被這對父子如此解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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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李敬有意無意鄙視康王沒有獲勝的強大內心。</p>
太上皇如此惶恐，也難怪大宋有靖康之難。</p>
更難怪趙構面對敵人，望風而逃。</p>
“太上皇，康王所言差也，此戰乃是沙班塔爾勢力聯合西洋諸國扣押我大宋商船所致，是別人開啟的戰端，我大宋被迫還擊。李敬乃我宋軍傳奇戰神，靖字軍精銳和我大宋海軍縱橫西洋，所向無敵，攻破諸多國家國都，海軍以及靖字軍精銳不傷不死一人！”</p>
朱勝非驕傲的表情，頓時讓朱璉，李綱等人表情錯愕。</p>
趙構對這個叛臣本來就沒有好感，此刻頓時勃然大怒。</p>
“胡扯，怎麼可能攻陷這麼多國家國都，俘虜這麼多國主，不傷一人，朱勝非敢出欺君之言？”</p>
朱勝非也毛了，我投奔朱璉還不是因為你太廢。</p>
昔日苗劉之變，我苦心周旋護你性命。</p>
如今你恩將仇報，反而想用欺君置我于死地。</p>
“要是康王來打，以您的統御之力，當然不可能，別忘了，李副使是我大宋傳奇戰神，算無遺策，出征時候，攜帶了十萬高麗和扶桑的僕從軍，又在安南征集了五萬僕從軍！”</p>
僕從軍，又是這套。</p>
沒忍住的李綱噗嗤一聲，也跟著笑起來。</p>
他太熟悉南洋這幫猴子了，個子不高，那個相當狠辣，不過他們渴慕成為大宋子民，倒是可用。</p>
朱璉也見過象兵，怕自己笑的不雅，拂袖掩住口鼻。</p>
趙佶和趙構頓時愣住了。</p>
完全沒有想過讓人去替靖字軍大宋官兵去死這種打法。</p>
萬一被僕從軍反噬這麼辦？</p>
“可是李敬也不能壞人家國統啊！”</p>
朱璉和李綱對望一眼，總算是明白了，他們怕李敬了。</p>
尤其是趙構。</p>
眼里流出的那份驚愕，仿佛擔心李敬回來他會朝不保夕。</p>
“康王所言差也，李副使曾言，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恆的盟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倘若蒸汽艦艇，尖船利炮是西洋諸國或者沙班塔爾勢力所有，他們會毫不猶豫的開向我大宋，瓜分我大宋疆域，終結我大宋朝廷，奴役我大宋百姓！”</p>
大航海的時代到來了。</p>
各國的距離隨著蒸汽艦艇拉進，彼此的實力也因為這種拉進開始踫撞。</p>
慶幸是大宋領先了一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p>
“臣深以為然！”</p>
昔日自己臣子，在自己退位以後另投別人，還站出來懟自己，趙構鼻子都氣歪了。</p>
看見趙構和趙佶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p>
朱璉連忙開口打圓場。</p>
“太上皇，康王，稍安勿躁，這里有份李副使前些日子帶回來的上書，你們看過就明白了！”</p>
趙佶和趙構結果了李敬的上書。</p>
對用南洋之稻米養宋，西洋之布匹暖宋這樣的做法露出了驚駭的表情。</p>
要知道，昔日趙佶在位時，不管是南洋國家，還是西洋國家的朝覲，大宋總是以數倍，十倍的還禮回饋。</p>
李敬此番受刮番屬國補貼大宋的做法，打的不是他趙佶一個人的臉。</p>
趙氏列祖列宗的臉都啪啪作響。</p>
“皇嫂，李敬此策，可否得到你的應允？”</p>
“金人來勢洶洶，你皇嫂帶著女兒流落山東，身無分文，全靠著李敬打劫了東洋，南洋各國，才有底氣對抗金人，要不我連軍餉，軍糧都湊不夠，拿什麼迎回二聖！”</p>
趙佶尷尬了，他也知道自己回來是因為宋金之戰金人大敗。</p>
此番指責李敬，純粹是吃飯砸鍋。</p>
沉悶了半天的李綱，終于下定了決心。</p>
“太上皇，微臣記得您答應過不過問朝政，一切由娘娘做主！”</p>
“李綱放肆，此乃是我趙氏皇族之間分歧之爭論，怎麼能算是過問朝臣，請問你們的朝堂又在哪里？”</p>
“哪你們讓我和朱勝非來干什麼！”</p>
趙構明知道李綱是個硬骨頭，還是惡狠狠的頂上去。</p>
要是李綱他都壓不住，等李敬宗澤回來，他更沒有話語權了。</p>
“那是信得過你，汝不願意旁觀我大宋皇室爭論，盡可以離開！”</p>
“休想，康王別忘了你是偽帝罪臣，皇後胸襟寬懷，念在汝乃是官家血親兄弟而不追究，不等于你有資格質問監國娘娘！”</p>
看著李綱對自己怒目而視，趙構單膝就給朱璉跪下了。</p>
“皇嫂，李敬四面樹敵，萬一這些藩屬國如金人一般驟然暴起，定然如我大宋復仇大金，臣弟今日乃是為我大宋未來諫言，為大宋命運延續獻策，若皇嫂不喜，臣弟不言就是！”</p>
因為李綱老是跟李敬作對，趙金兒非常不喜歡李綱。</p>
也不知道李敬為什麼非要留下李綱。</p>
此番在朱璉身邊看見這一幕。</p>
不得不敬重李綱。</p>
難得他在太上皇，康王聯手逼迫下，跟朱勝非一起護住皇後。</p>
不過趙構這番諫言，用心險惡，看見趙佶顯然有些意動。</p>
朱勝非再次站了出來。</p>
“康王所言，不無道理，李副使曾經說過，落後就挨打。大宋朝堂也好，皇族也罷，傳承的是華夏族領先世界的文明，從來都是我大宋男兒一漢當五胡，什麼金人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這樣的話都說出來，就不配成為華夏正統，如此朝廷，不勉勵自醒，不時刻自律，汴梁城破，被金人毒打這頓打，算是白挨了！”</p>
什麼叫不保持大宋領先和無敵于天下，就不配成為華夏正統。</p>
這簡直是大逆不道之言。</p>
真以為我大宋不殺士大夫？</p>
“放肆！”</p>
“來人啊！”</p>
趙氏父子原地爆炸，趙佶氣的連忙撫慰自己胸口，趙構一臉潮紅人都跳起來。</p>
朱璉暗罵李敬那個口無遮攔的，把朱勝非都教壞了，這話即便有道理，能當著太上說嗎？</p>
看著朱勝非不切一顧的樣子，翹起的嘴角鄙夷的看著趙構。</p>
朱勝非此番回到登州，非常意外兩人的出現，也根本不知道宗澤因為金狗的計謀把他們帶回來的緣由，只是覺得此二人不該在此。</p>
再說，朱勝非自問無愧趙構。</p>
當初為了保你，我孤身入叛軍都不怕，怕你喊來人。</p>
你和太上皇都過時了。</p>
與之相反，皇後任用賢明，麾下關勝，種彥鴻，李敬，韓世忠，宗澤等 將如雲，戰無不勝。</p>
周寧，黃燦，李芘，李光，李綱，李清照等獨具才能的賢明忠直也得以重用。</p>
蒸汽艦艇帶著火炮這樣的神器顯世。</p>
朝廷政治改良利國利民，百廢待興。</p>
娘娘朱璉才是我大宋曠世明主。</p>
豈能不辨是非。</p>
朱勝非此舉簡直亮瞎了李綱眼楮，這就是我大宋朝臣的楷模啊。</p>
昔日在臨安朝中，怎沒有如此風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