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涼,白露為霜!
威寧侯府出現了大喜事,樊娘子帶著大兒媳和孫女陳冰到了膠東。三夫人有喜,這是大喜,自家兒子功成名就,還有了後代,自然要祭祖了。
祭祖是中國的傳統文化。
陳遠是假冒的陳家人,對陳家沒有感情,可樊娘子主意已決,她陳家族在江寧也有五十多戶人家,不算小,這些年也多少有些往來,只是陳遠不去走動罷了。
一家人收拾好,就乘船往江寧。
隋煬帝奢侈耗盡民力開鑿的大運河,如今不但成了南北的交通要道,還灌溉了無數良田。他們啟程的時候,還遇到了意外來客,朱瞻�,他如今已被封了襄憲王,藩屬地在襄陽,現在是去就藩的,還帶上了卓月美。
他們一路同行,敘說舊事。直到南京,就此分別,朱瞻�兩人已經感情如膠似漆, 朱瞻�打算到了襄陽和卓月美舉辦婚禮。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到了南京, 陳遠他們要靠岸了, 朱瞻�二人繼續南下。
南京的清晨, 蒙蒙的白霧籠罩其上,船身在水里穩穩的漂浮著, 隨著水浪的沖擊才緩緩的搖擺一下。陳遠他們在此拱手離別。
“若是先生有空,就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朱瞻�發出邀請。
“耿姐姐,你一定要來啊。”
耿采若憐愛的撫摸她的秀發, 點了點頭。
上了岸,陳冰小孩心性,就到處跑,三天的坐船可把她憋壞了, 嚷嚷著要去買冰糖葫蘆。
“冰糖葫蘆甜得很,對牙齒不好。”陳遠道。
“少吃點沒事的,少爺, 你也太摳門, 給冰兒都舍不得買東西。冰兒乖,快叫你爹爹拿錢來。”春花半蹲著,逗弄陳冰。
看著小丫頭水汪汪的眼楮, 侯爺投降, 把錢交了出來, 苦笑“悠著點兒,小孩子可不能慣壞了。”
“知道了。”春花嘴上說著,完全沒有放在心里去, 拉著陳冰到處逛街,陳遠的三個夫人跟在後面,秋月著扶著樊娘子, 她坐不得船,吐了幾回, 現在精神很不好。
江寧陳家莊,原來是陳家的老家,陳遠的父親落魄,才搬到了張莊, 張莊的房子已經廢棄。他們一家人直接到了陳家莊。
陳家莊早已經熱鬧了起來, 侯爺要來祭祖, 整個陳家宗族的人都沒閑著, 一個個都是興奮異常。
陳家出侯爺了,他們陳家,儼然成了江寧第一大戶,走在外面,誰不得巴結他們。
老族長得到侯爺來的消息,特意齋戒沐浴三天,令人把祠堂打掃得一塵不染。侯爺到的時候,帶領陳家齊齊行跪拜禮。
然後陳遠才行家禮,他有些不情願,不過看母親十分高興,滿臉自豪,也只好一一在他們的指導下操作。
來到宗祠,整個宗祠早已經被族人打掃的干干淨淨,那一塊塊牌位更是被擦拭的一層不染。陳遠注意到,自己那個“便宜父親”的牌位也到了這里,顯然是為了討好自己,把“便宜父親”擺在了重要位置。
供桌的上面,已經擺滿了三牲祭品,香爐里香煙繚繞,還點了蠟燭照耀。
“所有男丁進祠堂,女子就在外面等候!”老族長杵著拐杖,滿臉褶皺的老臉上胡須無風自動,在這一刻顯得無比莊嚴。
在古代,男丁才能祭祀,這是規矩。
陳遠在老族長的帶領下,亦步亦趨。
“焚香、點蠟!拜祭祖先——”
在陳遠的後面,是家族的其他男子,也有兩個在衙門任職的,對陳遠十分熱情, 若不是在祠堂, 早就過來攀談了。
老族長一邊念叨著什麼, 隔一會又帶領所有族人再次磕頭
整整一個多時辰,這次祭祖才堪堪完畢,哪怕是很多年邁的老人都已經雙腿麻難以承受, 但是他們都堅持了下來,每個人都莊嚴、隆重!
祭祖完成後,就是一起吃飯,陳遠到陳家莊住了三天,算是完成了祭祖的任務。就啟程離開。他不會給族人許諾什麼,沒有能力,推上去也是禍害大家,若是有能力,則可以提點一二,對老娘有個交代。
陳冰小,到了陌生的地方,到處都是好奇心,于是他們一家人打算去之前趙王送的宅子去住兩天再回膠東。
遷都後,南京沒有以前熱鬧了。不過畢竟是溫潤的江南,氣候適宜,百姓豐收,街上還是很繁華。
三夫人有身孕,不宜多動,陪樊娘子到家里收拾,大老婆也在家里,二老婆去見故人了,陳遠知道,應該是靖難的後代,他不干涉,不多問。
春花和秋月帶著陳冰逛街,陳遠閑來無事,伸伸懶腰,饒有興致的逛逛南京。先是去河邊走在,傍晚,花燈,畫舫,一切那麼似曾相識。
花船上打扮妖艷的女子,向陳遠這邊招手,不知道是招手自己,還是招手自己身邊的公子哥們。
花船一靠岸,許多公子哥就涌上去,伴隨著粗魯的罵聲“都來嫖的,今晚艷姐兒可是我的了,楊少游,你可不許跟我搶。”
楊少游搖頭晃腦“風流韻事,你情我願,撫琴對唱,填詞談詩,說什麼嫖字,有辱斯文。”
“斯文個屁,你抱著艷姐,嘴里卻喊曼芝,典型的吃著碗里望著鍋里——不知道她是哪里的窯姐兒,能讓讀書人念念不忘——”
“胡說,她不是——她是——”
谷 </span> “是還不是嘛。”
楊少游臉漲得通紅,無法辯駁,念叨的女子,確實出身青樓,吶吶道“她不是自願的,她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粗人啐了一口“得了吧,到了青樓哪有不想男人的,看你天天念叨,魂不守舍,看來你沒入她法眼——”
“胡說,我是——我是尊重她——”
“放屁!”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哈哈——”花船上哄笑一片。
陳遠沒有听到這些,轉身離開,繼續漫無目的的走。
不一會竟到了長干里,長干里偏居城南,是官民雜居的地方,同時這里又是南京城的士紳名流迎送賓客地最後一站,因此巷口開了幾家酒店、客棧,生意頗好。
巷子里還有一些擺賣特產的小商販,南京是交通要道,南來北往地客商極多,臨行總要帶些特產,所以這里的商販生活倒還優渥。
單從繁華程度來說,南京實勝于京師。
首都北遷,治安就下降了,長干里龍蛇混雜,成員比較復雜。
擺攤賣粉的喻嬸,坐在巷口。想是許久沒有生意上門,她正懶洋洋地靠在牆頭曬著太陽,但目光一直望著旁邊的小酒館,明顯的嫉妒別人生意好,嘴里嘟囔長得妖里妖氣,就會勾引小白臉。
小酒館的老板娘膚光勝雪,一身嬌紅地裙衫外罩一件梅花淺紋的月白披風,步態裊裊依依,行來飄飄如仙。
她的酒館人滿為患,其它的商販好生嫉妒。
≈nbsp;不是說秀色可餐嗎,杏臉桃腮、縴體如月的憐美人兒哪怕穿著布衣衩裙,都是俏麗可人、柔媚萬分,叫人瞧了賞心悅目,紅袖侍酒,那酒似也逾加香濃。這客人又怎能不趨之若鶩?
在她面前,一個公子哥搖著折扇,飄逸英俊,一襲白衣。
“唐小姐,好久不見——”
女子笑笑“公子昨天不是在這里喝酒麼?”
“呃,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呀。”
女子看他窘迫樣子,“嗤“地一聲笑,如同桃花初綻,看得面前的公子心兒一蕩,情不自禁地想摸摸她地手,可是那雙彎如弦月的俏眼,只是向他輕輕的一掃,他的手立即縮了回來,訕訕地說道“唐姑娘,我我”。
“嗡——”,鋒利地匕首刷地一下摜在桌子上,發出一陣嗡鳴,面前的公子嚇得一哆嗦,忍不住倒退兩步。
女子俏臉一板,冷冷地道“吳公子,喝酒可以,若是要輕薄于我,欺負我一個弱女子,我可不是好相與的!”
吳公子嚇得滿頭大汗。
這時,酒館外施施然走進一個身著青色長袍的男子,看不出有什麼特色,唯一的是那雙眼楮很深很深,望著她“唐姑娘,好久不見。”
吳公子听完很生氣,她自從見到這個女子,就一發不可收拾,雖然這朵玫瑰花兒多刺,就連薄嗔輕怒時模樣也是那麼有味道,竟把他迷得甘之若飴,痴心不改。如今瞧這位美人兒正在氣頭上,居然還有人敢觸霉頭,想搶自己的美女,他冷哼“這位兄弟,也不看看你的身份,唐姑娘如月宮的仙子,你看看你,全身的衣服加起來不超過半兩碎銀子,胸無點墨,也配追求唐姑娘嗎?”
陳遠錯愕,自己有那麼老土嗎?
他摸摸下巴,不想跟他一般見識,今天見到唐賽兒,他實在驚訝,全國到處搜捕她,她居然就在南京眼皮底下。只是弄了假發,居然沒有人認出她是曾經殺人不眨眼的佛母。
“娘,娘,我今天背得一百字了,你答應過我,給我吃冰糖葫蘆——”
忽然,一個小男孩從外面闖進來,大約4歲的模樣,梳羊角辮。
進門的時候,由于人多,小孩一個不留神,滾到了地上。陳遠眼疾手快,連忙扶起了他。
“沖兒——”唐賽兒大驚,也顧不得驚訝陳遠為何出現在這里,而是一個箭步搶過自己的孩子,替他揉擦,小聲詢問。
唐沖嘻嘻笑,揚起手“娘,我不疼,我要吃冰糖葫蘆——”
唐賽兒捏著他小臉蛋,嗔道“你就知道吃,冰糖葫蘆對牙齒不好——”
這話好像在哪里听過,陳遠張大了嘴巴,兒子,唐賽兒有兒子了,看來他已經嫁人了。當年有過那些旖旎,如夢似幻。
“唐姑娘,你——”陳遠心里五味雜陳,澀聲道。
唐賽兒冷冷道“你是誰,為何喚我,我們認識嗎?吳公子,這人擋我生意,請幫我攆開。”
“小子,你還不快走,賴蛤蟆想吃天鵝肉。”吳公子得了表現機會,自然樂意至極,在一旁趕人。
陳遠表情僵硬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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