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來電震動聲在床鋪上不間斷的響動，一只手從薄被里伸出來，胡亂的按了一通關掉。
可惜沒多久手機又堅挺響起來，這麼響到四聲，一顆腦袋才從被子里鑽出。
“喂。”
童念念沒看來電顯示就接了，等舅舅的嗓音傳來才知道是他。
“才起床？”
童念念眯了眯眼，輕“嗯”著，看向窗簾的方向。
遮陽性很好的材質把八成陽光都擋住了，看不出到底是什麼時間段。
她再往床頭櫃的顯示表看去時，舅舅的話語適時響起，“都下午三點了還睡，昨天是跟朋友玩通宵了？你們就算年輕也要注意點。”
听到‘朋友’這個詞，童念念心情往下沉。
她拿著手機掀被下床，走去洗手間梳洗。
衛生間里還放著昨天被隨便丟在地上，沒來得及處理的衣服。
童念念望了一眼沒理會，把手機開擴音放在鏡前架上，就開始洗漱。
剛刷完牙把漱口水吐出來，昂頭就看到鏡子里一張蒼白的臉。
蒼白的臉色，讓浮腫的眼楮和經過一夜又擴散的瘀痕更明顯，嘴唇也起了白皮，連剛漱口被水滋潤過還看得出來。
這副樣子實在有點糟糕。
童念念看了幾秒，打開熱水那邊，把毛巾浸濕往臉上敷了一會，拿下時再看鏡子才好些。
听到電話里舅舅說去他家吃團圓飯，這是一開始就答應的事了，童念念應下來。
舅舅道︰“我去學校接你。”
童念念想起舅舅還以為她住校，估計當她昨晚也是在學校睡覺。
“不遠，我自己坐車過來就好了。”
舅舅道︰“也行。”
童念念準備說再見掛電話，又听舅舅喊了她一聲，那語氣听著顯然有什麼別的話想跟她說。
童念念應了，安靜等他後話。
舅舅苦口婆心的說道︰“回來跟你媽好好道個歉，就算不道歉也說點好听的，她昨天……哎，你還小，不明白做父母的難處，舅舅也知道說多了你不愛听，你做兒女的就當讓讓她，大過節的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多好，你說是不是？”
“嗯。”童念念哪怕內心依舊抗拒跟柳慧親近，也沒打算在這時候在電話里跟舅舅辯駁讓他難做，“我知道了。”
平時她更多的是無視柳慧，昨天舅舅他們一家人在場的情況下，還跟柳慧吵起來屬于意外情況。
從警局回到學校的路上她就情緒就不穩定。
掛了電話，童念念摸了摸臉上傷，轉身去房間對著梳妝鏡打了層粉底，上到一半時，腹部突然傳來劇痛，那緊縮的痛感讓她剎那間脫離，手里的粉撲掉在桌上，人卷縮成一團。
維持這個動作持續了幾分鐘，童念念才感到稍緩，跌跌撞撞的往客廳跑，在斗櫃里找到胃藥，沒看到備用溫水，就直接塞進嘴里。
藥效還沒起來，童念念先扛不住疼痛的坐在地上。
室內安靜得能听見自己的呼吸聲，拉滿的窗簾讓室內一片昏暗。
抱著膝蓋卷成一團的童念念忽然想到某個說法，人在生病的時候最脆弱。
她疼得發顫，鼻子一陣商用的酸澀，能感覺到淚眼已經到了眼眶，凝滿到一定的程度後不受控制的往下落，哪怕有意識的去阻止也止不住。
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咬著嘴唇不能自己哭出聲音。
腦子仿佛有兩個聲音。
一個在告訴她，反正這里就她一個人，所以放開聲音大哭一場也沒什麼丟人的。
另一個又在罵她，胃口都是自己作的，痛死了活該，有什麼資格在這里委屈，又委屈給誰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藥效明顯見效了，童念念扶著地板站起來。
她想起來這次胃痛來襲本來是有預兆的，昨天她從明高離開就直接回家，關了門窗在浴室里泡了很久的澡就直接躺在床上睡覺，中間醒來過幾次卻沒有離開床，很快又躺回去繼續睡，一直睡到現在才起床。
算一算時間，也就說她接近一天沒進食。
對于一個有胃病的人而言，這種行為就是作死。
童念念在冰箱里翻找出一袋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進去的小面包，先簡單填了下肚子，就回去房間補妝。
出門後，她往姜東明的租房看了眼，鎖上門離開。
一到舅舅家，隔著門就听到舅舅的聲音，“肯定是念念到了，我去開門。”
門打開，舅舅的笑臉出現童念念視線中，她乖巧的喊人。
舅舅上下打量她，友善的調侃道︰“還化妝了？漂亮！”邊把她迎進來。
這期間童念念也注意到舅舅投來的眼色，想到他之前在電話里說的話，童念念對他點頭。
桌上已經擺滿了菜，她進來看到柳慧坐在客廳沙發那里跟柳少明說話，舅媽從廚房走出來看了童念念一眼，笑道︰“來了啊，你不知道你舅他多喜歡你，不把你等來都不讓人開飯。”
舅舅拍拍童念念肩膀，認可道︰“臭小子有念念一半就不錯了。”
童念念往舅媽望去，依舊帶著笑臉的婦女沒應話，轉頭喊柳少明和柳慧。
柳少明跑過來，熱情的喊童念念姐。
童念念把隨身背的包取下來，從里面拿了兩個盒子，給舅舅和舅媽一人遞了一個。
舅舅問︰“什麼東西？”
童念念道︰“給舅舅的禮物。”
“怎麼還送禮物了，你這孩子……”
“沒多貴，就是想送就送了。”
舅舅把盒子打開，里面是個金屬打火機。
他不認識牌子，看打火機模樣樸素也信了童念念的話，高興的收下。
另一邊舅媽也打開盒子看了，她臉色有一瞬的驚喜，把盒子合上後再對童念念的態度也熱情了許多，招呼著童念念上桌。
柳少明湊過來問童念念，“我呢？姐，有我的嗎？”
舅媽道︰“哪有你這麼跟姐姐要東西的，快過來。”
柳少明沒糾纏禮物，也沒听話的離開，反而在童念念身邊落座，“我就要坐姐邊上。”他說完就跟童念念眨眼。
童念念低聲道︰“你的在路上。”
柳少明先驚喜，隨即又不太意思，“真有啊？其實我就開玩笑……”
童念念說︰“你上次提了一嘴的鞋子。”
“……”柳少明轉頭給童念念布置碗筷，殷切十足的問︰“姐，我給舀餃子。”
桌子大人都被他這模樣逗笑，舅舅揚聲道︰“就我們有禮物？你媽這邊就不管了？”
童念念往柳慧看去，微笑道︰“當然也有。”
柳慧意動的看她。
童念念道︰“不過要單獨送。”
“還搞秘密，跟我們見外了。”舅媽笑罵，卻比平時說話的語調更顯親近。
這一頓中秋家宴吃得很和諧，飯桌上笑聲不斷，舅媽時常給童念念布菜，柳慧則給柳少明夾菜，兩者交替著倒真像那麼一回事，童念念全程也帶著笑臉。
結束後，舅舅讓童念念在家里留宿被她拒絕了。
舅舅︰“都放假了，還住在學校宿舍多不方便。”
童念念道︰“沒住宿舍，我媽上次就給我在外租了個公寓，這兩天收拾好已經可以去住了。”
舅舅不疑有他，只是驚訝柳慧沒說這事，對柳慧道︰“怎麼沒听你說過。”
柳慧看著童念念平靜的神色，頓了下應道︰“也就剛租的。”
舅舅︰“那不是浪費錢嗎，我這又不是沒地方住。”
話是這樣說，舅舅很快釋然了。
正好借著要去看看租房的借口，童念念和柳慧告別舅舅家。
兩人進了電梯誰都沒說話，氣氛一下冷得叫人尷尬。
一直安靜到電梯到一樓開門。
童念念走出來轉頭就對柳慧道︰“過些天我就走。”
柳慧沒反應過來，“走去哪？”
童念念道︰“出國。”
柳慧張了張嘴，愣然看著她沒說話。
童念念深深看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對柳慧來說，最好的禮物就是自己趕緊消失，別再給她添麻煩，惹她生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