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酒,幾粒脆皮油渣下肚。
彭超好似看到了彭城內晉軍被瓦解士氣,開門投誠的樣子,頓感一陣舒爽。
他相信他們一定是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如今支撐他們的只是信念,是還幻想有人會來救他們的信念。
而如今,只要田泓陣前一個撒謊勸降,這些傷兵殘將必會士氣動搖,無力再戰。
突然,听得前沿陣地一陣喧囂。
彭超不知為何,暗感不好。
“來人。”
“主將,大事不好。”一個侍衛應聲慌慌張張奔了進來。
“鎮定,出何事了?”
“田泓那小子陣前變卦,鼓舞了晉軍士氣,如今那彭城之中的晉軍氣勢更甚以往了。”
“什麼?”彭超立即大怒,暗感被耍了一道︰“王八蛋,安敢糊弄于我,你們砍死他沒?”
“還沒。”
“廢物。”彭超對著侍衛就是一巴掌︰“你們不趕緊砍死他,還讓他繼續胡言亂語不成?”
侍衛頓感委屈,這和劇本的不一樣啊,不是說勸降之後才砍嗎?現在對方都不按劇本走,反其道而行之了,也沒個將領指示是殺是留啊,我怎麼敢下手砍?誰知道你們這些當官的會不會還有其他的用意?
當彭超到達兩軍陣前時,田泓還在哈哈大笑著︰“戴將軍,謝帥即將到此,我單騎而來通告于你們,不甚被抓,你們一定要堅持,堅持下去啊。”
戴祿頓感一陣心酸,喊道︰“小將軍,你如此作為,會死的。”
“死又何妨,我田泓乃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王八蛋。”彭超怒不可遏,大喝一聲,一把抽出旁邊侍衛的刀,直奔田泓而來。
田泓一看,面無懼色,對著牆頭大喊道︰“戴將軍,請記住,我叫田泓”
“噗”
一刀劃過他的喉嚨。
田泓仰天倒下,嘴角還動著“永不叛敵”的嘴型。
“彭超。”戴祿立于城頭之上怒發沖冠,血絲布滿了他的眼楮。
“你豈敢殺我晉國壯士,我戴祿與你不共戴天。”
“戴祿。”彭超舉著大刀回指著他喝道︰“你再不開城投降,這小子的現在,就是你將來的下場。”
“呸”戴祿一口唾沫噴了下來︰“好膽你現在就打進來,別給老子有活路,否則將來必殺你。”
“必殺我?就你?”彭超哈哈大笑不已︰“別說你如今是自身難保,就是你晉國,遲早也要匍匐于我秦國的鐵騎之下,還敢大言不慚,你這是找死。”
“我就找死了,咋滴。”戴祿吼道︰“謝玄將軍將到,好膽你就在此侯著別跑,讓我好看看是誰先自身難保。”
彭超頓時一陣啞口無言。
他不可能在此侯著,謝玄都去抄他老巢了,他還侯個屁啊。
但是,話雖不可答應,氣質卻是不能輸,彭超冷笑一聲︰“我不與你說那麼多,待我回師去滅了謝玄,再回頭收拾你。”
“你回不來了。”
“哼,你給我洗干淨脖子就行,待我再回來之時,可就沒你好果子吃了。”
戴祿立馬口吐芬芳之語回道︰“好膽你就別跑啊,你老子我怕你啊,你這該死的王八蛋”
說著,咬牙切齒之中,看著沙場中田泓的尸體,眼淚終究忍不住落下。
若我晉國男兒皆是如此兒郎,哪還可能令秦國南下半寸土地?
回到主帳,彭超憤怒不已。
明明有著兵不血刃就將彭城拿下的希望,誰知道,田泓那小子竟然還有如此的氣節,一開始的懦弱樣可謂是將他耍了一道啊。
原來小丑竟是我自己,彭超更是不爽了。
不過,如此看來,謝玄手下也不是沒有能人。
一想到此,彭超也不敢再耽擱,留城之行必須越快越好,否則那些糧草輜重若是落到了謝玄手里,可就啥都沒了。
“傳令員。”彭超大喝一聲。
帳外侯著的傳令官立馬奔了進來。
“吩咐下去,今晚即刻啟程回留城,留下五千兵馬在此看住戴祿,莫讓他跑了,其余人隨我回師留城,老子這次要將謝玄那群新兵給滅了。”
“諾。”
距離彭城外圍十五里的深山老林中。
“劉將軍,秦軍果真如謝帥所料,已經撤軍奔赴留城了。”
“大概還有多少人馬留下圍城?”劉牢之問道。
“除卻傷殘者,預計能戰者五六千余人。”
“嗯。”劉牢之沉默了一會,肯定道︰“可戰也,何謙,你傳令下去,待彭超走遠一點,咱們便也啟程,趁著月色摸過去,待到後半夜時便主動出擊,正好今晚秦軍人心惶惶,咱們可以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諾。”
“另,再派人聯系城中的戴祿將軍,一起配合咱們內外夾攻。”
“得令。”
“對了。”何謙突然道︰“劉將軍,那彭超他們今夜匆匆後撤,要不要派一隊人馬尾隨上去,多少可以咬他們一口,好減輕一下孫參將那邊的壓力?”
劉牢之再次沉默了下來。
若按何謙所言,的確是可以擴大戰果,只是,也可能會令彭超突然回師彭城。
若是如此,那就得不償失了。
“不,暫時不派人去。”劉牢之搖頭拒絕道︰“先待咱們滅了圍困彭城的秦軍後,再派一隊騎兵尾隨跟上他們,如此,縱使彭超發覺有詐,回師之時,咱們也已救得戴祿將軍而去。”
“有理。”
一聲哨音響起,林中人影安靜的涌動。
月兒好似也知曉了這一夜要發生什麼一般,躲了起來。
四下,烏黑一片。
小道一支火把燃起,背後長長的人影黑蛇追隨著其游動著。
輾轉到了後半夜,黑蛇終于游近了彭城,如張大著巨口的個巨大蟒蛇,吐著舌信,蛇頭的劉牢之緊盯著秦軍的營寨,眼中發出嗜血的光芒。
“殺。”劉牢之那緊繃著的嘴唇終于冷冰冰的說出了這個字。
頓時,黑蛇快速撞進了營寨,殺聲四起,劉牢之手提一把大刀,一馬當先,馬踏連營,許多還在睡夢中的人便永遠都沉睡下去了。
彭城中的戴祿終于也不再龜縮著,城門大開,里頭兵將如潮水般涌出,直殺向秦軍營地。
頭頭皆餓狼,切瓜砍菜一般,大出了這麼多天的一口惡氣。
戴祿與劉牢之的內外夾攻,讓秦軍腹背受敵,難以兼顧左右。
一系列的變故,讓本就因彭超突然離開而致軍心不穩的秦軍一陣驚慌失措,領將未能組織起有力的抵抗,被晉軍一擊即潰,五千余人哭爹喊娘,被殺得四下奔逃。
獻血染紅了這片土地。
這個黑夜,對秦軍來說就是地獄。
他們致死都不知道,這伙晉軍又是從哪里奔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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