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三天就要過春節的時候，一無所獲的甄家人灰溜溜準備回洛城去。
做客這段時間親家公臉色漆黑如鍋底，親家婆干脆玩起了失蹤，高明睿也不知野去哪里，一大家子人都留給甄璐思這個結婚才一年的新媳婦來招待。
就算臉皮再厚，這樣的親家他們也住不下去了。
高家人都不在，甄璐思這回倒是終于找到機會跟家人哭訴，甚至不顧羞恥展示著自己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新傷舊傷，只想著求自己神通廣大的奶奶和老媽把她救回去。
然而她高估了這兩位的戰斗力，也高估了自己在這個家庭里的地位。
“哪個媳婦不是被磋磨著過來的？要不砸個說千年的媳婦熬成婆捏，你男人打你，肯定是你有做錯的地方，再說，連個男人你都籠絡不住還腆著臉哭？”
甄璐思睜大一雙眼楮，做夢也沒想到她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如果不是不想失去最後的倚仗，甄璐思真想問問老甄太太︰這些年我爺爺也是這麼打你的？
“你好好哄哄他，兩口子床頭打架床尾和，夫妻沒有隔夜的仇。明睿無論家庭還是工作，包括長相，沒有一點配不上你的地方，嫁到這樣的人家你不好好伺候公婆和你男人，也好意思整天抱怨。”
這是她爹的話。
甄璐思心里哇涼哇涼的。
她爹還在絮叨︰“我打听過了，高家在這邊簡直就是土皇上，听說高家的影響力都能達到省城去，所以你必須要好好籠絡住明睿，萬一……到時候讓明睿在這邊幫著給你弟弟安排個好點的工作。”
這一下別說心涼，甄璐思覺得自己都快凍成冰棍了。
她就說高家人這樣對她的娘家人，怎麼向來一點虧都不肯吃的奶奶和媽媽絲毫怨言都沒有，反倒是還叮囑她一定要孝順公婆，體貼男人。
原來是想借著她這個梯子給小弟找工作。
所以她挨打沒關系，受冷落沒關系，就算是現在已經坐了婦科病，她的好家人們也連問都不問一句。
這幾天甄家人接連去找了好幾次陶小甄，可是除了混到一肚子開水之外一點收獲都沒有，現在的陶小甄簡直比泥鰍還滑。
高明睿也看出甄家是一步廢棋，干脆直接開口攆人。
因為春節期間高家肯定是有不少場面上的人來走親戚串門子，甄家這一群雞零狗碎的實在是上不得台面，太給高家人丟份，必須要趕緊處理掉。
盡管甄家現在全家都在跪舔高明睿，但是貪婪的本性還是讓老甄太太在臨行前開口跟高明睿要錢。
“接到消息我們全家丟下一切就趕了過來，回去的路費都沒帶夠……”
老太太眼角、鼻梁子兩塊黑 的老人斑，一雙三角眼耷拉著，也不知多久沒洗過澡刷過牙，一股怪味沖得高明睿又煩躁又惡心。
“我媽沒在家，家里的錢都是我媽管著的。”高明睿翻遍了身上，拿出三十多塊錢遞給老甄太太︰“這些錢留著給大伙買車票，剩的錢買點吃的，我單位那邊還有事就不送你們了。”
甄家老大看見這幾個錢頓時臉色漆黑如鍋底，可是望著揚長而去的高明睿他愣是什麼都沒敢說。
三十多塊錢也就勉強夠他們這一大家子回去洛城的硬座路費。
“怎麼說老娘也是陶小甄她外婆，大老遠專門來看她，不給吃喝不盛情款待也就算了，路費她要是不給拿我就讓她沒臉在這地方混！”
“媽說的對，要不是她，能大過年的折騰得全家雞犬不寧？只給路費怎麼可能？咱也不進屋，就在她家大門口鬧騰，最少她也得拿出一百塊錢來，要不別想打發咱們！”
甄二舅覺得有點懸︰“一百……是不是有點多了？”
“對，就這麼著，看那個喪良心的小白眼狼敢不敢不給錢，最少她也得給我拿一百塊錢，要不老娘就在她門口嚎！”
何小滿接到消息的時候正在陳奶奶家，老太太給她用毛氈子做了兩雙襪子，這東西是東北人越冬神器之一，塞進棉烏拉里頭，保暖效果特別好。
狗娃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凍的，臉蛋紅撲撲的，一邊說一邊罵︰“這也太不要臉了，一大家子都在大坑地鬧呢，說你故意躲著他們，說你不孝順。”
他姐才不是那樣的人，奶就給拿了兩個雞蛋，回頭姐姐就拿更多吃的給他，反正從來不讓他們虧著一丁點，姐姐是這世界上最好最慷慨的人。
“要不是因為她是你親姥姥，我都想往她腦袋上撇土坷垃了。”
何小滿笑︰“可別，寒冬臘月的，土坷垃都是冰坨子，你再打的她頭破血流，回頭更有理來訛咱們了。”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看著陳奶奶十分憂心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都是上了年歲的人，這一刻陳奶奶頗有幾分像外婆的樣子。
“放心吧，我這個人脾氣跟別人不一樣，越是不想佔我便宜的，我就非得讓他佔，越是想要佔我便宜的，我就偏偏讓他一點便宜都沒的佔。”
“今年姐給你整幾掛大地紅，不過可先說好了，不許讓二狗摸著邊。”
狗娃一听，眼楮頓時亮晶晶的，腦袋也點的雞啄米一樣︰“放心吧姐，我知道我知道。”
陳奶奶還是面露憂色︰“真不用我過去？還是我去吧，你年紀輕，差著輩分容易讓人拿孝道壓虎住，我去會會那個老貨，我們老幫菜對老幫菜，就看誰嘴賴。”
她拳拳回護之意何小滿哪能不明白？
一把按住已經穿鞋準備下炕的陳奶奶︰“我可舍不得您自降身份去跟那種人對罵，我自己能解決，放心吧。”
遠遠的何小滿就看見自家門口圍著不少人，馬小紅正在苦口婆心的勸著︰“小甄她不是那樣的人，您老先起來，地上涼。”
偏偏老甄太太不肯，用戴著棉手套的手一邊哭一邊拍打地面︰“一片心血喂了狗啊，當初家里那麼多孩子，我最偏疼小甄她媽，孫子孫女我也最偏疼小甄！來了這麼些天飯沒吃著她一頓，也不說去看看我，現在我要走了，她就故意鎖著大門，這是听說我沒有路費回家故意躲著我啊，多兒多女多冤家，啊嗚嗚嗚，我當初就應該在生了她媽那個賠錢貨時直接按血盆子里唚死她，老天啊，你咋不睜開眼把那些不孝的畜生收走了啊，嗚嗚嗚！”
“外婆啊，您可真是誤會我了啊，怎麼我出去借錢這麼會功夫您就來我家了呢？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避諱當初高家嬸子罵我勾引他兒子所以不敢去她家看你，導致我沒能及時知道您要回洛城，雖然您一直說我媽那個老賠錢貨生了我這個小賠錢貨，可是多賠錢我們也不該忘記孝順老人啊！”
她眼淚就跟不要錢一樣嘩啦啦往下流︰“您點點，這是我東拼西湊借的二百塊錢，窮家富路，我過不過年都不要緊，反正我們已經賠錢兩輩子了，只要您和我舅舅舅媽這些不賠錢的過得好，我就算死了都瞑目了！”
要不是陶小甄看起來哭的太傷心，大家都覺得她簡直是在罵人了。
尤其那一摞子錢，有幾張大團結，更多的則是一毛兩毛甚至還有一分兩分的紙幣，也不知道陶知青借了多少家才湊夠這些錢。
吃瓜群眾頓時幾乎個個面露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