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牛賀洲內,淨土諸人密議。
佛光金剛界外,甦破離去。
他循著張東雲的指點,找到敖空、暮靄、陳朝顏所在之處。
遠遠望去,就見方圓上千里天空海面,全部籠罩在一片迷蒙的光暈下。
純金、暗金、黑、白、銀五色光輝交織下,構成一座封鎖天地的絕境,隔絕內外,自其中流露出凶厲不祥之氣。
甦破靠近,那五方絕境中,便傳出敖空的聲音︰“回來了?”
“嗯。”甦破應了一聲︰“慚愧。”
自五色光暈中,一頭怪魔從中現出身形,同時兼具幻天龍、金翅大鵬鳥、睚眥、搬山魔猿和幻蜃五種大妖的特征,猙獰恐怖至極。
這大魔口吐人言,正是敖空的聲音︰“無妨,有空了我跟你一起再去一趟便是,倒要看看這西牛賀洲有多了不起。”
“佛門源流,確實有幾分門道,當年我們多少有幾分小覷天下英雄。”甦破言道。
話是這麼說,但他身上劍意凌厲不減,顯然沒有被淨土佛國挫了銳氣。
敖空便笑︰“莫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甦破視線看向那五方絕境︰“大哥讓我來幫你,盡快將她拿下。”
敖空人雖傲慢,但對自家兄弟倒是不使脾氣︰“我還要些功夫才能將這個鐵核桃砸開,你幫把手也好,我們可以早點回去。”
甦破便即點點頭,然後劍氣凝聚,一劍劈出。
敖空同一時間已經撤去自己的五方絕境。
本被壓得透不過氣的暮靄,所承受壓力驟然一松。
但還不等她喘口氣,比方才敖空出手還要更凌厲鋒銳的劍氣,便陡然到了面前。
對這劍意,暮靄自然印象深刻。
當初若不是毀了墨璃留下的法寶星道圖,她未必能輕松從這劍下遁走逃離。
此刻再面對甦破的劍氣,她便是想逃,也有敖空阻路。
縱使陽神之尊,同時面對甦破、敖空,也掙扎不得,便是想拼個同歸于盡都難。
長安城大明宮內,張東雲老神在在,一點都不擔心。
果然,暮靄很快便被甦破和敖空拿下,然後帶著返回長安。
不過,人在荒海之上,甦破忽然神色微微一動。
“怎麼?”敖空轉頭看向他。
甦破輕輕揚眉︰“隱約能感覺到一分劍意,悠遠高妙……”
敖空便笑︰“能被你贊一句的劍道,可是少見。”
得了甦破提醒,眼下修為境界臨時提升到第十四境的敖空凝神感知,隱隱也察覺幾分異常︰“很飄忽,一時間難以確定具體位置。”
荒海廣闊,他們眼下身處西域以西,也即是東勝神洲以西。
四大神洲之間距離更加遙遠,茫茫大海也更加浩瀚。
劍意雖妙,但眼下劍氣微弱,飄忽不定,是以憑甦破和敖空的敏銳,一時間也只能察覺其存在,卻無法確定更進一步的細節。
“太微弱了,你不提,我先前都沒注意到。”敖空環目四顧︰“你早先去西牛賀洲的路上,有發現過嗎?”
甦破凝神思索︰“當時沒察覺,但現下回想,那時應該已有少許端倪,但是……”
“但是比起現在更微弱。”敖空接著他的話說下去︰“那就是說,這劍氣是在慢慢變強的。”
長安城大明宮內,張東雲听他們對話,若有所思。
西方荒海上,敖空看著甦破︰“要不你去找找看,這樹妖交給我帶回去即可。”
暮靄已經被他們拿下,劍氣、魔氣一起灌注之下壓制對方修為,短時間內暮靄全無掙扎余地。
敖空一邊觀光都可以一邊將她帶回長安。
“那好,我去試著找找看,你一個人路上小心。”甦破微微頷首,去往荒海深處。
與此同時,相距不知多麼遙遠的荒海海底,深海潛流之中,有礁岩正陣陣發光。
光輝之中,有劍氣漸漸流逝出來,並越來越強。
隨著劍氣流逝漸多,與之相對,則是一個封印漸弱。
深海海底原本與周圍無異的礁岩,這時漸漸碎裂開來,現出一個人形。
一個身材高大,外貌三十歲許的青年男子,手中持著一桿長槍,雙目閉合,靜靜躺在海底,宛若沉睡。
而在他身上,卻插著一柄長劍,貫穿他胸口,將他整個人釘在海底。
但就在這時,他雙目忽然睜開。
然後,伸出一只手,握住那把長劍,徐徐將之拔出。
茫茫荒海里,正四下尋找的甦破,忽然心中又是微微一動。
先前察覺的那道莫名劍意,此刻猛然大盛。
于甦破的感官中,其位置也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他身形破開虛空,轉眼之間,便到了深海海底那處封印所在。
然而,這里只剩下一片狼藉,不見人,亦不見劍。
甦破游目四顧,眉頭微微蹙緊。
“看著眼熟,對嗎?”
他額頭符印忽然亮起,從中傳出張東雲的聲音。
甦破頷首︰“劍意被人橫掃一空,難以再判斷,但是造成這里一片狼藉的人,其武道修行似是槍術,而且……同八妹還有那冼開陽,似是一路?”
長安城大明宮內,張東雲徐徐頷首︰“大體不差。”
“我記得,是叫做俞天權吧?”甦破問道。
張東雲言道︰“不錯,所謂‘北斗七星’中排第四位的天權星,便是精通槍術。”
甦破四下里望望︰“他是自己藏身于此,還是被人封印于此?估摸著跟之前仙跡門戶一樣,是因為我們同彭子凌等人交手帶來的動靜,驚動了他吧?”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現在才察覺其存在。
“你當下能找到他嗎?”張東雲問道。
甦破閉上雙目,靜思片刻後開口︰“有些難,他跟冼開陽一樣,應該也是第十四境的修為。”
張東雲語氣平常如故︰“那就先回來吧。”
甦破頷首︰“好。”
他當即趕回長安,直入大明宮。
先回來的敖空已經等在那里︰“說起來,這俞天權同冼開陽乃是一路,與老八則是對頭,冼開陽當初便找老八麻煩,那現在突然冒出來這個俞天權,豈不是也一樣?”
“不無可能。”甦破點頭。
敖空冷哼一聲︰“老八到底怎麼回事?”
甦破不知道答案,無法回答敖空這個問題。
他此刻若有所思︰“那劍意又是怎麼回事呢?看上去,俞天權先前被那劍意重創,被封印在那里的可能更大……”
“劍氣啊……”張東雲笑笑不語。
“暮靄如何了?”甦破轉而問道。
敖空嘿然道︰“死咬著不肯松口呢,不過有那姓陳的小妮子在,她已經是煮熟的鴨子,飛不了的。”
甦破微微點頭︰“墨璃倒是號人物,那個跟他作對,號‘方寸先生’的儒生,想必也不簡單。”
敖空笑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如同凶獸︰“我也對他們很感興趣。”
“十一弟接下來,去找找八妹。”張東雲吩咐道︰“七弟,多留心北俱蘆洲那邊。”
“北俱蘆洲?”
甦破同敖空,都有些意外。
西牛賀洲佛國淨土世尊親自出面,但只是將甦破壓出淨土外,並未有更凌厲的反擊。
在東勝神洲這邊吃了這麼大的虧,西牛賀洲佛門都沒有激烈動作,想必接下來是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分心不得。
敵人想要做什麼,我方理當不使之如願才對。
現在正是需要繼續給西牛賀洲壓力的時候。
“五弟,可能在北俱蘆洲。”張東雲淡然道。
甦破同敖空,都又是一怔。
“北俱蘆洲,幾乎已經成了他的天下,他也早知道咱們在這邊。”張東雲言道。
沈和容、澄陽真人、蒼輝三個為首,帶著古樸、劉承宇、心和方丈等長安高手掃蕩西域。
因為彭子凌等人和先天陣敗得太快太詭異,以至于他們那邊其他人都被突然逆轉的局勢打了個措手不及。
結果一群人或被斬殺,或被俘虜。
昔日蜀山南宗宗主韓飛羽,便是俘虜當中的一員,被生擒活捉,押回長安。
他此前居中幫西牛賀洲還有北俱蘆洲牽線搭橋,近來又返回東勝神洲這邊,這次同淨華、彭子凌等人一起再犯西域,被長安抓個正著。
韓飛羽所知有關北俱蘆洲的一切,自然便落在張東雲手里。
“韓飛羽啊……”敖空目光變得危險起來︰“早先他有護身之寶擋劍,源自魔道玄甲龍之力,那就是從老五手上得來?”
張東雲徐徐頷首。
甦破、敖空都沉默下去。
“龍魔大帝”雷瀚,他們這位昔年的五哥,究竟在想些什麼?
早知道他們在東勝神洲這邊,但始終冷眼旁觀。
雖說沒有像淨華、應笑我、楊厲一樣與他們為難,但這冷眼旁觀,仍然透出幾分敵意。
要說畏懼他們這邊威勢,那則是不可能的事情。
雷瀚其人,冷酷霸道,勇悍絕倫,不知畏懼為何物。
“或許,是在懷疑我們吧。”
沈和容這時走入大殿來。
張東雲看向她︰“陳朝顏如何了?”
沈和容微笑點頭︰“她心神很安定,大哥放心。”
敖空這時看向沈和容︰“雷老五懷疑我們?他能懷疑我們什麼?”
“懷疑我們當年背叛了他。”
沈和容嘆息一聲︰“事情真相混沌不明,我們又何嘗沒有懷疑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