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6章 天下之大
亂流出現變化不知是正常現象，還是甦子南強行開啟無妄殿造成的。
秦桑存了幾分小心。
越過方才的節點之後，亂流里出現了不一樣的景象。
甦子南依然是往前走，在亂流外圍打轉，目的不明。
遺跡深處應當在上方。
這時，秦桑心有所感，抬頭便看到一個黑影從上面砸落下來，連忙閃身躲避，瞬間幾道亂流擦肩而過。
定楮一看，原來是一塊巨石。
巨石方方正正，在亂流里翻滾，符文的光芒閃爍，有禁制保護，才沒被亂流碾成齏粉。
秦桑注意到，巨石表面有花花綠綠的紋飾，意義不明，明顯是人為刻上去的，大概率是某種建築的一部分。
建築整體已經分崩離析了。
這一塊巨石飛過之後，上方出現更多的光點，分明是各種各樣的碎片，山呼海嘯般隨著亂流噴涌出來。
“嘶……”
秦桑深吸一口氣，閃身急躲。
碎片非常密集，好在秦桑不是正中心的位置。不過依然很麻煩，開始還能閃避，最後不得不用魔火環身，強行撞出一條路。
以防被甦子南察覺，秦桑盡力壓制魔火的波動，險些追丟。
仗著修為和神通，秦桑毫發無損，其他人就沒這麼幸運了。
不少元嬰走到這里，本就有些勉強，遭到碎片沖擊，當場七零八落，不慎受傷敗退的也大有人在。
噴出一波碎片之後，秘境消停了一會兒。
這里太亂了，天目蝶要盯著甦子南的動向，無法分心，只能秦桑自己警惕亂流深處的變數。
“整個無妄殿不會都被打碎了吧？里面應該還有東西保存下來。甦子南到處亂轉什麼，為何還不進去？”
秦桑心中剛閃過此念。
片刻之後，天目蝶傳來意念，甦子南幾人改變方向，向上去了。
……
前面的隊伍里。
甦子南最前帶路，莫行道和冥月衛拱衛在兩側，後面是甦子南募集的幫手，包括泣靈洞主。
來到這個位置，元嬰後期也談不上輕松。
身處亂流，維持陣形已經殊為不易，一不小心就會被沖散。
泣靈洞主默不作聲，暗中觀察甦子南。
碎片飛過之時，他感知到後面的動靜，扭頭看了一眼，嘖嘖稱奇︰“幸好有甦道友帶路，沒有莽撞闖進去，避過這一輪沖擊，听說當年八景觀和甘露禪院就是被一波給沖散了。他們早該請甦道友做向導，也不會蒙受這麼大的損失。”
甦子南淡淡道︰“洞主過譽了，甦某也是打听到上次的情形，有前車之鑒，做好了計劃。”
泣靈洞主輕輕點頭，心里卻是半點兒不信。
上一次，他是親歷者。
甘露禪院和八景觀闖進去之後，過了一段時間，才有碎片噴出來。
遺跡到處都是亂象，僅憑上一次，根本不可能推測出規律。
除非甦子南之前就知道什麼。
甦子南回話之後便不再言語。
背對眾人，他神情有些陰沉。
只怪當年鹿老魔沒解釋清楚，甦子南也不敢細問。
無妄殿遺跡里的亂流威力遠超甦子南的預估，比上次開啟時還強。
即使這些幫手都傾力相助，他也不可能抵達地方，必須放棄一個目的。
殊不知，秘境存在某種規律的變化。
當亂流的威力波動到最弱的時候，秘境道標穩定，和外界的聯系最清晰。這段時間，相對容易被找到，上次八景觀和甘露禪院開啟秘境，正是趁著這個時候。
一個輪回長達數百年，錯過時機，尋到秘境的難度大增。
正因如此，上次遺跡消失後，數不清的修士來到赤南島鏈，皆一無所獲。
甦子南現在開啟秘境，勢必遭遇更強的亂流。
他們遠遠沒接觸到遺跡的核心，還在外圍中的外圍，就已經開始應接不暇了。
不出意外，他們估計連這片亂流都闖不過去，就要被迫打道回府。
可想而知遺跡內部多麼危險。
難怪當年義父發現無妄殿遺跡後，衡量再三，沒有強闖遺跡核心。
甦子南暗嘆，眼底閃過陰郁之色，用余光瞥了一下莫行道，表面卻一切正常，故作輕松，和泣靈洞主攀談起來，“甦某本想等事了之後去南州一趟，拜訪幾位道友，沒想到在這里遇到洞主，正好有一事相詢。”
泣靈洞主頗為意外，“甦道友有何事，但說無妨，老夫定知無不言。”
甦子南一邊觀察亂流的變化，邊道︰“向洞主打听一個人，此人修為和甦某不相上下，精通劍術，一手御火之術也頗為了得，掌握兩種奇異的靈火。”
“大修士！御火之術！”
泣靈洞主雙目微凝，連聲追問，“他驅使的是什麼火？”
甦子南輕嘆，“甦某並未正面和此人交手，知之不詳。一種是黑色靈火，近乎魔道，另一種則狂暴異常，都威力不俗，甦某前所未見……”
听完甦子南描述，泣靈洞主眼底急切之色散去，若有所思道︰“修仙界精通御火之術的道友不在少數，但都有跡可循，老夫實在是想不出是哪一位，能夠自行修煉出這等靈火。此人既然是位大修士，縱然遠在西漠和海外，也不可能籍籍無名！不知是什麼來歷，因何得罪甦道友？”
“甦某的一位長輩被此人所害，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甦子南語氣森然，殺氣騰騰。
“不瞞洞主，甦某在北荒和中州明察暗訪多年，至今一無所獲，此人像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你我都清楚，這種神通不可能一蹴而就，肯定會留下蹤跡。甦某堅信，早晚能找到此人。”
泣靈洞主微怔，眼中閃過震驚之色，“甦道友那位長輩，難道是烏老？”
鹿野里，有資格被甦子南尊稱為長輩的屈指可數。
除非特殊情況，鹿老魔不可能被區區元嬰謀害。
甦子南咦道︰“洞主和烏老也有交情？”
“久聞大名，可惜緣慳一面。”
泣靈洞主目光閃爍，微低著頭，思索片刻問道，“听說烏老從金丹期時便追隨鹿前輩，很得鹿前輩器重。烏老被宵小所害，鹿前輩為何不親自為烏老報仇？那人再大的神通，也休想逃命。”
“義父暫時不便出手。”
甦子南沉默了一會兒，故意含糊其辭。
泣靈洞主心下了然，不再追問，說回之前的問題，“依老夫之見，憑空蹦出一位大修士，實在不合常理，除非此人刻意隱藏真正的跟腳。但此人的御火之術如此強橫，烏老都不是對手，如果這還不是他的根本神通，未免太可怕了！甦道友有沒有想過，他可能是外域來人？”
“外域？”
甦子南愣了愣，面露沉思之色。
泣靈洞主所說的外域，不是西漠、北荒和東海這種地方，而是中州之外，風暴帶里的其他被屏障保護起來的界域。
這個世界，中州並非唯一！
泣靈洞主‘嗯’了一聲，“中州之外，還有其他修仙界，因風暴帶阻隔，失去聯系，但無數年來，多少有一些傳說流傳。听說化神修士能夠引動天機，在風暴里直接煉化混亂的天地元氣，受到的限制小一些，天下之大都可去得，想必風暴帶對鹿前輩不是威脅。老夫只听過一個西土，見識短淺，不敢在甦道友面前賣弄。”
說罷，泣靈洞主一臉期待地看著甦子南，想從他口中證實此事。
甦子南沉思了好一會兒，方道︰“多謝洞主提醒！義父曾經提過一次，西土是真實存在的，中州周圍還有其他界域，而且不止西土一個。”
二人談論沒有避著別人。
泣靈洞主並不感到意外。
其他人，尤其是莫行道這種，不是出身名門的修士，聞言都又驚又喜，因獲知秘辛而興奮不已。
之前雖有耳聞，只當流言，听甦子南這位化神傳人親口證實，還是首次！
“我等能否去西土？”
“鹿前輩親自到過西土？”
“西土在何處？”
……
眾人連連追問。
甦子南也不隱瞞，“諸位道友可曾到過西漠以西？那里的屏障之外不是海，而是被撕裂的陸地，岩漿滾滾，無邊無際。上古之時，完整的陸地無比廣闊，超乎我等想象，西土就在這塊陸地的另一端。無論傳言，還是義父親眼所見，中州都是修行聖地，非其他地方可比，諸位不必舍本逐末。義父沒有說太多，只提過西土遠比中州狹小和貧瘠，那里是佛門的天下。”
頓了頓，甦子南繼續道︰“此去西土，岩漿遍地，而且非常容易迷失方向，除非有其他辦法，非化神不可渡。可以肯定，甘露禪院和慧光禪師肯定知道西土。至于西土佛門和中州佛門有沒有聯系，就不得而知了。”
眾人用了好一會兒消化這些內容，有人繼續追問，“甘露禪院能夠長盛不衰，不會是霸佔兩域資源的緣故吧，不知有沒有西土佛門的高僧被他們接引過來。”
泣靈洞主插言道︰“諸位好好回想一下，那些原本無人知曉，突然名聲大噪的佛門高僧，或許有人來自西土。”
“除西土外，鹿前輩還到過多少地方？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大？”
發問是一直沉默不言的莫行道。
進入亂流後，莫行道第一次開口。
甦子南看了他一眼，“義父只到過西土，敗興而歸。倒是有傳言，中州以北也有類似的地方，比西土還遙遠。諸位莫要以為化神修士無所不能，進入風暴帶後，義父也要小心應對，輕易不會遠行……”
“還有一個原因，化神不是大道盡頭。天劫如劍在懸，不進則死，化神修士也不敢松懈半分，必須閉關苦修，”泣靈洞主感嘆，話里有話。
眾人紛紛側目，此人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這時。
上方轟鳴聲大作，打斷眾人交談。
灰色的亂流凝結成片片灰霞，鋪天蓋地，垂落下來，中間只有一些狹窄的縫隙。
“小心！”
甦子南大喝，抬起雙手，掌心相對，手臂青筋暴起，經脈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染成黑色，盤結在皮膚里面，邪異非常。
最終，甦子南五指都變成黑色，掌心浮現出黑色光團，驚人的勁力在內部運轉，呼嘯之聲甚至蓋過了亂流的聲音。
光團正對兩片灰霞中間的空隙。
勁力未出，灰霞的邊緣便出現震動，受到沖擊，可見勁力的威力。
甦子南看準時機，雙臂一震，黑光化作一頭黑色魔龍，頭角崢嶸，咆哮而出，眨眼之間沖進灰霞空隙。
‘轟！’
勁力大爆，在灰霞之間形成一個漩渦，接觸到灰霞的邊緣，一道道灰霞被撕扯和吞噬，空隙擴大。
“快！”
甦子南向上沖。
其他人也以法寶和神通相助，順利穿過這片灰霞。
安全之後，泣靈洞主贊嘆，“好一個誅龍魔勁，果然名不虛傳！”
甦子南收功，看向泣靈洞主，“這里不是詳談的地方，等離開無妄殿之後，甦某再登門拜訪。”
“一言為定！”
泣靈洞主欣然點頭，“老夫也有事相商，正想邀請甦道友做客。”
甦子南眼底閃過異色，微微頷首。
……
後方。
秦桑發現跟蹤起來愈發艱難。
他不可能明目張膽跟在後面，還要獨自抵御亂流沖擊，疲于應付。
跟蹤到這里，秦桑已經開始打退堂鼓了。
甦子南身邊高手眾多，而且比他了解這里，佔據天時地利人和。
另外，隨著他們繼續往上，亂流的威力提升的速度太快了。秦桑判斷，除非甦子南還有什麼辦法，否則走不了多遠。
沉思少頃，秦桑決定再等等看。
又走了不到一柱香。
秦桑忽然听到一聲悶雷般巨響，從高空傳來。
听出異樣，秦桑暗暗心驚，急忙命天目蝶尋聲望去，便見虛空深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股灰色大潮。
那里灰蒙蒙一片。
沿途所有亂流皆潰不成軍，紛紛被卷入其中。
大潮從天上來，席卷一切！
“轟隆隆……”
天地震蕩。
進入秘境的修士，此刻都有種這里將要崩塌的錯覺。
大潮之下，甦子南等人顯得是那麼渺小，呆看了上方一眼，當機立斷。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