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了!
宛城已經被靖隊接管了!
現在還可以出城!
但是要一千兩銀子一個名額!
一千兩銀子,一個四口之家,不吃不喝要一百年才能攢得下來的數目啊!
普通的老百姓頓時心里哇涼哇涼的,正收拾金銀細軟的手也軟了,腳底板也站不住了。
這麼多錢,就是砸鍋賣鐵,一家也湊不出一個人的名額啊……
但是私底下,卻有不少人將目光投向了各個深宅大院。
普通老百姓是沒錢,但那些做生意的,官老爺們應該有錢的吧。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為了活命,拼了。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甦府左鄰右舍里就傳出大門被撞破,府里被人一搶而空的慘事。
但是,有林育才和他身後的三十名威風凜凜的護衛在,甦府卻獨獨被保住了,沒有受到類似的沖擊。
而此刻,甦哲的書房里,父女倆正相對而坐。
甦千曉面容平和,神色自若,甦哲卻一臉的凝重,看著甦千曉如同在看一個怪物。
“曉兒,你知道如此做意味著什麼嗎?”
“爹,我知道,”甦千曉沉著鎮定,說話不緊不慢,
“越是在這種時候,我們這樣做才最妥帖,錢能買命,沒有比這還劃算的事情了。”
“好!”甦哲望著自己女兒的目光已經不僅僅是贊賞了,而是充滿了敬佩。
“我這就安排,你照顧好你娘。”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甦千曉在椅子上又坐了一會兒,待心情平復了一些,這才起身去了柳氏那邊。
一刻鐘後,整個甦府,連男帶女,連老帶少一共七十九人就全部聚集在了甦家前院里。
林育才帶著護衛圍成一個圈站在最外圍。
一牆之隔的巷子里,敲鑼打鼓聲,粗聲大氣的喊話聲依舊不絕于耳。
下人們面面相覷,有人害怕的面如土色,有人雙腿瑟瑟發抖,得靠旁邊的同伴拉一把才能勉強站住,還有人則目光微抬,盯著前面不遠處的甦府主子們看。
而甦府大房和三房加一起,再算上沐玖師徒,一共九人則站在最前邊的台階上,與台階下的下人們剛好面對面。
在甦千曉他們的旁邊,則大大小小的擺了一溜的箱籠,足足摞了好幾層。
眼見人已到齊,甦哲就站了出來,走到了甦家人最前面。
他抬了抬手,台階下原本還有些紛亂的下人們立時便閉了嘴,安靜了下來。
“想必大家也听見了外頭說的,一千兩銀子一個出城名額,既是人命關天,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他說到這兒,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屏氣凝神,將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眨也不眨。
“我們甦府從上到下,從老到幼,一共七十九人,今日這買命錢,我出了!”
“嘩——”
台階下方,甦府下人之間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幾乎所有的人都喜氣洋洋的,拍著胸口邊哭邊笑的也有不少。
此舉雖然出人意料,但既然甦哲這樣說了,那就意味著這事就這麼定了。
有了銀子,他們的性命可就能保住了啊。
雖說砍頭不過碗大的疤,但事到臨頭誰不想逃生啊。
老話說得好,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呢?
與那些僕從歡欣鼓舞相比,林育才以及他手底下的那些護衛們則有些淚目,尤其是剛剛加入進甦府的那二十二位。
事情真是發展的太過突然,先是一出師就沒了飯碗,然後是好不容易找到個下家,但這主人家的門庭他們才剛認清,這靖軍就來了,城就破了。
一個出城名額要一千兩啊!
這麼多錢甦老爺眼楮眨也不眨的就為他們出了。
那些僕從們是甦府的老人,與主人家好歹還有些情分,但是他們卻算什麼呢?
甦老爺竟然也一視同仁……
此刻,在這些護衛的心里面,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就做了個決定,這輩子,只要甦家肯留,這條命我就賣給甦家了!
既然沒了性命之憂,下人們歡呼之後就熱鬧起來,七嘴八舌的說起了自己所听到的,關于外界的慘狀。
甦哲卻再度抬手,大家又逐漸安靜下來。
他掃了一眼全場,滿意的點點頭。
剛才這些人還一副失魂落魄,面無人色的樣子,如今總算是恢復過來了。
“有件事我還需要跟大家解釋一下,”他不慌不忙道,
“這七萬九千兩銀子來自我們甦家綢緞莊,大小姐的繡坊,家里全部的存銀,還有你們大姑爺留下的一筆錢,”
“所以,我整個甦家也算是傾家蕩產了。”
整個甦府前院,安靜的落針可聞,有人若有所思,有人眉頭緊皺,還有人一臉肅然。
甦哲苦笑了一下,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這才繼續往下道,
“因此,我實在沒有余力再給你們發安家銀子了,接下來,你們按著順序一個一個排隊上前,來領取一些這府里剛收拾出來的金銀細軟吧,”
“既然城破了,那我甦家也將不復存在,這些東西就分給大家吧,既是留個念想,也希望能夠在以後的日子里能夠幫助大家度過難關。”
“嚴管家!”甦哲忽然朗聲吩咐。
“是,老爺。”他話音剛落,嚴管家就抹著淚從下邊的人群里走了出來。
別人或許不清楚,他可再明白不過了。
七萬九千兩,這可不是如今的甦家能夠拿得出來的。
若沒有大小姐之前賣繡坊所得,再加上大姑爺給的銀子,他們甦家能拿得出來三萬兩就不錯了。
不過,老爺此舉過後,他們整個甦家的確是空了,空的很徹底,說是散盡家財也不為過。
別說是城里的那些貴冑之家了,就算是略微殷實一點的普通人家現在手上的銀子也比他們家多了。
不過……
他們甦家卻做了一件無與倫比的事情。
因為,他們保住了甦家所有的人!
想到這里,他心里頓時涌出一股自豪,能夠生為甦家人的自豪。
他不由將腰桿挺得更直了。
“你帶兩個人分發金銀細軟,務必做到公平公正。”
甦哲的面容很嚴肅。
“是,老爺。”嚴管家的面色也很莊重。
“如意,墨菊,”甦哲又喚。
“是,老爺。”這回,台下走出兩個丫鬟,正是柳氏和甦千曉身邊的丫鬟。
甦哲看著這兩個精明干練,目露沉穩的丫頭,忽然忍不住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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