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禮眼神漠然地盯著牆上那四行血字,良久收回目光,走向了床頭的那個立式衣架旁,抬手將其拎了起來。
立式衣架實際上就像一根成年人手腕粗的樹干差不多,頂端粘著幾根短樹枝,拎在重量不算小,應該是實木質地。
他從腰後拿出了一把折迭軍刀,開始切割頂部的分叉,將衣架進行打磨,同時目光瞥向那四行血字。
玫瑰酒店,果然是天海酒店的翻版,最起碼三類身份要素,模仿得很相似,卻完成了極致的對調。
玫瑰酒店的人房客,對應著天海酒店的鬼住戶,當慣了被迫逃生的店員,如今卻成為了主動殺人的鬼魂。
曾在接引任務里,被店員們視為求生希望的“生路”,應該反過來成為限制了房客殺人的約束。
說起來很復雜,但其實理解起來很簡單。
簡而言之,季禮將在三分鐘後,扮演常規任務中的根源性鬼物,竭盡全力在規定時間內殺死見到的活人。
實際上,比起逃生,季禮更擅長如何去高效殺人,尤其他的身份即將成為了“鏡中怨鬼”。
可以預見的是,三分鐘後,他就將見到“誤入玫瑰酒店、遭遇靈異事件的活人”,他要用自己的“死路”獵殺活人,同時謹防活人們找到抵擋他的生路。
身份,竟能如此對調,不免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新鮮感。
“鏡中怨鬼……”
季禮一邊削減著衣架,此刻原本花哨的衣架,已經被割斷所有分叉,僅剩一根細長的實木棍子。
這是他即將扮演的根源性鬼物,從字面上就能看出,這是一個與鏡子相關的鬼魂,至于進一步的能力是什麼,時間一到必然會揭曉。
反倒是生路提示詞︰“死亡”,讓他默默思考起來。
如今的生路,其實不再是拯救他的關鍵,反而是他要極力阻止生路的暴露,以免錯失一小時內殺死六個活人的條件。
也就是說,“生路”對季禮這只鬼,還有未知的活人們,也都是未知數,需要留在後續任務開啟後,才能得到提示。
玫瑰酒店與天海酒店,關聯頗深,身份調轉,形式新穎。
不禁讓打磨衣架的季禮,有一種不切實際的猜想——在以往的接引任務中,那些鬼物是否也在面臨著相同的“殺人任務”?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因為他很清楚,天海已經很弱了,它在山明市都無法做到了絕對的主宰地位。
“咚!”
分析的差不多了,季禮抓著已經被削短、削尖的一根實木棍子,砸在了地板之上,鋒利的尖頭將脆弱的地板戳出了一個窟窿。
盡管身份成了根源性鬼物,或許也有靈異力量加持,但季禮必然不可能真的變成鬼物。
在他的推算中,這個“鏡中怨鬼”的身份,應該只會為其提供一部分超自然規則,規則為其提供著便利的殺人條件而已。
真正動手,他需要高效的殺人武器。
而且在沒了戲劍後,他也需要一個讓其行動自然的一根拐杖。
“咳咳咳……”
“你覺得好受一點嗎?”
“……”
就在季禮拄著木棍轉動門把手的時候,卻听到走廊外響起了短暫的交談聲。
咳嗽聲來自方慎言,詢問聲來自小千度葉,但一道門之隔卻總是听不太真切,仿佛被人為模糊了一般。
不僅是听不清,兩方只隔著一道門,打開就能踫面,但季禮卻無論如何都開不了412的房門。
直到走廊外徹底歸于一片死寂,仿佛被焊死的房門反而輕松被拉開。
“房客與房客,無法踫面嗎?”
想來這也是玫瑰酒店的規矩之一,所有的房客就是這里的鬼,“鬼不見鬼”。
此前尚未正式成為房客,才會讓季禮看到了攙扶下樓執行任務的二人,而自見面到季禮本人任務發布,其實也不過五分鐘而已。
方慎言即便是快病死了,他也絕對有能力去處理大部分的問題,提前完成任務並非不可能。
季禮就這樣想著,他已攥著齊眉的這根新拐杖沿著樓梯向下走去。
途中,他看到了很多個房間,411、410、409……分別對應在衛光、侯貴生與剛剛的方與小千。
同樣,第三層也有密集的房間排列,可是那里卻無比安靜,仿佛根本沒有人住,也沒有鬼住。
第二層則是要相對多出一點人為活動的痕跡,就比如位于二樓中部的某一間房,房門口甚至擺著一雙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不過任務時間將至,季禮沒有空余時間去查看,他來到一樓時,前台又是空無一人,茹茹媽不知去向,只有一個嶄新的登記簿就擺在前台上。
104號房,是一個雜物間。
季禮停在門口的位置,略微沉吟了一下,才將手打在門上。
從看到任務那時候他就發現了,這個104號雜物間,實際上就是計劃中梅聲進入玫瑰酒店,所第一個涉足的房間。
但現在已經過去了近乎四十分鐘,梅聲應早就藏在了酒店的某個位置,不知了去向。
“嘎吱……”
104號房間,很小很擠,簡直是一覽無余。
這個也就僅僅20平米的房間里,地面上一層層薄灰,大片成堆的紙箱、木箱都摞成了山,最頂端都抵在天花板。
廢物、廢紙、廢品與淘汰的舊貨物全都擠在一塊,根本無人清理也無人分類,這哪里是雜物間,簡直是垃圾房。
季禮來到此處後微微蹙眉,他踩碎了兩個紙箱才終于有個落腳地,卻看著如山的雜物,一時沉默。
因為,這里顯然不會有鏡子,就算有他這個鏡中怨鬼也無法借用,如此重量的雜物早就將其掩埋。
季禮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此刻是1月5日上午的七點半鐘。
104房的窗戶已經破了,是被梅聲砸碎的,隔著如山的雜物,他卻並未找到有人從中走過的痕跡,更別說留有足跡。
梅聲,到底去了哪里……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吵雜的聲響在門外稍遠的位置響了起來。
玫瑰酒店的大門被推開,有男有女正在說笑著想要辦理入住,同時季禮听到了茹茹媽那個熟悉的中年嗓音。
任務時間即將到來,季禮將半張臉貼在門板上,盡可能地听著那些新人的動靜。
“1、2、3、4、5、6……”
季禮貼在門上仔細听著說話人的聲音,听清了新人的數量,絕對不僅僅是任務要求所殺的“6”位人數。
光是音色的不同,他就最少听到了8個人!
也就在這個時候,季禮發覺自己貼在門板上的左半張臉,不知為何忽然感受到了一種陰冷潮濕的刺痛感,耳垂都失去了知覺。
他猛地將頭收了回來,卻見到他身旁的位置,門後竟還站著另一個“人”,也將臉貼在了門板上。
那張臉慘白無血,眼珠漆黑,穿著一身被水浸濕的睡袍,全身都是水珠,黑色的長發流下來的水漬,將雜物間的地面薄灰砸出了一片小坑。
它的半張臉還貼在門板上,臉上的水漬將房門內側畫出了一條條扭曲的黑線,這只水鬼在與季禮這個鏡中怨鬼一道,細數著那些活人的數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