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沒有想到，第一個審問他的人，不是警察叔叔，更不是專案組的人。
是兩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當然，有一男一女兩位警察陪著，女警察負責記錄，男警察正是老趙。
還有一個年輕人，戴著眼鏡，斯欺文文。
他自我介紹，他是陪同兩位專家來的。
白手依稀記得，曾在哪里見過。
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陪著來的兩個專家。
老趙介紹兩位專家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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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德勛現在的身份，是某部門聘請的總經濟師，負責國資和市資的管理、研究和改革。
不過，要到春節以後才能正式上任。
另一位四十出頭，名叫伍家興，是留日博士，學財務管理的，去年回國工作。
伍家興自己創辦了一家會計事務所，但受聘于稅務部門。
白手懂這個道道，伍家興的角色，就像他聘請袁妙可律師一樣。
但白手很不明白，為什麼派這兩位來向他問話。
互相介紹並握過手後，白手沒有坐下，而是直接向老趙開火。
“老趙，請你解釋解釋，這是什麼情況？”
老趙笑著，不急不躁，把白手摁坐到小木床上。
“白總，牛博士和伍博士，都是我們專案組聘請的專家。今天呢，也不是審問，是討論，是探討。你和他們，是平等的。”
白手哼了一聲，“平等個屁。老趙，你說話忒不厚道。”
老趙不生氣，打著哈哈退到一邊。
牛博士和伍博士互相看看，互相謙讓。
謙讓的結果，是牛博士面對白手。
“白總，你剛才說不平等，我怎麼沒有看出來？”
白手白了牛博士一眼，“你們要找我討論，請問，你們征得我同意了嗎？你們事先有過預約嗎？”
牛博士怔了一下，還別說，白手的問題把他問住了。
“白總，我們是奉命而為。你呢，是正在接受調查，所以你有配合的義務。”
白手擺了擺手，“兩位博士是從國外回來的。我送你們一句話，你們有問我的權利，我也有不回答的權利。”
伍博士道︰“白總，你大名鼎鼎，從成功學的角度說，一百個牛博士和伍博士加起來，也抵不上一個白總。總而言之，請你給一個面子。”
白手口氣稍緩，“面子？什麼叫面子？我還有面子嗎？面子是相互的，我已顏面無存，何必又給你們面子。”
伍博士道︰“說得好，面子是相互的。”
牛博士道︰“白總，我再次聲明，我們與你是平等的。”
“好吧，你說平等就平等吧。這該死的人類世界，就從來沒有他娘的平等。平等這個玩意兒，是你們這些上位者，為了欺騙芸芸眾生而瞎編出來的。”
兩個博士都笑了，並且都同意白手的說法。
白手也不再糾結平等問題，“牛博士，你要跟我討論什麼？”
牛博士道︰“到什麼山，唱什麼歌。我的工作是管理國有資產，所以我想與你討論國有資產。”
白手笑了笑，“牛博士，你一定會拿十廠搬遷項目當例子。”
牛博士也笑了，“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我是英雄，你不是，你是英雄的絆腳石。”
“哈哈……好吧，白總，你是英雄，我是英雄的絆腳石。”
“牛博士，能不能說說你在國外的留學經歷？”
牛博士猶豫了一下，“白總，這與咱們的討論有關嗎？”
“我保證有關。”
“我麼，是全國恢復高考後考上大學的。一九八一年我大學畢業，一九八三年碩士畢業，同年我被國家公派到美國留學。一九八六年，我在美國獲得經濟學博士，同年我留校任教。去年也就是一九九四年十二月，就是一個月前吧，我受邀回國工作。”
“噢，牛博士在美國工作了八年。”
“確切的說，是八年又五個月零三天。”
白手好奇的問道︰“那現在的牛博士，到底是中國人也是美國人？”
牛博士一臉驕傲，“里里外外，百分之百，我是中國人。”
白手點了點頭，“我想確認一下，當初是國家派你出去留學的？”
“沒錯。那時候留學，基本上沒有自費的。要麼是全額公費，要麼是半額公費，但大部分是全額公費。”
白手徑自點上一支煙，吸了幾口，慢條斯理的問道︰“牛博士，知識算不算是資產？”
“算？不是算，應該就是。”
“那掌握知識的人，應該叫人才，人才算不算是資產？”
“肯定是，必須是。”
白手又吸了幾口煙，“那麼，國家培養的人才，算不算是國有資產？”
“這個……是，是的。”牛博士明白過來了，他正被白手帶向溝里。
白手步步進逼，圖窮匕首見，“牛博士，請問你是不是國有資產。”
“這個……”
“請不要回避。牛博士，咱們是在討論問題，你我是平等的。”
“是，我是國家出錢培養的，我是國有資產。”
白手用凜冽的目光盯著牛博士，“牛博士，那咱們來討論一下。你這個國有資產，拿到博士學位以後，應該馬上回國報效國家，可你卻在美國停留八年又五個月零三天。我想問問你，這是不是國有資產流失？”
牛博士漲紅了臉，張張嘴說不出話來。
白手繼續開炮，窮追猛打，“牛博士，現在在你面前有兩個選擇。要麼折回去重新討論，什麼叫資產，什麼叫國有資產。要麼繼續討論，你造成了你這個國有資產的嚴重流失，你該當何罪？你還有沒有資格跟我討論問題？”
牛博士靠在椅背上，整個人傻住了。
“牛博士，我再送你幾句話。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你和我，都是卑鄙的人，絕對絕對都是卑鄙的人。你，沒有資格坐在我的面前。”
牛博士一動不動，兩只眼楮大張，死死的瞪著白手。
“老牛，你沒事吧？”伍博士覺得不妙，急忙問道。
牛博士沒有任何反應。
“噗……”
牛博士的嘴里，突然噴出一股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