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國王在冬眠

有沒有人在偷偷看笑話(別哭。)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青浼 本章︰有沒有人在偷偷看笑話(別哭。)

    最後下山的時候, 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有一種捏著鼻子強忍暴躁的味道。

    到了山下,單崇摘了板,隨意踩了一腳就把板勾起來掛在肘間, 想了想問衛枝︰“明天幾點飛機?”

    “八點多, 早上。”

    她說著, 那句“不用送啦”已經到了嘴邊, 誰知道對方只是平靜地“哦”了聲, 完全沒有想要提出送行的意思

    可能是舍不得油費。

    以及八點飛機, 那意味著五點多就要起床準備進機場,神經病才起那麼早就為了送機。

    講道理衛枝自己也是有逼數的,從頭到尾都沒有要讓人家送的想法, 但是他這客氣都不帶客氣一下的……

    未免也太人間真實。

    此時, 太陽已經快要落下山, 橙金色的光灑滿了已經被滑得泥濘不堪的雪道上, 金色的光芒和溝壑里的陰影膈膈楞楞的, 但卻不難看……

    像是橘子汽水打翻在了冰沙里。

    背後是熟悉的雪具大廳,滑完準備回家的雪友們出出進進, 他們好奇地歪頭看著站在雪具大廳門口相互陷入沉默的男女

    男的一身昂貴的專業雪服,抱著公園專用著名雪板burton to立在那, 垂眼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甚至沒穿雪服和雪鞋, 羽絨服加雪地靴, 看上去毛茸茸的一團, 黑棕色的頭發披散著, 伴隨著夜幕降臨起的夜風,吹得有些凌亂。

    她的目光始終落在男人身後的木架子上, 有些人正站在那,悠閑地用噴槍吹掉雪板上的板。

    明明是這十天看到習慣的畫面, 此時此刻衛枝卻突然起了看不夠的心思……

    她盯得很認真。

    就像是要將那個角落里的每一處印記甚至是斑駁處都印在腦子里。

    直到站在她近在咫尺的男人開口︰“想說什麼?”

    衛枝收回目光,看看單崇打從知道他就是眼鏡布大佬後,第一次正眼看他她有點兒憨地笑了笑,抬手輕輕撓了撓發鬢︰“那我明天就回家啦。”

    男人停頓了下,幾秒後,輕輕“嗯”了聲。

    輕描淡寫的單音節應答,並沒有帶多少情緒。

    倒也是意料之中的。

    衛枝走了,他還有很多徒弟在崇禮,馬上接近年關,會有更多的朋友、徒弟、仰慕者從五湖四海趕來……

    到時候,他們會一起擼串,一起喝酒,一起坐在破爛沙發上看看恐怖電影,閑時一起聊天,討論滑雪的各種技巧

    這個冬天還那麼漫長,雪季才剛剛開始。

    他們都有自己要實現的小目標吧?

    所以大家都會一直前進,不會對昨天有絲毫的留戀。

    想到這,衛枝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抬起頭,對站在夕陽拉長的她的影子盡頭的男人說︰“好歹是最後一天知道你是誰了。”

    “我是誰,不重要。”

    男人不咸不淡地應著,那句“只是如果你以後想專攻刻滑我就把你拉黑”這句話硬生生強吞回肚子里。

    小姑娘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被逐出師門的鬼門關走了一趟,墊了墊腳,沖他擺擺手,笑容燦爛︰“那再見啦!”

    他不再搭腔,攘她一眼,便無聲地沖她擺擺手,抱著板轉身走向雪具大廳。

    衛枝卻站在原地沒動。

    在男人轉身的同一瞬間,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呆呆地站在那,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具大廳的門後,她停頓了下,這才轉身,慢吞吞、一瘸一拐地離開。

    ……

    酒店房間里,暖氣開的很足。

    衛枝和姜南風是第二天一大早的飛機,當天晚上她們就要把散落在房間里各種零碎的東西塞進箱子里。

    “所以有好好道別嗎?”隨手將一袋化妝棉扔進箱子里,姜南風單手支著下巴坐在床邊,懶洋洋地問,“說了很多話嗎?沒有很丟人的哭鼻子吧?你看上去真的是那種隨便風吹草動就會哭出來的人。”

    “沒有。”

    衛枝認認真真地把一件雪服疊好,放進箱子,那句“沒有”誰也不知道她否認的是哪一句……

    于是提問的人索性放下手,撐著膝蓋,彎腰湊近她,試圖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她不讓她看,轉身去撿別的東西,從衣櫥里拿一條背帶褲的時候,背帶褲的鉤子“嘩啦啦”帶下來幾只毛茸茸的綠色玩偶,掉落在她的腳背上,彈開,落在腳邊。

    衛枝愣了愣。

    撿起烏龜屁墊,茫然地看了半天,視線定格在小烏龜屁股上那歪歪扭扭的縫線上很久,才反應過來︰遭了哦,小烏龜忘記還給他了。

    她舉著小烏龜,轉身問姜南風︰“南風,你看,我把這個忘記了,怎麼辦?”

    姜南風看著赤腳踩在地上的小姑娘,高高舉著手里的小烏龜屁墊,小烏龜的尾巴戳在她的腦門上,把她的留海戳亂了也渾然不覺。

    頭發被睡衣蹭有一點點亂。

    身上還穿著小熊的睡衣。

    她現在看上去就跟睡衣上的那只小熊一樣,笨拙又可愛,恐怕此時此刻任何一個男人看了,都不會不心動。

    “扔了吧,”姜南風冷酷地說,“又不值錢,而且都壞了啊。”

    並不知道姜南風在琢磨什麼,衛枝慢吞吞地“哦”了聲,自顧自地放下小烏龜,手無意識地從龜殼上拂過

    小烏龜上面沾過的已經干了。

    這會兒摸上去毛茸茸、軟綿綿的,還帶著一點點的暖意。

    把它又翻過來,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烏龜屁股上的縫線……

    從得到它的那一天起,衛枝想都沒想過有一天它要在垃圾桶里躺著這件事。

    所以猶豫了幾秒後,她放下烏龜,拿出手機,給才道別不久的那個人發了條信息。

    果然沒過多久,對方回復了。

    不是讓她把小烏龜扔掉,而是就兩個字

    下來。

    ……

    衛枝隨便裹了件外套就下樓了,拎著那幾只小烏龜。

    到了大堂沒看見人,她雙手推開大堂的門,一眼就看見站在門外的人,雙手插在上衣口袋里,黑色的棉衣外套,外套肩膀上還有落雪。

    她愣了愣。

    此時一陣夾雜著冰雪氣息的風吹來,她小小地打了個噴嚏,抬起頭借著酒店門口的橙黃燈光,才發現外面確實是下雪了……

    不知道他從哪兒來,大概走了一小段路。

    她打噴嚏的聲音讓原本背對著她站的人回過頭,看見就穿了個外套、里面明顯是睡衣的小姑娘傻站在酒店門前,胳膊肘上掛著三只綠油油的王八,這會兒正用另一邊手輕輕揉鼻尖,一雙水汪汪的眼楮一邊懵懂地望著他

    酒店大堂外橙黃的燈光在她的頭發上度了一層光暈。

    她乖乖地站在那里,仰著臉望著他。

    “怎麼穿這麼少?”

    男人的嗓音微低,帶著一絲絲疲憊的沙啞,融入冰雪中,卻顯得異常的溫和好听。

    單崇今晚和背刺他們出去喝了點,不多,沒到醉的程度。

    回去的路上,沒喝酒的老煙開車,他正坐在後排閉目養神,就收到小姑娘的信息。

    看了眼,原本是想要讓她自己帶走或者扔掉,但是放下手機,想了想,他還是緩緩睜開眼,回了她那兩個字。

    于是才有了現在的見面。

    眼下,他眉眼不似白日里凌厲。

    與那個拎著她腳踝把她拖過來拽過去的人判若兩人。

    衛枝動了動唇,卻什麼也沒說,隨手緊了緊穿著的外套,向著男人走了兩步,頂著外面滿天的飄雪,沉默地把烏龜交給他……

    男人隨手接過。

    她看著小烏龜從她手肘一點點滑落,最後一點綁帶輕輕掃過她食指的指尖,然後完全脫離。

    此時,一粒雪珠飄落在她的睫毛,她感覺到一絲絲冰涼,眨巴了下眼。

    于是雪珠滾落,融化成了一滴水,濕潤了她的眼睫毛。

    她深呼吸一口氣,說︰“好了。”

    可能是天氣太冷了,吸入冰涼空氣時,她明明感覺到自己的肺部都在顫抖……好在開口時,聲音很冷靜,听不出什麼端倪。

    男人拎著烏龜站在那歪著頭望著她,看雪花逐漸落在她的發梢,想了想,唇角翹了翹︰“嗯,回去吧,我看你進去再走。”

    一樣的話,曾經也發生過,那時候衛枝也沒怎麼當回事

    可是也許是今天雪具大廳前的夕陽太昏沉。

    也可能是今晚的落雪發寒得太到位。

    要麼干脆就是別的什麼原因吧……

    破天荒地沒有一步一指令,轉身就離開,她站在原地沒動,縮在外套下衣袖下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閉了閉眼。

    她終于還是接受了一個現實

    就算是雛鳥情節吧。

    原本是沒什麼的。

    直到烏龜物歸原主的那一刻,她清醒地意識到這十天在這冰雪之城的生活,無論喜怒哀樂,都真正的結束了……

    有什麼東西正在崩塌。

    那也只與她有關。

    而她的離開不會在這小小的雪城激起半絲漣漪,明天太陽東升,落雪依舊,山頂雪場的霧 又會迎來很多慕名前來的人……

    會有很多很多的人抱著雪板鑽進野雪區拍照打卡,談天說笑,雪場依舊熱鬧。

    突如其來的想法毫無理由,沒有邏輯

    只有她被留在了明天的昨日。

    她無論如何沒有辦法像下午那樣邁出冷靜的步伐離開,抬起手,拂掉了睫毛上落的雪花,說︰“以後是不是不會再見面了?”

    說出口可能就有點後悔。

    也不知道會不會遭到嘲笑,然後被當做一個笑話分享……

    可是腦海里的畫面走馬燈般蜂擁而至時,她根本沒有思考與組織語言的縫隙

    他教她穿鞋。

    他教她穿板。

    他跟在她身後,教訓她的視線,提醒她的動作。

    他跪在地上,一次次將摔倒在地上的她拉起,然後自己在若無其事地拍拍膝蓋上的雪站起來。

    他膝蓋頂著她的雪板,一只手壓著她的雪板,另一只壓著她的腳,告訴她什麼叫擰板。

    他站在雪具大廳前,摘掉她的地攤貨雪鏡,將手里的4雪鏡戴在她的眼楮上,告訴她,以後就不用天天在纜車上擦雪鏡的霧氣了啊……

    或許滑雪本身就是這樣的,每一個初學者,都曾經是這樣被師父手拉著手帶著推坡,帶著入門,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

    可是她沒有辦法把自己歸入人海之中。

    夾雜著雪的夜風都吹不醒她發熱發脹的腦子。

    “不會。”

    男人沉穩低磁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只要你想到滑雪,就可以來找我,冬天有張家口崇禮、新疆阿勒泰,夏天有廣州、成都、哈爾濱融創。”

    她茫然地抬起頭。

    男人摘了手套,用還帶著余溫的指尖,不親密也不逾越地在她眼底輕掃而過。

    “會再見的。”他說,“所以,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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