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白振陽。
白手下車,迎著白振陽走過去。
“小叔,你好。”
“我挺好,你不好。”
“我怎麼不好了?”白手問道。
“我听說,有人在你回上海的路上,可能要對你不利。正好我在附近,就過來護送你一段。”
白手不以為然,“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白振陽在馬路牙子邊坐下。
白手也坐下。
“我家的事,不用你幫忙。大家各過各的,挺好,不要找麻煩。”
白振陽道︰“雖然你不承認你是白家的人,但我承認你。你就是燒成了灰,你也是白家的人。因為你的血管里,流淌著我白家的血。”
白手冷冷道︰“我身上白家的血,早已流光了。”
“嗯,你的血性是不比從前了。你有錢了,你變慫了,弟弟受欺負,你連個屁都不放。”
“我沒變慫。”
“你變慫了,你變慫了,你變慫了。”
“你管不著。”
“我鄙視你。”
“去你的。”
“小白,我記得你小時候有句名言,有仇必報,馬上就報。”
“我有我的行事方式。中校,你沒資格教訓我。”
“有人幫了你,你應該感謝他。”
白手起身,沖著白振陽吼道︰“可是,沒必要把他們都弄死,沒必要,沒必要。”
白振陽把白手拽回到馬路牙子上,掏出香煙,遞給白手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
叔佷二人默默的吸了半支煙。
“小白,不是我干的,也不是我指使人干的。”
白手哼了一聲,“但是,凶手一定與你有關。”
白振陽問道︰“你憑什麼這麼說?”
“根據警方的說法,這個人的身高、體重和腳的大小,都與我差不多。而他的手法,簡直就是在刻意的模仿我。只有你最了解我,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有一部分是你教的。如果與你無關,我想不出這世上還有第二個人。”
白振陽沉默了一會。
“小白,你太聰明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振陽答非所問,“小白,我說我現在已經打不過你了,你信不信?”
“不知道。”
“你太聰明。方玉蘭教給你的功夫,看似防守型的,但反擊時卻非常霸道。再加上你的悟性和改正,簡直招招都是殺招。”
白手沒好氣道︰“你再說這些沒用的東西,我就走了。”
“我說。杭城命案發生前,我根本不知道白面的遭遇。按你我的約定,即使知道了,我也會先聯系你。而杭城命案發生時,我正在執行任務,根本沒有作案的時間。我是在杭城命案發生後,警方匯同軍方調查我,並與我正面接觸的時候才知道的。”
“警方排除我的作案嫌疑後,或多或少的向我透露了不少信息,希望我能配合調查。而我卻大吃一驚,因為根據身高和體重及腳印,還有殺人的手法,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但我不相信是你,因為你不會殺人,更不會殺那麼多人。你敢報仇,你敢廢人,但你絕對不會殺人。”
“但是,警方並沒有放棄對我的調查。雖然我本人沒有作案時間,但我可以雇人。雖然我沒錢,但你有錢啊。所以那段時間,我也很難熬,工作被停掉不說,還差點脫軍裝滾蛋。我冷靜下來,反思自己,突然想起一個人來。這個人是我的戰友,是我的部下,當年是我把他招進部隊的。而這個人,恰恰是杭城市區人。”
“他在我手下當兵時,我曾救過他兩次命,所以他對我忠心耿耿。我平時對他也不錯,我們情如兄弟,無話不談。有一回我回家探親,他也特意請假,跟著我在咱們溫林縣待過十天。也就在那個時候,我對他說了你三弟在杭城讀大學的事。當然,說得最多的還是你。可以這麼說,因為我的介紹,他對你已是相當了解。”
“非常不幸,他得了癌癥,不得不轉業回家。杭城命案發生前,他正在家待業,並被醫院再次確診,他的命只剩下半年不到。杭城命案發生後不久,他在家自殺身亡。他還沒有結婚,是家中獨子,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自殺前,他給我寫了一封信,希望我能照顧他的父母。為了防止這封信被人截留,寄信人的名字是個化名。”
“他在信里告訴我,他要報答我對他的關照,一直想著為我做點什麼。他說不久前,听一個在大學工作的同學,說到一對男女同學的遭遇,猛然想起,這個男同學正是我的佷子白面。他認為,他報答我的機會來了,他要以一己之力,懲罰那些還逍遙法外的犯罪分子。”
“他經過了一番調查和偵察,並制定了一個行動計劃。這個計劃的一個關鍵,就是不牽連到我。他在信里說,只有不牽連到我,我才能有機會照顧他的父母。他與我一樣,身高只有一米七零,體重只有一百三十多斤,只穿四十一碼的鞋。他買了一雙四十四碼的運動鞋,做了一番改造,加高了整整五厘米。作案的時候,他還在身上綁了三十斤的沙袋……他在信中承認,他作案時的形象,就是照著你的樣子做的。”
“那天晚上,他騎著自行車作案,看似從容不迫。其實他是身綁沙袋,穿一雙不合腳的鞋,是因為行動不便……整個作案過程,最難的是那四個小混混,他要把四個人聚在一起。他對首犯動了私刑,逼著他給那四個小混混打傳呼,把他們聚到首犯的家里,才得以一舉擊殺……”
說罷,白振陽拿出一封信,遞到白手的手里,“保管好。如果將來再查此案,這封信能證明你我的清白。”
白手把信收好,“他叫什麼名字?家住什麼地方?父母叫什麼名字?”
“都在信里。”
白手起身,“謝謝你,小叔。”
白振陽也站起身來。
叔佷二人四目相對良久。
“我走了。”
白振陽揮著手揚長而去。
白手如釋重負。
那一頁也該翻過去了。
夜深沉,冷風吹,桑塔納轎車沿著國道,向著東北方向的上海市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