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不說整齊劃一吧也差不了多少。
她循聲望過去，就見他們剛才過來的方向上有一支車隊迅速靠了過來。
騎在馬背上的人沒有穿鎧甲，衣著普通，但氣勢卻比圍著他們的騎兵更甚。
車隊里頭的馬車不多，也就有七八輛，且樣式極其常見，都是那種平頭黑頂的，沒有任何惹眼的標志。
但嚴管家卻已經小步擠到了甦哲的跟前，十分肯定道，
“老爺，我見過這些馬車，他們就是在淳安城外頭與沐大夫比試醫術的那群人。”
他這話音一落，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同一處。
在甦家眾人的邊緣位置，沐玖正由小木陪著，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
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靠過來的車隊上，深遠而清幽，嘴角似乎還掛著一抹苦笑。
甦千曉邁步走了過去，蕭乾與她一起。
“師父……”她輕喚一聲。
沐玖轉頭看她，眼神已經恢復了平日里的溫和，
“曉兒，為師前陣子讓你背的醫書回頭你要再默出來，多加溫習研究，再加上之前你所學習的那些制藥術，已經足夠你們在新的地方開堂坐診，重新開始了。”
他這是在交代身後事？
甦千曉心念急轉之間，眼淚差點落下來，
“師父……”
沐玖平靜的擺了擺手，語氣更加柔和，
“曉兒，這些人的目標應該只是我一人，一會兒為師自有主張，你不要跟著摻合。”
她還來不及說什麼，就听那邊車隊緩緩停下，緊接著，打頭的馬車上有兩人相攜著跳下了馬車往他們這邊走過來。
左邊是個溫文爾雅，風姿綽約的少年，右邊是個目光嚴肅，一臉古板的老者。
甦千曉眯了眯眼，這不是那景言和吳白嗎？
兩人不偏不倚，徑直往甦家車隊而來。
包圍著整個難民群的靖軍一個未動，但里頭的難民們卻呼啦一下散開了，紛紛自動自發的遠離甦家人，似乎甦家人一下變成了洪水猛獸一般。
甦哲皺了皺眉頭，其他人也目露警惕。
沐玖卻越眾而出，站在了甦家車隊最前頭。
被拋下的小木趕緊追了上去，甦千曉也要上前，只是手里還拉著的這人得處理一下。
“那些人來者不善，所以……”
她試著和他講道理。
實在是因為蕭乾這手也不知道是怎麼握的，看著松松的，但她就是掙不開。
蕭乾只望著她笑，“我們一起。”
而後，無視她抗議的眼神，蕭乾就拉著她往沐玖那邊走，最後與小木一起站到了沐玖身後。
文青面色古井無波，也默默跟了上去。
甦哲瞳孔縮了縮，也一咬牙跟了上去。
他一動，整個車隊的人也隨之而動。
所以，現在整個甦家車隊便以沐玖為首，呈楔形排列。
那頭景言與吳白二人也相攜著來到了沐玖面前，後頭跟著三十來個隨身護衛。
兩撥人馬相距不過一丈多，卻有點對壘的味道了。
吳白先開的口，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著沐玖拱手，
“大師兄，咱們又見面了。”
沐玖笑的雲淡風輕，卻不答話。
吳白不以為意，一點也不生氣，只掃視周圍一圈，這才接著道，
“大師兄，那尤國乃是個多山多嶺的窮地方，沒什麼好的，你就別去了吧，跟師弟回去，保準你後半生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自在又逍遙。”
沐玖看著吳白，直看得後者笑容收斂心底發涼，他才道，
“跟你走可以，但其他人卻是無辜，你們放他們過了邊界去那邊謀生去吧。”
他的語音語調明明平常的很，但甦千曉還是听出了一抹決絕之意。
這回回答他的不是吳白，而是景言。
只見他和煦一笑，如春風拂面般，
“只要您答應跟我們走，這些人自然可以繼續他們的行程。”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刻意在沐玖身後的甦家眾人身上掃過。
兩邊的對話並不長，氣氛也還算友好，但甦千曉心里卻警鈴大作。
她想起來上一世的時候，渣男的小妾說過，宛城城破的時候沐玖就被靖的一個將軍請走了。
而如今吳白他們能從淳安一路追過來，特意在邊界上截住他們。
那麼，也就是說，有極大的可能，沐玖早就是靖軍的目標之一，且是極重要的那種。
但從兩次接觸來看，那個吳白雖然是沐玖的師弟，但卻好像和沐玖的關系並不好，甚至還有恩怨似的。
那這樣的話，把沐玖就這樣交給他們好像不太好。
念頭到這里，她已經忍不住從後頭拉了拉沐玖的衣袖，
“師父……”
沐玖轉過身來，頭一次用略顯涼薄的眼神看著她，
“丫頭，你我雖師徒一場，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咱們就此作別吧。”
說到這兒，他又看向一邊的小木，
“木兒，以後為師不能再繼續帶著你了，跟著你師妹他們一起生活的時候要有師兄的樣子，別那麼憊懶，動不動就把事情都推給你師妹做。”
“師父，我要跟您一起去。”小木紅著眼眶嚷嚷。
甦千曉眼楮一轉，卻看向了對面不遠處的景言，
“敢問你們請我師父過去，到底是要做什麼？”
景言的微笑如此時天邊的夕陽，溫暖卻不灼人，
“自然是治病救人了。”
治病救人？
甦千曉抿了抿嘴唇，掃了一眼吳白。
這家伙雖然脾氣不太好，說話也沖，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人的醫術也不是吹的。
想當初在淳安城的時候，他也只是比沐玖慢了那麼一點就把患了時疫的人醫好了。
那麼連他也無能為力的病癥，想來絕不簡單。
師父能治得了嗎？
如果治不好的話……
“那治過病後，我師父還能回來嗎？”她目不轉楮的盯著景言，略微提高了一點音量道。
景言不語，眉眼沉靜如水。
“既然都跟我們走了，那自然是不回來的，如今我們同門俱在，只缺大師兄一人，這樣的團聚我們可等了幾十年了。”
吳白又笑了。
甦千曉的一顆心卻沉到了谷底。
同門俱在都治不好的病……
同門俱在，沐玖卻獨自飄零在他們梁國……
前段時間，沐玖曾交代過她，如果他們再找來，若事不可為，就讓她把他交出去……
這種種的跡象拼湊在一起，她哪里還不明白。
沐玖此行，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無論治不治得好他們想要保的人，他都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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