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正值盛夏,這里熱得幾乎土里冒煙。一個月不下雨,許多良田的水已經見底,水源少的地方,田開了很大的縫隙,稻谷出現了黃色。
身為一方大員的于謙忙得不可開交,一方面到處新修水利,接水源灌溉莊稼,一方面安撫百姓,幾乎半個月和衣而睡,就睡在辦公的地方。
晚上,昆蟲名叫,讓人心煩,翻來復去在,總是睡不著。
在一個山洞,這里聚集著百十號來人。他們行蹤詭異,隱藏在大山里,沒有人發現。
今天晚上,突然出現了轟動,因為黎玉義的到來。
這百十來號人十分激動,他們的公主到了,主心骨到了。
這些都是黎家的死忠,黎玉義先問他們的情況。老部下告訴她,自從大王和公子遇害後,公主也杳無蹤跡,他們就帶領一千多號人,在山里聚集,隨時準備攻打官府,驅逐明軍。
可惜這于謙確實厲害,幾年來,安南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生活越來越好。他們聯系了許多舊部,都不願意起事。甚至還抓捕他們去向明軍邀功。
因此幾年下來,減員非常厲害,到現在,他們已經不滿兩百人了。
黎玉義听完,望向大家,他們都是老的老,傷的傷,幾乎沒有一個是全身完好的人。頓時生起悲涼的心態。
都是他們黎家的忠心之士,卻如今落到這個地步,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沉默了許久,黎玉義終于做出決定,解散了他們,讓他們回去好好做百姓,務農,娶妻、嫁人、生子。
一些固執的人當然不答應,可是絕大部分都不想再繼續下去了,他們知道根本沒有出路。人只有一輩子,信仰不能當飯吃。被明軍統治又怎麼樣,他們還是得生存下去,這才是芸芸眾生的心態。
解散了他們,黎玉義悄悄去拜見了父親和兄長,又一路查看安南的情形。看到官府的人親自下地幫忙,雖然遇到了旱災,卻沒有看到一個餓死的百姓,看到四處流竄的流民。她心里五味雜陳。
她知道這是他改革的效果,百姓的生活越來越好,但這樣,她們的安南就要成為歷史了,她的父仇,也無法報了。她現在還是逃犯,天地之大,卻沒有了她的容身之處。
去烏蘭巴托的路上,陳遠帶著石亨隨行。
一是他確實幫了自己的忙,有心提點他一下,二是他打了宮中的人,也得堤防有人要害他。
陳遠這個人一向溫和,笑容可掬,開始石亨還有些拘束,不敢說多少話。但幾天下來,話就多了,大概是粗壯漢子豪爽的個性。
當陳遠有意的把最近邊關瓦剌小股部隊騷擾的消息告訴他的時候,石亨摩拳擦掌眉飛色舞地道︰“他大爺的,瓦剌就是不老實,今天來一下,明天來一下,不過,現在來的正好!陛下剛剛賞識了我,正好讓他們看看我的手段,讓他們有來無回!”
石亨轉念一想,忽地擊掌道︰“侯爺,這可是瓦剌挑起的,是否可以計劃一下,利用這個理由,讓仗打得更加激烈一些,如此一來,說不定還能奪得他們的牛羊、馬匹、土地!”
陳遠望了他一眼,皺眉,不過也理解,他畢竟只是一個武夫。搖了搖頭,道︰“石亨,你知道皇明祖訓嗎?”
石亨愣了愣,搖頭。
陳遠解釋道︰“皇明祖訓是太祖皇帝留給後代的教導,其中有一條,就是不要輕易去開疆拓土,佔領土地。”
石亨一臉不解,他們武人看來,打得贏就拿,為啥不要呢?
陳遠語重心長道︰“打仗,是要死人的。先前我隨永樂帝北征阿魯台,就能夠取得很多蒙古的土地,可是永樂帝一分也沒有要,讓脫歡笑納了。”
石亨目瞪口呆,原來還有這樣的機會,這多虧啊。
石亨急道︰“侯爺,你是想要緩進,徐徐圖之麼,慢慢佔領他們的土地嗎?可卑下不理解,當時如果歸入大明版圖,不就一勞永逸以競全功,得了千秋功名麼?”
陳遠沉聲道︰“永樂先帝的見識深遠,豈能常人理解,如果可能,他老人家當然願意開疆拓土!可是,平定塞外,付出的是萬千將士的鮮血,當年北征,至少兩萬將士埋骨他鄉。而且是縱容脫歡的情況下,咱們才能以這最小的代價平定了阿魯台。如果全面開戰,死傷何止十萬!”
石亨听得呆了,他和瓦剌打個仗,知道北方人的厲害。在沒有神機營的情況下,戰爭死傷比,基本上都是瓦剌死一個,明軍死三個,代價是非常大的。
許多人想要建功立業的心情,陳遠能夠理解,但是陳遠厭惡戰爭,建功立業固然好,但一個領導狂熱的建功立業,代價就是萬千將士性命,或許,陳遠不敬畏鬼神,但是他敬畏生命!
“佔領了他們的土地,得不到他們民族的認可,就是無盡的叛亂,最後,把國家也折騰垮了,這種例子,在歷史上太多了,因此,太祖爺聖明,給子孫留了話。和平,才是我們想要的。戰爭,永遠只有白骨,沒有贏家。石亨,你要記住,任何時候,不要為了一己之私,去犧牲無數袍澤的性命,江山,百姓,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要學會尊重他們。”
最大的例子就是英國,想建立日不落帝國,最終是必然失敗的,而且付出的是無數百姓和將士的鮮血。他們上位者,卻把這些當成榮耀,完全滅絕人性,造成了百姓多少慘絕人寰的代價。
所以侵略者是無恥的,而侵略的原因,就是他們扭曲的野心。
五胡亂華,百姓死者十之八九,都是野蠻的殺戮,最後“冉天王”以殺制殺,成功也好,失敗也罷,這段歷史,都是慘痛的血淚史。
因此,有良知的人都應該痛恨不是正義的戰爭。
石亨听了這句重話,臉色變了變,最終化為干干一笑。
陳遠淡淡地瞥了石亨一眼,道︰“不過,犯我疆土者,雖遠必誅,他們要是欺負咱們的老百姓,欺負咱們的家人,你記著,可以狠狠的打,打狠,把他們打怕、打痛、打到做噩夢,打到他們不敢來。”
石亨頓時嚴肅神情︰“侯爺放心,有我守在邊關,他們敢入侵踏入一步,一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陳遠是有心點撥他,做領導,特別是大將,一定不能自私。為了自己的功名私心,為了所謂的功績和政績,不但浪費國家的錢財,更是勞民傷財,更有甚者,踩著累累白骨上位,極其無恥。
這個石亨,現在地位很低,但朱瞻基看中,加上勇武,以後可以鎮守一方,只要邊關太平,少造殺孽,也是百姓的福分。
九原,夜色深深。
在軍帳外,一個舉著虎旗的騎兵沖向他們。
守營的將官使了一個眼色,就有旗手上前,舉旗,抬手做了幾個動作,這是旗語,是命令對方停止前進。
那個舉著虎旗高聲道︰“我是土爾扈特部的人,我叫哈顏達,有緊急軍務!”
“我知道你是土爾扈特部的人。”將官神情警覺,大聲道︰“你們土爾扈特部不是一直在西邊嗎,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擅自到了這里,不怕被砍了腦袋嗎?”
“請大人行個方便,我前來是稟報緊急軍情。”
“是何軍情?”
“請讓我進軍帳。”
守營的想,他就一個人,也搞不出什麼ど蛾子。于是讓他進來,稟報了最高長官千夫長朵務。
“大明的軍隊已經殺過來了。”一見千夫長,哈顏達一副慌亂之色︰“從西邊打過來的,他們偷襲了我土爾扈特本部,如今在西部草原一帶到處殺人放火,我們部族損失慘重,特來向大人求援!”
此言一出,千夫長驚,他身後的部下也都是听的清楚,顯出驚愕之色。
“胡說八道!”朵務怒斥道︰“咱們一直和大明聯姻,中原人膽小如鼠,怎麼會攻打草原,這麼大的事,怎麼沒有一點動靜,你可知道,謊報軍情,罪加一等。。”
他是真的不相信明國的軍隊殺到了草原。
“大人,千真萬確,小的可不敢胡說,這事一查就知道,大人快做準備,他們就像強盜,草寇,毫無人性,見人就殺。晚了的話,你們察哈爾部落也得完蛋。”旗手說完,突出鮮血,暈死了過去。”
朵務眉頭皺起來。
雖然他一萬個不相信,可是眼前的人有必要說謊嗎?
他立即命人戒備,同時派人去打探明軍消息,同時召開部落會議。
他對部下肅然道︰“看樣子十有九層是真的,沒想到明軍狼子野心,攻入草原,咱們沒有絲毫準備。他們到底多少人馬,一時之間也不能確定,現在當務之急,是必須通知各部落,聯合起來,團結一致,把這股明軍消滅。”
他們準備的熱火朝天。
而陳遠和石亨才走到九原,就覺得不對勁,怎麼到處都在戒嚴,而且隱隱有烽火狼煙的趨勢。
看樣子,要打仗了,而且規模不小。但是,怎麼自己作為使者,什麼消息也沒有。而且,明朝的軍隊大規模調動,都要經過陛下批準。為何宮中沒有消息,到底怎麼回事。
陳遠火急火燎,快馬加鞭,直奔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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