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綠江口的戰報傳到了燕京，完顏宗翰氣的把桌子都掀了。
走到燕京郊外找到完顏宗望的時候，他也一臉鐵青的拿著戰報。
籌備了大半年，調撥五萬大軍在長白山忙了一個秋冬。
遼東幾乎所有的大小船匠。
好不容易說服皇帝從國庫撥發的儲備金。
部分精鐵，皮料，風帆料，一戰損失殆盡。
二十多條宋國戰艦一字排開，數百門火炮一起炮擊。
戰馬都砸成了肉泥。
完顏昌所部傷亡無數。
三萬多軍若非戰場身後就是密林，連完顏昌也會被岳飛俘虜。
讓他們更為憤怒的是，金國的八百里加急都沒有到，山東發行的復興報先到了。
“斡離不，你看看，這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
“怎麼可能是假的！我們出兵幫助高麗，不得已而為之，杜絕宋人登陸高麗，開闢新的戰線都是紙面上的借口，保障這個船廠才是重點！”
此戰有著濃郁的李敬風格，明明他早就偵查到了船廠的位置和意圖。
偏偏等你大興土木，把物資運到了，高高興興的準備開工的時候。
一拳打在你腰眼上，讓你痛不欲生。
回想起昔日東路軍南下的時候，每每有些繳獲，就被這混蛋端了。
從山東偷偷跑到河東，一路連續偷襲真定，井陘，平定，太原，跑了上千里路來搶自己繳獲。
損兵折將都是小事，到嘴邊的肥肉都被搶了。
幾番完顏宗在大金國灰頭土臉。
“去年李敬明明春夏就可以出兵遼東，偏偏等到夏收以後，賠進去糧草都是小事.....”
完顏宗翰比完顏宗望更恨李敬。
他當然知道，完顏宗望說的是他和完顏希尹的兒子折在了遼陽。
這混蛋奇襲鴨綠江口的手段跟打遼陽如出一轍。
“等著吧，根據報紙上的日期，虎水的戰報今天不到，明天就到！”
“斡離不，你什麼時候走？”
“下個月，西遼苦寒，總要等著那邊春暖花開！”
“你說，如果宋軍登陸渤海灣，然後跟昔日汴梁城下一樣，不急于進攻，沿著海岸線給我們挖戰壕，一環一環，步步為營，我們該怎麼打？”
夜有所夢，日有所言。
昨夜完顏宗翰都夢見了，狗日的李敬叫囂著在陣前土工作業，逼的他精銳騎兵節節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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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不在意大宋訓練騎兵的消息。
就大宋那些騎兵，在他看來，就是騎在馬上的步兵。
怕就怕宋軍放棄了騎兵戰途徑，改用步兵步步為營。
“不知道，雖說遼河平原接著幾個大平原，一年適合宋軍開挖的季節也不是很多，我大金疆域遼闊，我就不信他一兩年可以挖到會寧府，放手讓他們挖，到了冬季南蠻子肯定不適應我們的氣候，大不了冬日我們打回去就是了！”
土工這種戰術，僅僅是戰術而已。
除了登陸時候用于站穩腳跟或者攻擊距離海岸線城市，一點用都沒有。
擁有巨大防御縱深的大金國，完全可以在宋軍兵力拉散以後，突襲進入戰壕，截斷宋軍的後勤補給。
什麼愚公移山，就是一個笑話。
“啊！讓他們在我大金的國土上亂挖？這成何體統！”
“挖出來的土，他們又帶不走，你這麼著急干嘛？”
“這是大金國的顏面，不是女人涂脂抹粉的臉蛋子！”
“昔日趙佶倒是看重臉蛋子，妄圖用花崗石把汴梁裝點的花團錦簇，結果呢？如今朱璉監國後，吸取了我大金務實的經驗，打下了七個國都，搜羅的金銀都投入軍費，至今連個國都都沒有建，我們倒好，把宋國卸下的包袱給背起來了。”
完顏宗翰自認為自己輪軍事，政務，不輸于完顏宗望。
此刻居然打了一個寒顫。
完顏宗望在南下攻宋之後，潛心收集李敬的信息，進步實在太大了。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你要是在李敬手上屢戰屢敗，全力關注此人，你也能放棄這所謂勝利國的姿態。復興報上的信息很多，里面會列舉山東每月材米油鹽各種大宗物資的價格，尤其這是這糧食價格，因為大米，米粉的便宜，低到令人發指的地步，拉低了糧價，由此可見山東儲備之豐厚！已經做好了跟大金隨時全面開戰的準備。”
復興報這麼惡心的報紙，完顏宗望也能扒開犄角旮旯去看。
完顏宗翰完全無語了。
近日的復興報都是登載各地投稿的各種文章。
絕大分部都是給山東伐金獻計獻策的。
這報紙專挑一些不積口德的文章，張口就是女真蠻夷不知禮，不讀書，父子淫亂！
我去你全家的。
“你的結論，是宋軍隨時可能渡海！”
完顏宗望剛點頭，外面就傳來了一陣通稟聲。
完顏宗弼來了，他帶來了中原的緊急軍報。
“二哥，四太子，汴梁傳來確鑿情報，宗澤把軍務交給了劉 和陳淬，帶三萬余軍步行百里，在運河乘坐登州接人的軍艦走了！”
“我的天，這麼快！”
盡管完顏宗望已經斷定了宋軍很快動手渡海。
可還是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快。
去年所有金人都以為帶兵攻遼的是李敬，最後從宋國傳出來的準確情報是宗澤。
朱璉打的好算盤，利用渡海作戰總指揮，一句拿下了彷佛自立一方的宗澤。
登州水潑不進，層層設防，偽裝成商戶的探子受到各種限制，進入登州城也絲毫沒有作用，無法傳遞朱璉任何令諭，完顏宗望只能讓人盯著宗澤。
這情報來的太及時了。
“沾罕，一月內，宋軍必將渡海，馬上要做出兵力部署的應對！”
“虎水和斡里衍立刻從高麗撤出，全軍集結遼東？”
此番宋軍北上非同小可，丟了船廠，堅守高麗意義不大，宋軍沒有登陸高麗的意思，就讓高麗跟扶桑自己去打。
“不夠！”
這下子，不僅完顏宗翰驚了，身邊的完顏宗弼長大了嘴巴。
“烏珠從河北回收部分兵力，集結在真定，燕京，斡離不，你要去遼河統籌各軍，盯著海岸線！同時把這兩份消息，快馬報給陛下，讓陛下派兵馳援遼河。”
金國一群驕兵悍將，不管是剛吃了敗仗的完顏昌，還是縱橫高麗的完顏婁室，還有遼陽那幫人，除了完顏宗望和完顏宗翰，誰也不服誰。
相比較河北關內的兵，大部分都丟給完顏宗弼帶了些日子了。
他應該能掌控。
“二哥，關勝人在東平府，種彥鴻在來州灣，確定他們不是從河北西路和大名府路進攻？”
“烏珠，你傻啊，宋軍拿下遼東，打斷了金國國都跟關內的聯系，然後向身後回撲，兩面夾擊河北，你能守得住嗎？就算是守住了，疆域沒有練成一片，河北，大名失去了跟大金國都城最快聯系，調兵，補給肯定會出大問題，守住意義何在？”
遼東丟了，關內守住有什麼用。
比完顏宗弼更清醒的完顏宗翰一臉鐵青。
恰巧這時候高麗的戰報來了。
虎水三萬余敗軍收攏剩下不到六千，集中了大金所有的船工一個不剩，砍伐調運過去的木料全部都被宋軍裝上了船。
又被完顏宗望料中了。
大戰在即，如此消息大打擊士氣了，完顏宗翰都不知道該不該上書讓完顏吳乞買給全軍通報。
此刻他反而冷靜下來了。
“斡離不，虎水說宋軍船只及其恐怖，每條戰艦單面也有數百門火炮，齊射場景恍如地獄！”
完顏宗望也注意到了，完顏昌還在站報上說，若非是身邊親衛經歷過火炮，拉他進入一個坑里，極可能他就被打死了。
“你是說，宋軍極可能把船上的火炮，登陸以後搬到岸上？”
“不能不防啊！”
這說明宋軍已經非常習慣在作戰中使用火炮。
盡管大金國也在全力打造火炮，但是這些數量分配在漫長的對峙線上，分散給這麼多軍隊，簡直是杯水車薪。
金軍本族兵馬和部分蒙族兵馬都不喜歡用火炮，震天雷，他們更信任手中的武器和胯下的戰馬。
如今宋軍如此大規模使用火器，本族兵熟悉的火器的又太少。
負責督促火器制造的完顏宗望近水樓台先得月，試炮的兵都要跟著他整合蒙古部落，進攻西遼。
“要不，把太原韓氏父子調你麾下？”
李綱，折彥質，張所聯軍人數眾多，給太原府防守極大的壓力。
燕京打造的火炮，震天雷都送去了好多，論火器的使用，攻城，守城，韓慶和和韓常父子帶領的外族軍最為出色。
“可是太原府怎麼辦？”
別看朱璉把李綱調走了，還調走了平定州的岳飛，折可求全面負責河東戰事，宋軍在太原的攻勢更有章法了。
平定州還在張伯奮手中，阻隔了完顏宗弼軍和韓氏父子的聯系。
太原不能失，太原離西夏太近了。
萬一西夏被宋軍山東的攻勢嚇住了，跑去對大宋稱臣求和，或者同意出兵夾擊金國，麻煩大了。
“銀術可傷愈了，他念念不忘為弟弟報仇，讓他去太原！”
完顏宗望本來準備讓完顏銀術可隨他西征，可是他好像不是那麼樂意。
“西征怎麼辦？”
“銀術了被岳飛傷了以後，右手使不上力氣，策馬行軍太辛苦，有 母，夏金吾，足夠了！”
完顏宗翰搖了搖頭。
“這樣不妥，韓氏父子在太原的表現可圈可點，在他沒有被陛下賜姓完顏之前，不要給他調將領壞了他的章法。銀術可還是隨你的兵北進，我們把韓慶和留在太原，給他補充一批漢人外族兵，調韓常帶領部分熟悉火炮，震天雷的將士，跟到遼東！”
完顏宗翰這個說法還是很有些道理，完顏宗望點了點頭。
兩人的慎重，如臨大敵的樣子。
深深的震撼了身邊的完顏宗弼。
他想不明白，昔日二度南下之前，弱宋在大金國眼中，就如同一只剝了皮掛起來的羔羊，想割哪塊肉割哪塊。
如今大宋局勢一片混亂，朱璉連一個朝廷中樞都沒有建成。
被趙構朝臣在抵報上百般鄙視。
叔嫂相爭，看似天下倒向趙構的居多。
戰力飆漲居然如此恐怖。
自己最為佩服的大金兩個都統，坐擁滅遼滅宋戰功的二哥和四太子緊張到這種程度。
“烏珠，河北戰場別看目前風平浪靜，宗澤和關勝都彷佛在對峙，其實這種狀態很危險，昔日趙桓在汴梁城頭卡位山東，這一招很陰險。黃河天險只能隔阻沒有準備的宋軍，一旦關勝從山東出兵，佔領恩州，那麼劉 和陳淬極可能立即渡河北上，大名，滑州，相州，磁州，都會落入宋軍之手，這件事極可能發生在遼東戰況膠著的時候！”
想起趙桓父子在會寧府優哉游哉的曬太陽，自己和完顏宗望在燕京抓破了腦袋。
完顏宗翰氣不打一處來。
“趙恆陰險的何止是把老婆緊急送出城，布局山東，如今看來，河北西路和大名府路丟給我們就是一個大坑，隨時隨地要防備著被山東派兵攔腰斬斷，被汴梁幾十萬兵渡河？”
遼東沒有被進攻之前，大金 將如雲，不覺得兵力捉襟見肘。
這戰線拉長到高麗以後陡然發現。
這該死的大宋，人怎麼這麼多，尤其這義軍，一招幾十萬。
這一切都是趙桓的陰謀，還有執行陰謀那兩個該死的狗腿宗澤和李敬。
明明有能力打河北，甚至把戰線推進到燕京，偏偏從遼東下手。
完顏宗翰想起宋軍那些火炮硬弩就頭疼。
時局緊迫，還要逼迫自己盡快熟悉這些火器，靈活運用在各種戰術之中。
“太原韓常的調動我們可以先斬後奏，我這就給陛下上書，讓他派人把趙桓和趙構遣送南下！”
對于完顏宗翰的指揮能力和統帥力完顏宗望並不擔心。
他擔心的是完顏宗弼。
“烏珠，千萬不要小看對手，夏金吾回憶了與李敬作戰的所有過程，編撰出來，你拿去看看，能不能學著李敬的辦法，收縮滑州，恩州一帶的防御，把兵力重心向北移動，甚至在黃河北岸和西岸給對手挖一個大坑，在不折損兵馬的同時，坑殺大量宋軍！”
“二哥，你的意思，讓我學著趙構掘黃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