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第十八章=。
凌晨兩點，北京城也難免寂寥下來，銀色的保時捷一路在夜色里疾馳。
車載音樂是輕緩的調子，听不清唱的是什麼，秦九九窩在座椅里漸漸有些犯困。
“睡吧。”
陸閑庭突然道，“到了叫你。”
秦九九一下又清醒過來，為他突然溫和下來的態度，微微調整了姿勢歪頭看過去。
他穿了件黑襯衫，一只衣袖卷起，再往上領扣也松了兩顆，西裝外套被隨意的扔在後座，車里光線昏暗，他微微抿著唇，看不穿是在想什麼。
陸閑庭倒也不介意，大大方方隨她打量。
“不想睡聊會天。”
他說。
秦九九應了一聲，很輕。
陸閑庭笑笑，說起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工作生活或者是他們共同認識的那些人。
他身上有些酒味，但不像醉了。
秦九九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話，越听越無聊，最後還是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車停在路邊，她一眼就撞進陸閑庭深邃的眸子里。
“醒了？”
他坐直身子，笑的坦蕩。
“這是哪。”
“程瀟的地盤。”
陸閑庭說，“進去看看。”
秦九九抬頭看過去，一下有點不願意挪動步子。
大學那會就知道他們這群人喜歡玩車，不差錢不要命，可以說是沒什麼顧忌，找個封閉的路段就能飆個04，試驗場里每每逼近車輛極限。
秦九九坐過一次副駕，當時純粹是好奇，磨著陸閑庭帶她玩。
他一開始不願意，說要玩就來真的，不然沒什麼意思。
秦九九不服氣，仰頭說那當然。
陸閑庭長臂一聲把她攬進懷里，要笑不笑的調侃︰“到時候哭出來可不能賴我。”
“你當我三歲小孩嗎？”
秦九九這麼回他。
陸閑庭頂了頂後槽牙，笑的有些無奈。
旁邊他一圈朋友唯恐天下不亂，喊著庭哥你要不願意讓嫂子上我車。
陸閑庭回頭笑罵︰“滾一邊去。”
他似乎是給了她一個緩沖期，到第六圈沖向彎道的時候才突然提速，招呼沒打一個時速最起碼飆到了280，那種死亡頃刻間逼近的感覺秦九九再也沒敢嘗試第二次。
他們管這叫刺激，秦九九到現在也一樣不理解。
那邊程瀟已經看到這里，像是多驚喜的事一下開車滑過來，秦九九嚇一跳。
“喲，庭哥，這麼晚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他說著話眼神往秦九九身上瞟，“嫂子也來了。”
這聲“嫂子”比郊區凌晨三點的風還讓人清醒，秦九九甚至打了個寒顫。
“行了。”
陸閑庭語氣一提，“玩你的去。”
程瀟識趣，打了個手勢又一下沖進賽場。
深夜也就幾個公子哥來這里找樂子尋刺激，陸閑庭名聲在外誰沒湊上去找不痛快，只敢遠遠打個招呼。
“那就是鐘大小姐？”
有人消息靈通，疑惑說遠看長不錯啊。
“鐘大小姐。”
程瀟嗤笑著重復了一遍，手搭方向盤上意味深長道︰“那位可不是鐘大小姐能比的。”
“說說唄程哥。”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主要還真沒听說陸閑庭身邊有什麼女人。
“那位啊。”
程瀟聲音不高，語調里似乎帶了點懷念，笑了笑說︰“敢戳你們庭哥心尖尖的人。”
眾人恍然，再看過去眼神已經變了味道。
看台這邊氣氛沒那麼熱鬧。
“挑輛車？”
陸閑庭突然道。
他似乎是想撒氣，有點來者不善的意味。
秦九九緩緩搖頭，心里有些後悔跟他出來。
“看我開也不願意？”
陸閑庭又問。
說的還真像那麼回事兒，秦九九半晌沒說話。
陸閑庭的手機這時候響起，他看了眼，輕飄飄劃了拒接。
沒一會兒又響，他似乎不耐煩，直接關了機，一轉頭秦九九在看他。
“看什麼。”
陸閑庭吊著眉梢輕笑，“那晚不是看過我手機？”
他意有所指。
秦九九假裝沒听明白也懶得解釋，早秋的露水降下來涼意更甚，她攏了籠外套小肚子一陣翻攪的疼。
陸閑庭察覺到，微微蹙了眉。
好歹學過五年臨床當年也算模範男友，女孩的事他都懂。
只是那時候她似乎沒這毛病，每月那幾天也沒什麼忌口，火鍋加冰激凌都不見得有什麼事，有時還得他攔著。
抬眼又瞧見她眼下一圈烏青，到底心疼。
“走吧。”
他道。
這一趟實在有些莫名其妙，回到市區已經是清晨，三環那邊開始堵，陸閑庭調了個方向，往西邊開。
秦九九算半個路痴，車停下才察覺出不對。
“我還要上班。”
她急了，瞪他。
陸閑庭被這一瞪心情莫名好了些，打量她臉色，“這樣還上班？”
秦九九沒忍住翻個白眼，想說誰都和你一樣，轉念又反應過來那麼大公司都是他說了算，一年不去都沒事。
她止了話頭，窩進座椅里沒下車的意思。
“老常這兒的粥還是老味道，暖胃。”
陸閑庭說，“吃完就送你去醫院。”
他這會似乎特別有耐心。
“老常？”
听這熟悉的名字秦九九微怔，“他回北京了？”
抬頭果然是熟悉的巷子，只是門口掛了個木牌，看著已經有些年頭，上面隨意刻了“茶館”兩個字算是招牌。
說是茶館，相熟的人都是奔著老陳熬粥的手藝來的，有空的話再討杯茶敘個舊。
老常早年是行伍出身，身上帶點江湖氣，各地都玩的開，陸閑庭交友從來不拘身份，和老常是過硬的交情。
大學那會他們也經常這麼出來玩，一不小心通宵了，就來這里喝碗熱粥醒神。
但那時候老常經常天南地北的跑，艷遇不少從沒定過心，直到有次在山西那遇到一個女孩，被徹底勾了魂追了人大半年，再沒回北京。
再後來老常被那女孩傷了心，這才回這里立個小茶館的招牌，也不太愛往外地跑了，就守著這塊地盤，有朋友來他高高興興招待，沒有一個人也不嫌無聊。
後面的這些事秦九九不知道，那會她已經在美國了。
陸閑庭只“恩”了一聲，沒解釋什麼，今天茶館不開張，他直接推門進去。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茶香，院子里老常背對他們坐著。
“老常。”
陸閑庭開口叫了一聲。
老常看他一眼︰“又是上哪混了一夜來我這”
一轉頭余光瞥到還站門口的秦九九，霎時間止了話頭。
秦九九有些尷尬，微微頷首︰“老常。”
老常多精明的人，眼神來回過了幾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到底一句也沒多問。
出來的時候司機等在門口，又被陸閑庭打發回去，走前還頗為恭敬的對著秦九九彎了彎腰。
秦九九睡了一路，最後還是被手機鈴聲鬧醒的，那頭余彤有些著急的問開會要遲到了你人呢？
秦九九把手機拿遠看了下時間，說馬上到。
側頭見陸閑庭枕著雙手閉目養神，也不知道車已經在這停了多久。
顯然是故意的。
多久沒見這樣孩子氣的手段了，秦九九一陣無言，招呼沒打徑直推開車門。
沒走成。
手腕被人從後面抓住。
秦九九吸了口氣回頭，陸閑庭笑的坦蕩。
他從後座拎出一個袋子，“等會換上。”
秦九九看那袋子一眼，里頭的東西少說六位數。
“不用。”
她說，“醫院有備用的。”
陸閑庭跟沒听到似得，手上的力道一點沒松，“不拿不讓走。”
秦九九︰“”
“陸閑庭你無不無”
話沒說完他傾身覆過來，手一伸車門重新被關上。
秦九九掙扎著瞪他，他抬手捂住她的眼楮吻得更加用力，在她唇上輾轉許久後，他覆到她耳邊，“想說什麼？
無恥，還是無賴。”
他輕笑一聲，“你猜呢。”
為著這一個吻，秦九九失魂落魄了一上午，好在今天沒有手術，她有足夠的時間對著文檔發呆。
余彤看不下去，“有那麼難寫嗎大半天沒動。”
秦九九回神輕嘆口氣，“難。”
“難的不是論文吧。”
余彤一下看破。
“所以呢？”
秦九九沒否認，撐著下巴看她。
“所以。”
余彤頓了下，“我又給你找了個中醫。”
秦九九︰“”
她吸口氣，看過去的眼神不太信任。
余彤拍她肩膀，“放心，這次我陪你。”
“就這周六吧。”
“沒空。”
秦九九搖頭。
余彤狐疑道︰“你別誆我。”
“真沒空。”
秦九九表情痛苦，“周六要去參加婚禮。”
听這話余彤樂了，“你們家那遠方親戚？”
秦九九點頭，不置可否。
“不是說不去？”
“我是不想去。”
秦九九說著嘆口氣，“但是我們家太後不答應啊。”
余彤笑開，忽然注意到九九腳邊的袋子。
她“喲”了一聲，“這什麼。”
秦九九喝水的動作一頓，想了一下道︰“煩惱的根源。”
許是那天天氣不錯，陸閑庭沒急著開車，側頭眼神落在不遠處的門診大樓，有時候還是會想起那段日子，他不是多冷血的人，對待生命也有太多的惻隱之心。
陸閑庭摸了根煙，打火機在手里轉了兩圈最後沒點，驅車回了老常那。
老常一點不意外，遞了茶過來，“上好的猴魁。”
陸閑庭似乎也沒什麼品的心思，“遠洲最近在鬧什麼。”
“托我找個人。”
老常話只說一半。
陸閑庭猜到一些，“隨他去。”
老常笑一下，意有所指道︰“那位什麼時候回來的。”
陸閑庭抿口茶，沒回。
老常也不介意，看著院子里一棵梧桐樹，笑笑說女人我是不敢再踫。
“但看你這麼多年身邊沒一個女人我就知道。”
老常接著道︰“你遲早再栽一次。”
這話听著似乎是在罵他犯賤，陸閑庭笑笑，三杯茶下肚說走了。
那會兒已經是中午，陸閑庭去赴一個飯局，半路奶奶打電話過來。
“听說你最近走哪都帶著一個女人。”
老太太語調平靜，“改天帶回來我看看。”
圈里的消息認真傳起來就跟一陣風一樣，听出老太太話里的不善，陸閑庭掐了把眉心。
“沒有的事。”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