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柳廣平,那女子倒頭就拜,
“老爺,夫人……夫人她不好了……”
眾人皆色變。
甦千曉心中一動。
雖然他們甦家和外祖家一直沒有來往,但是這女子說的是夫人,而不是太夫人,那就是說是她舅母的身體不好了。
果然,那邊柳廣平乍一愣神之後便看著那女子忙不迭的問,
“你說清楚,夫人到底怎麼不好了?”
那女子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掃,就有些支支吾吾的。
還是剛才那個管家開口打破了僵局,
“老爺,要不您先隨姨娘過去看看,我先招待姑爺他們去吃飯,有什麼事兒咱們待會兒再說?”
即便柳家此刻再有事,這剛到的客人們可還餓著肚子呢,他們必須得先招待好了。
甦哲卻趕緊點頭,表示自己這邊沒事,讓柳廣平先去管嫂子那邊。
“好吧,子初,那就委屈你們了,我去去就來。”
柳廣平先向甦哲致歉,而後就跟在那姨娘後面腳步匆匆的去了內宅。
甦千曉他們則跟著管家去了柳家用來宴客的花廳。
雖然柳家人沒在有點冷清,但是在管家的熱情招待下,這頓飯倒也吃的很順暢。
只是,飯都吃完小半個時辰了,柳廣平才推門進來,他的面色不太好看。
“大哥,大嫂怎麼樣了?”甦哲趕緊迎上去問。
甦千曉和甦雲澈也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唉……”柳廣平先是長長嘆了口氣,這才苦笑道,
“沒什麼,她這是老毛病了,可能最近天氣太熱,所以病情有些加重,不過剛才大夫已經來過了,算是暫時無礙了……”
“那就好,”甦哲點點頭,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子初,說起來你們奔波而來一定累壞了吧,今日天晚了,你們先去休息吧,即便真要泰山壓頂,咱們也得先養足了精神再說。”柳廣平略一沉吟就建議道。
“不用……”甦哲立刻就要反駁。
但是柳廣平卻擺了擺手,截住了他後半截的話,情詞懇切的道,
“子初,你別著急,我們家這事兒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解決的,再說你不顧著自己也得顧著孩子們吶。”
說著,他朝甦千曉和甦雲澈那邊努了努嘴。
甦千曉還好,雖然累但還能強撐著,但是甦雲澈卻剛好在這時捂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見父親和舅舅看過來,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好吧……”甦哲語氣就軟了下來。
又說了幾句話,眾人就都散了,自有下人前來帶著甦千曉他們去廂房休息。
夜深人靜,整個柳府似乎都進入了夢鄉,小月也在外間的美人榻上睡下了。
但是躺在床上的甦千曉卻睜著眼楮,怎麼都睡不著。
身體雖然很疲累,但她的精神還有些亢奮。
她在回想一路行來,爹爹時不時講起來的關于外祖家的事情。
甦千曉的外祖柳老太爺,當年也是個傳奇人物,曾經白手起家,將柳記酒坊經營的譽滿全城。
最鼎盛的時候,甚至淮水那邊也有商販會定期來天柁,買了他們柳家的酒拉去淮水賣。
而也就是那個時候,她娘遇到了她爹爹,不過因為一場偶遇,倆人就一見鐘情。
再後來的事情就簡單了,那時候甦家的綢緞莊也開著,只是規模還很小,只有一個鋪面。
並且她爹爹也只是在鋪子里幫忙,還不能完全的當家作主。
再加上甦家在宛城,離天柁太遠。
老太爺和太夫人都舍不得女兒,不願意女兒遠嫁,所以就硬生生的想棒打鴛鴦。
“那時候你娘天天哭,甚是絕食抗爭,你大舅憐惜妹妹,經常遣了你舅母偷偷過去給她送吃的。”
她還記得爹爹說起這些來的時候,那嘴臉浮起來的苦笑。
“只可惜你外祖父乃是說一不二的性子,一旦決定的事情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盡管後來你外祖母已經妥協,他老人家卻堅決不同意。”
“那後來呢?”甦千曉想到那時自己的好奇和緊張。
“後來我和你娘一個跪在柳府外面,一個跪在柳府里面,足足跪了三天三夜,你外祖父這才吐口,答應了我們的婚事,只是……”
“只是什麼?”她記得這句話是甦雲澈問的。
當時甦哲的臉上有痛苦之色一閃而過。
“只是,你外祖在婚禮現場,當著親朋好友的面宣布,從今以後與你娘斷絕關系,再不承認曾有過你娘這麼個女兒。”
呼——
她吐出一口氣來。
雖然只是簡單的又回憶一遍,她都差點又落淚了。
爹爹和娘親當年真的是太難了。
難怪這麼多年來她都不曾听娘親提過外祖家的事兒,一家人外出上香的時候,娘親經常也會望著天柁城的方向垂淚了。
盡管決定嫁給爹爹,但與自己父母的感情,是無論如何都割舍不下的吧。
再後來就是五年前老太爺病逝,然後三年前柳廣平的大兒子不幸早逝。
太夫人因先後失去兩位至親,受不了這打擊,當時就病倒了。
後來,在病榻上拖了兩年,請遍了名醫也沒能治好,太夫人最後還是走了。
與太夫人同時病倒的還有柳廣平的妻子,也就是甦千曉的舅母。
中年喪子乃是人生一大悲,她舅母差點也沒能撐過來。
多虧了兒媳及時被查出來懷了身孕,又有已經出閣的閨女回娘家來陪伴,她這才緩了過來。
不過,也僅止于此,她雖沒就此撒手人寰,但也落下病根,家里頓頓斷不了藥不說,還時不時的需要臥床靜養。
好在三個月前,被寄予厚望的孩子終于出生了,還是個男孩,這一家才算是終于有了點希望。
這些都是甦哲斷斷續續告訴他們的,只是介紹了柳府現在的情況,但卻半點沒提到柳記酒坊正面臨的困境。
也沒有提到她外祖父和外祖母去世的具體事情。
但看今日柳廣平來迎接他們時候的表現,甦千曉還是感覺到了,她這位舅舅怕是從頭到尾都站在她爹爹和娘親這邊的吧。
也不知道外祖父臨終的時候有沒有後悔過,竟然與自己的親生閨女一刀兩斷。
唉……
柳家的事情似乎多而又雜,他們又初來乍到,只怕是即便有心幫忙,也不一定真能幫的上呢。
就在甦千曉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的時候,柳府東華院里,正屋中,蠟燭也還沒熄。
有兩人正倚著床頭竊竊私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