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堯又走了好大一氣,街道兩邊屋舍逐漸稀少,不太方便繼續躲藏了,不過他也看了出來,這里已經是這座魔族城市的邊緣,而身旁的武士隊伍依舊無窮無盡,一直蜿蜒伸展到遠處荒野的盡頭。
這支每個戰士長相、舉止、穿著、武器都一模一樣的大軍讓王堯產生了種出離現實的荒誕之感,只感覺極端的不真實,就像是在做噩夢似的,又像他的眼楮出現了非常嚴重的幻影。
他站住腳定了定神,雨依舊在下,前方有一段較長的路沒有建築遮掩,目力所及是一片無遮無擋的黑暗荒原,再向前去很難不被這些古怪的武士發現,他想了想,便往後退去,鑽進了最近的一條窄巷。
穿過窄巷,他改變了一點前行的角度,這幫魔族大軍的目的只能是去和神族交戰,所以通過他們的去向,王堯能夠猜到神界所處的大致方位。
他只要與這支大軍保持一定的距離,但和他們走同樣的方向,應該就能夠到達神族與魔族交戰的戰場。
按著心中擬好的計劃,王堯從這座魔族大城的另一側悄悄摸了出去,位置剛剛好,既可以監視行進中的魔族大軍,又可以保證自己絕對在那些魔族武士的視野範圍之外。
好在這座魔族大城並沒有城牆之類的障礙,王堯背後是一片在黑暗中靜默的屋宇,眼前則是黑 的荒野,出城似乎只要向前走去就好,可他剛剛踏出去數步,卻陡地臉上神情一變。
王堯迅速轉過身子,循原路極速退回,他借著兩邊屋舍的陰影,連著撤過了數條狹窄的巷道,方才在一幢兩層木樓的陰影里匆忙伏下身子,緊張地盯著自己過來的方向。
過不多時,只見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出現在離王堯不遠的巷道口,他們左右打量著。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你確定你看見了?”一個聲音問道。
“你難道自己不會感應?剛才明明有個影子一閃。”另一個聲音回答,這聲音腔調怪異,明顯就是洋界口音。
“你是不是從咱們界面過來,被大乘嚇破了膽,我怎麼什麼都沒看見?”之前那個聲音略帶不屑地問道。
“郎仁,作為一只蝗蟲,你以後再敢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那洋界口音冷冷地威脅對方。
“作為一只蝗蟲,勞資也要提醒你,現今這城里各族各種雜亂得很,別說你沒確定看見什麼東西,便是看見了也很正常,既便有什麼不對,也輪不到你操心。”
“我們的任務是要防著外面有東西進來,而不是為了城里一個鬼影子擅離自己的崗位,如果耽誤了你們老大的事情,你也會死得很難看!”郎仁卻是表現得毫不畏懼。
那洋人盯著郎仁看了一會,許是感覺這位說得還有幾分道理,又再沖王堯躲藏的地方狐疑地掃視了幾眼,方才一轉身,自顧自的離開了,郎仁則在後面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兩位離開之後,王堯依舊在原地俯伏了許久方才站起身,他又回到了城市的主干道上,此刻雨已經停了,但是街道上的魔族武士大軍依舊沒有減少的跡象,王堯轉過身,開始與魔族武士們逆向而行。
現在已經可以判定一些事情了,首先就是這里的黑暗應該是常態,無論王堯過來時是什麼時辰,到了這個時候都應該是白天了,但城市里依舊黑暗一片,像是夜晚永沒有盡頭。
只是,這城市的居民都到哪去了?按說這般大的城市,又沒有黑夜白晝之分,城里應該有些居民走動才是,而且那郎仁不是說這城里各族、各種雜亂得很嗎?
怎麼整座城里,除了大街上那些長得一模一樣的魔族武士以及王堯剛剛遇上的郎仁和洋神,就再沒見到其他魔人?這座城市好生詭異,那些密密麻麻的房屋難道都不是用來住的?
另一個就是從妖界逃離的叛亂分子以及那幫洋神,果然是進入了魔界,他們似乎正在從事著什麼大陰謀,這種事王堯當然不能等閑視之,必須得查個水落石出。
最後則是王堯心下已經有了大略的估計,填海神主對自己施展的“滄海桑田”應該是含有時間術法在里面,自己感覺過了千萬年,實際時間恐怕並非那樣,雖然是超過了三十天,但絕不會太久。
畢竟只有超過三十天,自己的練氣期任務才算完成,不會太久的原因則是沒道理過了千萬年,羅老師他們還在鑄煉,特別是郎仁的模樣也沒有多少變化,聲音也依舊很年輕。
王堯很清楚自己的境界,他就沒听說過有哪個築基期的仙人壽命能夠達到萬年的,既便元嬰境也沒法做到啊,他如今還活得好好的,就說明了時間並沒有他以為的那樣過去了許久。
他在松了一口氣之余,也堅定了要查出洋神以及妖界叛逆正在魔界所做的事情,說不得就要乘著這鑄煉的機會給破壞了去。
順著大道,王堯逆著魔族大軍前進的方向走了一陣,經過了他最初出來的那條窄巷,又往前走了一大截,就看見大街盡頭遙遙出現了兩尊高大的魔頭雕像。
這兩尊雕像,一個頭上生著牛角,正用鎖鏈拖著個哀嚎的生靈,另一個模樣酷似蜥蜴,手上舉著三股叉,一個四腳朝天的人型生物正在叉尖上掙扎著。
雕像極為粗糙,卻足有人界二三十層大樓那般高,在所有建築最高不超過兩三層樓的城市里,顯得異常雄偉震撼。
走近了一些王堯發現,那一列列孿生兄弟般的魔族大軍正是從那兩座雕像之間整齊走出。
而且那兩尊雕像兩邊一左一右各自緊連著一座約有雕像一半高大,卻依舊比城市里的其他建築高出一大截的石質城堡。
這兩座城堡相向著呈半圓形展開,如同城市中突兀而起的一道壁壘森嚴的堡壘,除了那兩尊雕像腳下,王堯竟再找不到其他進入兩座城堡之間的道路。
他只得繞了個大圈子,順著那舉著三股叉的魔頭雕像所連接的城堡邊緣一直走到城堡的另一頭,在那里,有兩座一模一樣的魔頭雕像同樣高高佇立著。
在那兩座魔頭雕像下面,王堯終于發現了大批的魔人,只見他們一個個扶老攜幼,排著隊伍緩緩地往兩座城堡之間走去,而他們身邊則有許多戰魔、凶魔在來回巡視。
這些魔人臉上普遍都有花紋繁復的刺青,既便女人、孩子也不例外,他們的衣衫比王堯在暗月村看到的神族村民好了許多,以寬領大袖的長袍為主,遠遠看上去似乎質地還不賴。
只是他們一個個的表情顯得非常木訥,全都垂頭喪氣耷拉著腦袋,隨著前面魔人的移動,機械地緩緩向前。
見那些魔人周圍防範嚴密,王堯不敢再往前去,他轉而看向身邊城堡那高大的牆壁,這兩座相對的城堡就好像構成了一座城中之城,城門就是那前後四尊魔頭雕像,而城中心則是在兩座城堡之間。
那里究竟有什麼?為什麼魔族要把城里的居民統統遷進去?又為什麼有那麼多古怪的魔族大軍從城堡里出來?這城堡雖然看上去佔地面積不小,但畢竟是城中城,又能容納下多少人?
王堯心里充滿了疑惑,他看城堡牆壁都是用一條條巨大的石塊堆砌而成,石塊之間並不嚴絲合縫,攀援起來似乎不太困難,便手摳著牆壁上的石塊縫隙,開始試著向上攀爬。
爬過了一大截巨型石塊之後,上面的石頭明顯變得細小、緊密,不過王堯如今肉身強悍,僅憑那些狹小的支點,依然能夠順利向上。
不久他的位置就已經超過了周圍屋舍的頂端,放眼望去,整座城市寂靜冷清,疾風帶著哨音在城市上空幽靈似的回蕩不休,他攀援的牆壁上方有一個 望孔,王堯小心避了開去。
他選擇的這段牆壁上面是一條不長的廊道,連接著城堡上兩座布滿了 望孔的堡壘,他抬頭看了看自己與廊道之間的距離,正打算發力再向上去,卻陡然听見不遠處的 望孔里傳來了說話聲。
“這種蠢東西能夠勝過原魔?反正我是不相信。”
“你不相信有個屁用,只要魔主大人信了,咱們永夜城就得犧牲。”
“你說犧牲這些魔人到底值不值得?特別是那些小崽子,將來可都有希望成為我等一般的存在啊,就算比不上我等,這樣獻祭掉不也太過可惜?”
“噤聲!魔主大人的決定豈是你我可以質疑的?你小心點!”
“哼,反正我看那姓薩的洋魔可疑得緊。”
“少說幾句吧,如今與那幫偽神的戰斗正在緊要關頭,魔主大人想用一場大勝來羞辱其他幾位大人,暫時借用外力采取些激進舉措也算逼不得已。再者說,這東西與原魔並不沖突,同樣增加了我等實力。”
“我只是替咱們永夜城覺得可惜……”
“有啥可惜的?魔人最能生養,信不信幾年以後,這永夜城又是魔人泛濫得沒法住下,和原魔一般草芥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