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門檻邊的路明非注意到了來人,拍了拍沾了隻果汁的手,站起來整理儀表準備迎接來客,他身旁的林年略微抬頭看見那走來的人後卻是微微愣住了。
「怎麼了,來頭很大?「路明非發現了一旁林年異樣的神情下意識問。
「不…你先進去吧,那只是我一個朋友。 林年說。
「你朋友本來就多,為什麼這個特殊一點,難道是見不得人的朋友?」路明非下意識吐槽。
「別嘴貧了。
路明非癟嘴,聳了聳肩,轉身進了諾頓館,留林年一個人站在大門口等待著石板路上的男人走來門前。
提著千鳥紋刀劍錦袋的男人站在了門口,林年的面前,略微抬頭,風衣的衣領扯動著露出了斑斕的赤鬼一角,脖頸,和肩骨上全是燒傷與砍傷愈合的結締痕跡,那些觸目驚心的痕跡落在其他人身上或許會顯得慘淡,但放在他身上卻是憑空增添了該有的狠厲。
遠道而來的男人站在林年面前與他四目相對,眼中路過一些異色似感緬懷,稍縱即逝就轉為了平靜,在平淡的點頭後開口問候,
「好久不見,林年君。 「的確好久不見。」林年輕聲說,望著對方多添了不少傷痕,但卻依舊冷厲熟悉的臉,他有些恍如隔世,「倒是沒想到能在這種時候見到你,良一。」
大久保良一,日本分部在特殊時局中赴往卡塞爾學院交流的使節。兩個年輕站在一起在問候後就不再多說什麼,他們本來就不需要交流那些暗里藏話的機鋒,因為他們彼此都知道互相的性格,也只會按照符合對方性情的方式行事。
「听說你惹上了不小的麻煩。」提著錦織劍袋的良一上下觀察了一下林年,「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所以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林年側頭。
「如果你堅持這麼想。 良一倒是沒有反駁。
林年沉默,良一也沉默,兩人對視了一眼,上前一步擁抱了一下。
他們的關系沒有假惺惺寒暄的必要,想說什麼就會直接說,能在這里見上面,已經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本家的確有許多人很高興見到你陷入泥潭里,他們認為這是一個不必他們費勁就能拔除本家未來的一個威脅的機會。「良一與林年擁抱完後分開說道。
「秘黨和本家還沒有走到對立的地步吧,他們那麼急又是在操什麼心呢。「林年看著面前的故人就算談及不愉快的事情心情也會好許多。
「快了。」良一微微側頭,顯得他脖頸上的傷痕更加猙獰了,「近段日子里日本的局面開始亂了起來,我預感有什麼事情在暗中開始酥釀,就會在不遠的未來掀起動蕩,到時候那邊的情況不會比你們這邊好多少。」
「跟猛鬼眾有關麼?上次我在日本還沒有把他們打痛嗎?」林年皺眉看著良一身上多的傷痕,那些傷疤都很新,很顯然是經過賭命的惡戰留下的,龍其是脖頸上那道刀口,幾乎貼著主動脈切開,如果再偏一點,他懷疑良一是否有命還站在自己面前。
「你和猛鬼眾打的交道不多,如果深入了解過這個組織,就會知道它是日本的膿瘡,你清潔了部分的傷口,一段時間後它又會再度滲出膿液,甚至會引起其他病變。」良一搖頭,「不說猛鬼眾的事情,這次我來的目的不是這個。
「日本分部想要插手听證會的事情,你們可能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林年看著面前這位本家執行局的鷹犬說道,「听證會的確允許旁听,但名額有限,且只會分配給卡塞爾學院的正式學員以及教職工。
「听證會明確限制了旁听的席位,但卻沒有明文限制證人席位的數量。我猜在這方面上听證會的召開方應該放得很完,畢竟如果我是他們,我一定會
希望有力的證人越多越好,可以讓自己的對手永無翻身的機會。」良一淡淡地說道。
「你在來的路上沒有受到阻撓嗎?」「阻礙還是有的,但主要的阻力都在本家那邊,如果不是少主,我沒有機會來這里和你見面。」良一從風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龍膽紋戒指,那是源家家主的信物,和中國古代的「皇帝令「有異曲同工之處,都是意指「見物如見人」。如果周圍有本家的鷹犬,在良一掏出這枚戒指的時候都會立刻退步然後九十度鞠躬。
「源稚生?我以為我和他的關系還沒有到這一步。」林年覺得那枚龍膽紋戒指,覺得里面藏著很多深意。
「沒有你想的那麼復雜。」良一打斷了林年才準備發散的思維說出了更深的真相,「真正支持你的另有其人。「
林年怔住了,他看著良一手里又拿出的一朵雲雀簪花。純白色,精細的手工制品,它最經常出現在的是女人的頭頂作為裝飾品,記得自己上一次見到它時是在一位巫女的紅發上。
那個穿著紅白羽織的美麗巫女在蒲團上手持金銀扇暗紅的眼眸清澈,于沙錘和 笛的音樂中扇翩翩起舞的記憶漸漸浮現眼前。
「上杉家主很關心你的,她在知道你的情況後不止一次想要聯系你,但都被少主阻止了。」良一緩緩說道,「事情鬧得很大,各位家主也是頭一次見到那樣的上杉家主,在三天內嘗試離家出走超過十次,任性到可以說是失控的程度。最後是少主出面,以上杉家的名義在醒神寺召開了一次八位家主齊聚的會議,才確定了本家會派人涉入這件本不該由我們涉入的麻煩事中。」
「結果你成了這個倒霉的人選。 林年明白了前因後果,「本家給你的命令是什麼?「
「實話實說。 良一望著林年的眼眸,「在听證會上作為證人出席,實話回答任何所羅門王針對我提出的有關你的問題。
「中立的站場。」林年表示理解,「看來你沒必要做一個惡人了。」
「不然我也不會走這一趟。」良一把一直提握在手中的那錦織劍袋拿起遞給了林年,「我听說你的刀斷了。在找到合適的替代品之前,你可以暫時用她。
林年接過劍袋解開露出了里面的一截刀柄,漆黑的刀柄上刻有九個字的繁復銘文作里銘︰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拇指輕輕推刀鐔露出一截光白,目測刀刃寸詰(稍短),身幅寬,切先稍延,姿態流暢有力。定作未古刀最上作,最大業物。有刀睫表銘日︰和泉守藤原兼。
「宮本家的寶刀,為什麼會在你手里?宮本一心呢?」林年抬頭看向良一。
「結婚了,對象是良配。在卡塞爾學院交流生的身份脫去後,回到家族的他就被迫繼承了家業,他把這把刀托付給我了,所以怎麼處置她是我的事情。「良一簡潔地回答了情況。
「我不能收這個。」林年搖頭。
「沒說要送給你。」良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在離開這里時會帶走他,在此之前借給你而己。」
拿著刀的林年忍不住眉頭跳動,覺得面前這家伙在內涵什麼…這是怕自己在听證會上暴起砍人沒有順手的家伙事嗎?
「拿著,你這樣的人,手邊本來就該隨手有一把好用的刀。 良一收起了龍膽紋戒指和雲雀簪花。
「還有一個問題。」林年收起了刀袋,盯住了良一緩緩說,「誰把我的事情透露給了上杉家主?在本家看管下的她沒理由會消息靈通到知道本部的事情,就算這件事鬧得很大也不該第一個傳到她的耳朵里。」
听完了林年的問題,良一看著他眼眸平靜地說,「是我告訴上杉家主的,不然上杉家主的確沒機會知道這件事。」
「...你在開玩笑麼?「林年忽然皺眉了,「無意冒
犯,以你的身份不應該能接觸到上杉家主,更別提和她透露這些情報。
「不,這件事的確是我告訴上杉家主的,我知道上杉家主每個月定期會去東京的一部分餐廳用餐。所以我找到機會,借著侍應的手把消息傳遞到了她那里。」良一如實回答,這讓林年看向他的目光變得奇怪了起來。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林年蹙眉選擇了追問,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這里面藏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有人給我打了個電話,電話里她把你遇見的麻煩告訴了我,並且讓我想辦法幫上你的忙。」良一平靜交代著,「我覺得以我當下的權力並不能幫上你什麼忙,所以我選擇把這件事如實交代給了我認為能幫上你的人,也就是上杉家主。
「像你這樣的人,應該不會那麼容易輕信別人,除非那個人本身就具有你無法質疑的可信度。「林年眼神微垂,「誰給你打的那通電話?如果是朋友就如實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