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是不會走的。
窺探命運,這是每個人都難以抵擋的誘惑,哪怕僅僅只有微弱的機遇,也足夠令人紅眼。
李一、方慎言都在第五次店長任務中,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但未來是既定的,是無數種可能性堆砌的結果。
他自然是不甘心宿命的,所以他必須去看一眼命運,找尋源頭、過程與結局。
只有這樣,他才能確定自己有沒有能力去改變一切。
就算……最後僅僅只是讓他死心而已,那也足夠幫他做出選擇了。
因此,他就需要季禮。
季禮既然知曉命運的位置,那此前必然是有過接觸,此番找上自己,一定是窺探命運的難度極高。
他們兩個人,缺一不可,否則都難以辦到這一點。
所以李一有罪物也不能用,他必定要留在市兒童醫院門口,充當一個接引的角色。
畢竟,季禮沒有罪物,也不會開車。
白色的SUV在路上飛馳而過,主副駕駛的兩人,穿著不同的衣服,打扮著不同的造型,卻頂著相同的一張五官。
死城一座,車速可以狂飆不止,再沒有任何顧忌。
季禮喘了幾口粗氣,偷瞥了一眼放在中控上的手機導航,上面標注車程還有“18分鐘”。
“這是自動擋,開起來很簡單。
現在的路況,你連換擋都不需要,到時只要你握緊方向盤,找到正確的方向即可。”
李一目不斜視,安心駕車,狂奔的速度讓他的身子緊緊貼在椅背,口中傳授著駕駛的技巧。
季禮也在認真地學習,他觀察李一的開車動作,並將其記在心頭。
這18分鐘注定會無限波折,免不了到時會有他坐在主駕的情況。
而在他觀察右後視鏡的時候,卻見到一縷熟悉的白色,已重新追逐而來,如同一條惡犬,死咬不放。
季禮隔著車窗抬頭望天,前一秒還幽深一片的天空,這一秒卻已被巨型雕塑臉盤所佔領。
市兒童醫院那窄小的天花板,根本無法容放雕塑臉盤的寬幅,它在外界出現之際,是對整片天空的剝奪。
剎那,這輛載著兩位店長的SUV,已是在白袍鬼的恐怖範圍之內。
李一抬眸輕掃一眼,單手握著方向盤,騰出一只手伸出窗外,捏碎了一個氣球。
氣球之中彌漫開來一股濃烈的氣味,像是里面收納的某種東西釋放,粘在了這輛車的前前後後。
“這袋調料,能夠讓靈異力量規避,保障車子的完好,接下來就看你自己了。”
李一說完這話,目光閃起了一道光芒。
同一時間,季禮也松開安全帶,踩著駕駛座調換身位,提著戲劍就朝著後排座刺去。
“噗!”
真皮座椅像是豆腐一般被刺穿,戲劍的鋒利沒入了一個堅硬的雕塑,但卻沒有絲毫阻礙,直接插進了後排座上的一個人雕。
準確來講,應該是這人雕的一雙眼楮。
不止一個,當戲劍刺穿第一個人雕的眼楮時,第二、第三、第四……共有八個與季禮身材相仿的人雕,同時憑空出現車輛後方。
這輛緊湊型SUV的空間並不大,八只成年男性的人雕,以一種人迭人的方式擠進來,瞬間塞滿後排。
而這些人雕,顯然是以季禮同比打造的雛形,各個方面已經完全一致,只差一張臉的五官,乃至細節。
不過,人雕們雖沒有臉,卻各有一雙神采突出的黑色眼楮。
“臨摹!”
白袍鬼的目標,是逼走季禮所有的大鬼力量,最後迫使灰色靈魂復甦,用以保命。
且不管它有沒有這個能力對抗灰色靈魂,它的意圖應該是創造一個完美的季禮復制品,從內到外的完美。
如果真的讓它做到,那麼季禮就沒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
顯然,自市兒童醫院後,白袍鬼加快了進度,它開始使用“臨摹”能力,先行造出季禮等比例的人雕。
戲劍劃過,五六個擠在一起的人雕,毫無阻礙地分離。
李一的車開的速度奇快,卻又極穩,季禮半跪在副駕駛,兩手並用。
左手戲劍右手槍,對準這八個人雕的雙眼,進行大肆破壞。
但顯然這樣的做法,僅僅只是拖延時間,沒有誰有能力擋住白袍鬼對他進行臨摹。
最關鍵的是,在臨摹之後會帶來什麼。
季禮在處理掉八只人雕之後,卻見到車輛已在李一的操控下,進入了一條筆直的輔路。
輔路兩側草木生長,綠化程度很高,但在樹叢之中,卻站著兩排通白的人影,它們猶如一個個站崗的衛士,又像是陰間的幽魂。
密密麻麻,整隊列齊,用一雙雙黑色的眼珠,對準車輛。
高速疾馳的車子匆匆而過,這兩排人雕如同兩條白線,將季、李夾在中間,毫不掩飾地進行臨摹。
季禮慢慢收回戲劍,摘掉上面貫穿的一顆荔枝大小的黑色眼球,面色陰沉地看向天空。
事實如此,他的確沒能力攔住自己被臨摹。
他僅僅是希望臨摹的進度能慢上一些,為抵擋山明財經大學的路途,爭取一點點時間。
當車輛駛過輔路,那兩排的白線終于到了盡頭。
然而,天空中巨大的雕塑臉盤,在這一刻也擁有了完整的五官,那是一張乍一看,分不清究竟是季禮,還是李一的臉。
它就橫在半空中,代替了天空,對準的是死城中僅有的兩人。
李一在這一刻,似乎提前看到了什麼,猛地一打方向盤,在原定路線上進行更改,拐進了左側的路口。
季禮從前排躍到了後排,臨摹已結束,人雕自然也消失不見。
同時,在李一左轉之際,他也見到了那天空中的雕塑臉盤上屬于自己的臉。
並且,他還看到車子的正前方,出現了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
它時而穿著一件黑色呢子大衣,留著一頭長發,拄著拐杖;
卻時而穿著一件筆挺的深色中山裝,梳著向後倒去的中短發。
季禮見狀眼神閃爍了一下,這臨摹似乎並沒有他想象得那麼精準,沒能在季、李兩個一模一樣的五官,辨析出誰才是真正的臉。
也就在這個時候,李一發覺了剛剛左轉的路口,也有人雕攔路,尤其是對方時而幻化成他的模樣後。
他的眼神瞬間變冷,沒有再進行避讓,直接踩死油門,發動機轟鳴一聲,朝之迎頭撞去。
這輛車上有此前的一袋調料包裹,也算是有與鬼物對撞的能力,最起碼不會如普通車輛一般脆弱。
黑夜中白車,如一道流星般疾馳而過,卻又是接近的隕石,帶著野獸般的嘶鳴,狠狠撞擊,要分個力量的高低。
然而,那頂著與季禮、李一相同臉龐的人雕,身影在二者的切換中,變成了李一的模樣。
在車子即將與之相撞之際,它附近的空間,乃至自身出現了瞬間的扭曲,仿佛是動用了某種空間性罪物一般。
這使得,裹著罪物,狂沖而去的車輛直接從它身上“穿”了過去,如一拳砸在棉花上。
而在半秒鐘後,人雕已從車頭到了車尾,身影又化作季禮的模樣。
它攥著一把玄黑鎖鏈,一口碩大無比的棺材從天而降,對準車子及車內的兩人猛砸而去,一如季禮當初無數次甩出棺材那般。
車前一幕,李一看的明白;
車後一幕,季禮瞧得清楚。
這臨摹造出的人雕,竟同時保留了季禮、李一的兩種形態,甚至可以說是兩人化鬼後的綜合體,可隨意切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