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絕對的死寂！
仿佛連時間都停止了流動。
張啟峰愣住了。
魯昭呆愣住了。
李小蘭愣住了。
白帝洲的長老愣住了、龍淵谷的長老愣住了、衍天宗的長老愣住了。
……
就連半空中的屠青華，此時也是身軀一震，一股屬于神帝的威壓都控制不住，四處溢散。
而一身素縞的江知意，更是震驚至極。
她臉上的血色寸寸褪盡，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她有些站不穩了。
場中那麼多人，幾乎全都震驚無比，大概只有寧天並不意外。
他看著江裂雲緩步走來，笑了笑︰“師尊，現在相信我了？”
江裂雲看著他，知道寧天是什麼意思。
寧天，早就提醒過他。
只是那時候的他，不願意相信。
可結果，卻赤裸裸地打了他的臉。
“是。”
江裂雲微微嘆息一聲︰“你是對的。”
“大山主！”
此時，張啟峰第一個回過神來，他驚喜大喊一聲，隨後就朝江裂雲疾馳而去︰
“大山主，您沒事？您真的沒事？”
江裂雲搖了搖頭，淡淡笑道︰“沒事，我很好。”
“太好了！”
“大山主沒事！”
張啟峰是真的高興，扭頭就大喊︰“老魯、老顧，快來看啊。大山主沒事！”
這時候的魯昭和顧山主也如夢初醒，立刻就沖了上來。
不止是他們，凌霄山的不少長老和弟弟齊齊圍上前來。
確定江裂雲真的完好無損後。
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狂喜和激動。
紛紛大喊、大叫。
因為江裂雲不止是凌霄山的神帝。
更是他們的主心骨！
是他們的信仰！
整個凌霄山，因為江裂雲而存在！
而凌霄山眾人一陣陣的聲浪，終于驚得大部分人回過神來。
“江、江神帝居然沒死？！”
“他又活了！”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凌霄山也要出兩位神帝了……？！”
“……不好說。”
有些敏銳的人，一下子就看出了問題所在。
他們看到，凌霄山那麼多人，並不是所有人都很興奮。
比如，江知意。
比如，屠青華。
再加上“張正”之前所說的話，這里面的東西，就很難說了。
“我沒事，辛苦大家了。”
面對眾人的歡呼，江裂雲的一顆心稍稍定下。
但他知道，這只是開始。
他抬手安撫住眾人的呼聲，隨後平靜的目光掃過不遠處︰“接下來，該繼續了。”
說話間，他往前一步，清晰而沉穩地開了口︰“諸位，在此，我先向大家致歉。”
“今日這場吊唁，並非是我有意戲弄諸位。”
“而是我為自己的不孝女，設下的一個局。”
他說到這里，目光終于落在了江知意身上。
江知意猛地一顫。
幾乎立刻就站不穩，踉蹌著癱軟在地。
听到這里的場中眾人，卻更是一驚。
一個局？
什麼局？
江知意不是江裂雲千嬌萬寵的女兒嗎？
怎麼會對他設局？
而凌霄山的人卻是一下子反應過來。
不久前，江裂雲忽然“壽元將盡”。
難道是因為……江知意？！
明白過來的李小蘭，瞬間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知意。
她剛才之所以那麼支持屠青華。
就是因為江知意。
不止因為江知意是她的閨中好友，更因為江知意……是江裂雲的女兒！
江知意，做什麼都名正言順！
可……江知意，對江裂雲做了什麼？！
“知意！”
李小蘭都忍不住尖叫一聲，一把攥住了江知意的雙臂︰“你到底做了什麼？”
江知意雙眼通紅，只一個勁兒地搖頭︰“不、不……我不是、我沒有……”
“你有！”
江裂雲忽然一口咬定，聲音冰冷地宣告了她曾經做過什麼。
“我的女兒。”
“資質平平，卻被我用天材地寶拔高修為，不受一點辛苦。”
“性子驕縱，卻被我捧在手心、放在心里，不受一點委屈。”
“九千萬年來，我千嬌萬寵、百依百順養大的女兒。”
“卻在不久前，端給我一碗雀山茶。”
“里面摻雜了黑淵水！”
听到這里，場中頓時一片嘩然。
黑淵水，黑淵星域里，有一道最黑暗的深淵。
其中的水就是黑淵水。
那是劇毒！
腐蝕筋骨血肉，腐蝕神識神魂！
“天啊……！”
“江知意她瘋了嗎？”
“怎麼會這麼做……！”
“那可是她的父親！”
“她有病吧……”
人群的震驚、質疑和辱罵，一聲聲傳入江知意的耳朵。
她不想听，她捂住了雙耳，瘋狂搖頭︰
“……不，不……我沒有、我沒有！”
“她為什麼這麼做？”
江裂雲此時繼續開口︰“我原以為，是為了她的道侶。”
屠青華！
眾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屠青華。
此時半空中的屠青華，臉色已然劇變，他迅速開口辯駁︰“不是我指使的！我從未指使她做什麼！”
沒錯，屠青華從未開口讓江知意去下毒。
他只是小小的暗示。
暗示他想繼承江裂雲的神帝修為。
具體怎麼做，都是江知意一個人設計，一個人行動的！
這一切，就算用因果法則和命運法則去窺探，都和他毫無關系！
“是的，不是你指使的。”
江裂雲此時也開口了。
這讓屠青華松了口氣。
但很快，江裂雲就道︰“你沒有指使，大約只是明里暗里，給我的女兒一點暗示而已。”
屠青華臉皮微微一抖。
江裂雲看穿了！
但是，屠青華堅信即便如此，江裂雲也不會對他做什麼。
畢竟，他可是首山山主！
還是神皇，不，如今是神帝了！
自己沒有真的做什麼，江裂雲不會對他動手的！
果然，江裂雲沒有再追著屠青華說什麼，而是繼續看向江知意。
“是我愚蠢的女兒。”
“立刻就信了，然後迅速去做了。”
他看著江知意，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知意，我原以為，你只是被情愛蒙蔽了雙眼，太過愚蠢，太過痴迷于屠青華，才會做出對我下毒的事情。”
“所以，我設了這麼一個假死的局，想讓你看清屠青華的真面目，讓你知道自己傾心相待、甚至不惜為此謀害生父的，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
他說到這里，卻嗤笑了一聲，十分嘲諷︰
“但是剛才！”
“紀山揭穿屠青華殺妻殺子真相之後，你的反應呢？”
“你可曾憤怒？可曾怨恨？可曾痛苦？”
江知意此時渾身都僵住了。
她什麼反應？
她的反應是……震驚。
震驚屠青華的行為在此時此刻被人揭穿，壞了她的苦心經營！
這不是一個……愛慕、痴戀屠青華的女人會有的情緒！
“沒有，你完全沒有！”
“你並沒有多痴戀屠青華！”
江裂雲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深深的悲涼︰
“你第一時間做的，是想要掩蓋！否認！”
“但你掩蓋和否認的，從來不是屠青華這個人，更不是所謂的愛情！”
“你拼命維護的，是你‘凌霄山新任神帝道侶’的身份！”
“你愛的，從來只有你自己！“
“你在過去，需要一個神帝父親給你無上的尊榮和庇護，你在未來，則需要一個神帝丈夫延續你的尊榮和權勢！”
“為此，你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你的父親，哪怕你明知自己所托非人！”
江裂雲說的話，一字一句。
如同重錘，砸在所有人的耳中。
廣場之上，眾人也終于完全明白了這場驚天大戲的所有真相！
江裂雲中毒、假死。
都是為了讓女兒看清心愛之人的真面目！
可哪想到，女兒對心愛之人的真面目並不在意。
她在意的只是她自己！
這樣的結果，像是一把利劍，血淋淋、赤裸裸地插進了江裂雲的心髒里！
“我寧願、你是個為了愛情的蠢貨。”
江裂雲嘶啞著聲音，終于吐出這一句。
眾人頓時恍然又唏噓。
寧天也有些唏噓。
他想起了牧九瑤和大日神尊。
這一對父女，可以為了對方，舍棄自己的生命。
而江知意和江裂雲。
世上父女千萬種。
最不該的，就是江知意和江裂雲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