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有些疑惑,這聲音听起來有些面生,不太記得。
不過很快一個錦衣年輕人就帶著兩個雄偉的侍衛,昂首闊步面色不善的闖進來。劍眉星目,衣裳有四爪龍紋。
原來是朱瞻�,這位小殿下快到十六歲,處于變聲期,難怪陳遠一時沒有听出來。
“殿下,歡迎歡迎。”陳遠笑臉迎上去。
朱瞻�來到陳遠面前,兩手叉腰“陳遠,把人給我交出來?”
陳遠微微愣住,朱瞻�是來要人的,自己可沒有從他身邊撈走什麼人。但看他氣呼呼的,不像開玩笑,能讓他重視的,莫非是卓月美小姑娘?她跟采若親近。采若去了荊州,恐怕她也想親人,不聲不響跟去了。
想到了這點,陳遠微微一笑“殿下是為了卓月美姑娘而來吧。”
“啊,你怎麼知道?”他一拍腦袋,“對,一定是你把她藏起來了,快把她交出來。”
陳遠招呼他進屋,微笑“殿下,人我不知道在哪里,可是我能掐會算啊,還不能算出你的來意嗎?”
朱瞻�面帶狐疑“你是算出來的?”
陳遠神秘一笑,把他帶到了客廳。董明燕見過兩次這個小殿下,不敢怠慢,立即吩咐僕人沏了茶。
朱瞻�見陳遠不回答,倒像高深莫測,也就信了。他不肯落座,臉上無不是對心上人是思念和擔憂“那你給我算算,她現在到底在哪里?”
“小王爺別急啊,喝杯茶,出個字吧。”
“唔。”朱瞻�抬頭望屋頂,思索了一下,“就測這個茶字。”
“茶。”陳遠不慌不忙,用右手食指沾了茶水,寫了個茶字。端詳了一會不語,水跡都快散了。
朱瞻�焦急詢問“到底怎麼樣?”
陳遠瞥了他一眼,指了指字道“殿下請看,茶字,人在中間,上面一片草,下面是樹木,所謂草木深深,人無處可尋啊。”
“我到處派人找了,南京都翻遍了,還派人往南方。可是月美走得時候無聲無息,連只字片言都沒有,先生,幫我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朱瞻�兩眼發直,眼巴巴的望著陳遠,態度焦急而恭敬,把陳遠就像當作最後的救命稻草。
陳遠心中微微一嘆,情字啊。兩個少年都是在青春期,互相想著對方。但是身份天差地別,定有人對卓月美說了什麼。雖然靖難的後代是特赦了,但是她如果跟朱瞻�在一起,一定會影響朱瞻�的前程,甚至影響太子一黨。
“殿下放心吧,她安全得很。”
“那她在哪里?先生,請告訴我,我求你了,我天天想她想得睡不著,都是父親害人,派人對她說什麼朝中政局,什麼亂七八遭的。如果父親覺得我擋了他的路,那就把我開除族籍得了,我什麼也不要,我只要跟她在一起。”
陳遠動容,往往皇家世子無情無義,勾心斗角,朱瞻�確實讓人驚訝。難怪歷史上的他三次拒絕當皇帝,不貪戀權位,最後得到朱瞻基、朱祁玉、朱祁鎮、朱見深、四個皇帝的厚遇。
陳遠呵呵一笑“殿下請再看這字。”
朱瞻�望去,只見水跡模糊,看不出什麼名堂,十分疑惑。
陳遠解釋“殿下請看,這茶字,草字頭干了,木字低散了,人不就出來了嗎?一年四季,草木生長枯萎,自然變化,殿下不要急,時間到了,月美姑娘就會出來了。”
朱瞻�狂喜,一手抓住陳遠的袖子“真——真的?你沒有騙我?”
“一年之內,她會出現的。”
“可是——可是我一點也等不及。”
“殿下,我方才說了,四季變化,需要時間,如果違背這個道理,就會四季無常,草木枯萎,陰陽不調,那就是四季的災難了。”
朱瞻�不甘的放開陳遠,來回走了幾步,咬牙“好,那我就等上一年,為了她,我等上十年又如何。但是,如果,一年後,她還沒有出現?”
陳遠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那我就還你一個月美姑娘。”
朱瞻�突然撲通拜倒。
陳遠嚇了一跳,趕緊起來扶住“殿下,你這是做什麼?”
“先生,我想拜你為師。”
陳遠傻眼,這個少年還真是風風火火,剛才還要找自己麻煩,一下子又要拜自己為師了。他苦笑打馬虎眼“殿下,在下才疏學淺,你拜我為師,不知道是想跟我學種紅薯呢還是種水稻?”
朱瞻�言之鑿鑿“我想跟你學算卦。”
陳遠啞然,把他拉起來,笑道“江湖之術,殿下為什麼偏偏想學這個呢?”
“先生,我知道,初次見面,你就自稱武功山人,修道終南山,測出我大哥將失去尊敬的人,果然不久,我大哥的尊師胡先生就過世了。後來在山東的大事就更傳揚開了,先生給高風測字,說他一月之內有血光之災,叫他不要離開家,可是他不听,果然被殺了。先生,你道行高深,我只要能學到皮毛,就能知道月美是否過得好,她在哪里,只要她好我就安心了。”
陳遠苦笑,卻又笑不出來,這世間,最難解的就是一個情字,最讓人能失去理智,陷入瘋狂的也是這個情字。朱瞻�這麼聰明的人,血氣少年,到寄希望到這種事上了。他語重心長道“殿下請坐,你是皇子,太孫的弟弟,行事當以光明正道,我這些江湖之術,不過是博人眼球,說得難听一點,就是妖言惑眾,登不得大雅之堂。”
朱瞻�露出深深的失望,陳遠這麼說,就是不肯教他了。
陳遠不願一個少年就這麼廢了,朝他招手“殿下請附耳過來,我跟你說個秘密。”
朱瞻�將信將疑,伸出腦袋。
陳遠附手在嘴邊,朝外面小心看了一眼,見沒有人才道“其實山東之事,我是在唐賽兒手中的時候,听到了高風殺死了她丈夫林三的消息,唐賽兒能把我從南京綁架出去,高風一個小小的將官,唐賽兒要殺他何難?我多少了解唐賽兒的為人,恩怨分明,她是必殺高風的,所以,高風的死,就是大概率,我隨口胡說罷了。”
朱瞻�瞪大眼楮。
“至于第一次見面,那更是無稽之談,那時候我不知道你們身份,被你大哥語氣不善,心下不爽,瞎說的。”
朱瞻�瞠目結舌“這,這——”
他的下巴都要驚掉了。
陳遠拍拍這個少年,意味深長道“殿下,情之一字,就好比陳年佳釀,越是持久就越有滋味,你與月美姑娘有緣,就算在天涯海角,就算天長地久,你們也會想著對方。你們更應該接受考驗。”
朱瞻�深深的點了頭。
“現在朝局晦暗不明,你們不要因為個人恩怨,把家人限于危險。應該和和睦睦,一家人沒有隔夜仇。”
“先生,你不要再說了,我知道父親的難度,但是,我此生只要月美,我可以等,我是絕對不會放棄她的。”
陳遠深深一嘆。看看時間,快要到中午,留朱瞻�吃飯,不過小殿下風風火火,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沒有留下來吃飯,他現在哪有心思,又去加派人手打听卓月美下落去了。
陳遠送走了他,吃了飯,要繼續曬谷,但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他身材魁梧,但眼神陰郁,正是王景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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