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以來,一直雨水不斷,不但對于攻城造成極大的不便,更是讓軍中消耗更多的物資。
說真的,李自成已經有點撐不下去了。
相對于他,羅汝才已經嚷嚷了好多次要走,說再不走就要餓死了。
在這種局面下,李自成不得不答應了他,分派出軍隊,去攻略周邊還在朝廷手中的城鎮。
但是,原本來攻打開封的時候,周圍已經被他們禍害過一次了,再去禍害,其實也收集不到多少物資。
另外,白桿軍就在黃河以北虎視眈眈,雖然因為黃河水暴漲,突然渡河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如果這邊派出的精銳過多的話,萬一白桿軍真過河,就沒法及時調兵回來攔截的。
就是這麼一種情況,一直拖到了現在。
如今,就連這種情況,都有些難以為繼了。
中軍帳內,只有牛金星和李自成兩人,
就听牛金星苦著臉,向李自成稟告道“大將軍,軍中糧食已經不足全軍用半個月了,再不做決定,一旦軍中沒吃的,後果不堪設想!”
如今的牛金星,對于糧食基本上是一天一報,情況到底怎麼樣,李自成自己心中其實也有數。
如果不在半個月內得到新的糧草補給,那真得有大問題的!
對于挨餓這個體驗,李自成絕對是深刻的。
他沒有馬上說話,只是背著雙手,走出了中軍帳,上了營中吊斗,遙看遠處的開封城。
牛金星陪同著他,知道他心中想什麼,也跟他一起看著遠處的開封城,心中卻是感慨開封開封,開了封,那就應該一飛沖天才對啊!可為什麼大將軍這頭飛龍,竟然被這開封死死地按在地上呢?以後這開封就別叫開封,就叫封印得了。
他正在想著,忽然就听到李自成開口說道“傳我軍令,明日就開拔,往攻歸德府!”
歸德府也是河南的,在開封府東南,和魯地以及南直隸相鄰。
牛金星一听,不由得大喜,大將軍這是終于放棄攻打開封了啊!
耗在這里,又打不下開封,早該走了!
不過雖然他心中這麼想著,表面上卻並沒有多少歡喜之色,只是試探著問李自成道“大將軍,不打開封了?”
牛金星知道,大將軍未必會甘心!
李自成听到他這問話,卻是不答,而是下了吊斗,吩咐手下親衛道“擂鼓聚將!”
“咚咚咚……”
鼓聲持續中,流賊頭目紛紛往中軍帳趕來,一個個都有點疑惑,不知道這是要干什麼?
但是,過了半個時辰左右,他們散去的時候,很多人都是興高采烈的,顯然是很高興的那種。
隨著這些流賊頭目散去,各個營地,忽然都爆發出歡呼聲。
這在流賊軍中,真是久違了的動靜!
當然,流賊營中這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同樣驚動了開封城這邊。
城頭上,輪值的是河南巡按高名衡,听到動靜之後,立刻站起來靠近箭樓的窗戶,往流賊大營那邊觀看動靜。
孫傳庭的望遠鏡有留給他,便于他觀察流賊的動靜。這個時候,正好能用上。
不過流賊大營離開封城實在有點遠,就算是借助望遠鏡,也看不清大營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想了一下,他便立刻吩咐身邊的將士道“去,稟告孫督師,就說流賊各處大營皆傳來歡呼聲,是何緣由暫時未知。”
看著手下走了之後,高名衡又下意識地拿起望遠鏡,繼續看了起來。
與此同時,心中也有思考。
流賊各營都在歡呼,那對流賊來說,肯定是有好事情,並且是影響比較大的好事情,他們才會這麼歡呼!
而流賊的好消息,肯定是自己不願意听到的壞消息!
他們是又來了援軍,還是說得到了糧草補給?
至少孫督師估計過,流賊的糧草怕是不多了!
如果都不是的話,那就可能是流賊又在那里打了個大勝仗?
流賊歡呼的理由,無非是這幾種而已!
高名衡正在想著時,忽然,好像看到了什麼,連忙盯著那個方向,熟門熟路地開始調節焦距(雖然他不知道焦距是啥),仔細地看著。
過了一會之後,他帶著一絲激動,放下了望遠鏡,轉頭對他身邊的將士問道“你們誰的眼神最好?”
箭樓里的幾個人,互相看看,最終一個回應了一聲。
高名衡一見,立刻示意他上前,把望遠鏡遞給他,同時交代道“你來給本官看看,那流賊營地里究竟在干什麼?”
他讀書中進士,算是寒窗苦讀出來的,視力多少有些影響,因此才有這番舉動。
那人听了,小心地接過望遠鏡,往高巡按所指方向看了起來。
邊上的高名衡還在邊上指點,讓他去調解焦距,以便于看得更清楚。
過了一會之後,這人忽然驚喜地說道“大人,流賊好像在拆營地里的東西!”
高名衡一听,頓時大喜,立刻說道“本官果然沒有看錯,呵呵,看流賊這個架勢,他們是耗不下去,要放棄攻打開封了!”
流賊那架勢,加上他們的歡呼聲,他立刻就想到了,流賊想走了!
听到他這話,箭樓里所有人不由得驚喜交加起來。
這麼說來,開封算是守住了,贏了?
這都有四個月了吧,終于還是要贏了麼?
他們一個個激動地,箭樓里面的氣氛頓時就火熱起來。
沒有望遠鏡的那些人,一個個努力把眼楮睜得最大,試圖看看清楚,流賊是否真得要走了!
又過了一會之後,拿著望遠鏡的那人,已經在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大人,流賊真得是要走了!”
說完之後,他把望遠鏡雙手奉還給高名衡,同時興奮地說道“大人自己看,已經很明顯了!”
高名衡立刻拿過望遠鏡,自己看了起來。
還真是,拆東西的流賊越來越多,似乎除了營地柵欄和帳篷沒拆之外,其他東西都在熱火朝天地收拾。
就這架勢,不是想走,還能是什麼?
心中這麼想著,他沒有放下望遠鏡,依舊在看著,就好像看不夠,不過有開口吩咐道“快,立刻把這個好消息稟告孫督師!”
說真的,開封之戰打到如今,他是真佩服孫傳庭的先見之明了。
如果不是孫傳庭調了一批糧食過來;如果不是孫傳庭一到開封就把城里的糧食實施軍管,按人頭發放每日口糧;如果不是孫傳庭在一開始就把城中老弱盡數撤往黃河以北;如果不是孫傳庭在流賊到達之前,不管糧食可以收獲與否全都收了,說真的,此時的開封城怕是樹皮都要吃完,人吃人了,又怎麼可能耗到流賊退去!
撥開雲霧見天日,守得雲開見月明!
哈哈,贏了,贏了啊!
高名衡如此興奮、高興,就不用說普通的將士了。箭樓里面,一個個都是臉上樂開了花!
等到這個時候,城頭上巡防輪值的將士,同樣已經發現,城外流賊好像是要走的樣子,眼力好一點的那些,便立刻興奮地把這個消息散布了開來。
頓時,城頭上的將士們,都是驚喜地討論著,就希望這個事情是真的!
開封城,再一次守住了!
在城中官衙的孫傳庭收到消息,也趕來了城頭上,拿過望遠鏡,親自看起城外流賊動靜起來。
時間過去了這麼多,不用說,孫傳庭自然是看得清楚。並且他還是領兵打仗的,一看那架勢,也是一下就看出流賊是要走的架勢。
不過他卻沒有像高名衡等人那樣高興,或者說,他很冷靜。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從崇禎皇帝那邊得到過提示,根據太祖皇帝賜下寶物的說法,流賊不至于是就這樣走了,至少會耗到九月吧?
之前的一些事情,都是按照崇禎皇帝的提示,真得就那麼發生了。
不過崇禎皇帝當初也有提過,說因為孫傳庭到開封,情況會變得有所不同,至于具體怎麼樣,還是需要孫傳庭隨機應變的。
另外,孫傳庭自己也了解這個老對手李自成,知道這是個死性子,如果說好听的話,就是比一般流賊都有韌性。
這開封城,他打了三次了,難不成就空耗了這幾個月,就這麼走了?
糧草有限,他是估計到了。但是,他不認為,流賊真得這麼會走!
指不定,李自成又在耍什麼陰謀詭計!
這時候的孫傳庭,因為從一開始就是死守開封的打算,壓根就沒想著突圍往外求援,因此,對于白桿軍在黃河以北的事情,還是不知道的。
此時的他,見城頭上的歡呼聲越來越多,甚至連城里都開始有歡呼聲。就好像,流賊真得已經走了一樣。
對此,他反而皺了眉頭,當即傳令道“此時高興,為時過早,務必提防流賊使詐。晚上加強巡查,雙倍輪崗!”
孫傳庭的威信,早已在開封城內建立起來,他這麼說話,開封城內的歡呼聲便一下沒了。每個人都打起了精神,听孫傳庭的,反而更是嚴加戒備了起來。
然而,一夜無事,第二天的時候,流賊真得拆了大營,陸續開始撤離,往開封東南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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