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隊長喝著丁雅瓊倒來的水，抽著白手遞來的煙，慢悠悠的說道︰
“手啊，不是老叔說，這事你做得不地道。你要收購皮箱殼，應該優先收購咱村的。可你倒好，十五個人，只有三個是白村的，咱白村自然村，還只有童老七一家。手，村里人正背後議論你呢。”
“呵呵……”白手笑著問道︰“誰讓你老人家來的？”
“這個麼。”老隊長不肯說。
“誰讓你老人家來的？”白手追問。
老隊長猶豫了一下，“是你爺爺奶奶讓我來的。”
白手臉上頓時沒了笑容，“我沒有奶奶。爺爺倒有一個，就是童老五，可惜他早死了。”
老隊長老臉一紅，“手，我是不是，是不是多嘴了？”
白手不吭聲。
老隊長看了丁雅瓊一眼，起身要走。
丁雅瓊急忙攔住老隊長，“小白，這不關老隊長的事，你好好說話。”
“老叔，你听我說。做生意最好不要跟熟人朋友親戚做，這話是你跟我說的對吧？”
老隊長點了點頭。
“你還跟我說過，做生意最好不要跟有過節的人做，你還記得嗎？”
老隊長又點了點頭。
“那你老人家說說，咱村里有多少人跟我有過節，又有多少人是我的朋友和親戚。”
老隊長道︰“好像，好像都與你不咸不淡的。也就水缸、童國君兄弟、童九春、童老七他們，他們與你走得近一些。”
白手道︰“好，我繼續跟你掰扯掰扯。我會念洞房經，已經幫十七家送過洞房。加上其他紅白喜事，我已經拍了二十幾家的馬屁。隨份子的錢，加一起少說也有五六百塊。老叔，我說得是事實吧？”
老隊長又開始點頭。
“我先後三次，拿出三千塊錢交給我媽。誰上門借錢，都借給他，還不要借條。至今借出了三千五百多塊，只收回七百塊，僅僅咱們白村自然村，就有七十幾戶人家，上百次向我家借過錢。老叔，這事你知道嗎？”
老隊長繼續點頭。
“村小學，我先後捐款十多次，累計下來已有兩千多塊。村里年年修路，我也是年年捐款，少說也有上千塊。村里放露天電影，我記得住的，就有二十多次是我出的錢，應該也有五六百塊。老叔，我說得沒錯吧？”
老隊長還是點頭。
白手看著老隊長道︰“老叔，你對村里的情況最了解。你掰著手指頭數數，村里現在說我好話的有沒有十家？”
老隊長無言以對，因為他真的數不出十戶人家，能公開幫白手說好話的。
白手突然揮起拳頭，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嘴里罵道︰“他娘的，他們還不如村里的狗，它們見了我還搖尾巴呢。”
老隊長拄著拐杖起身，“手，老叔多嘴，老叔今天不該來。”
“老叔，白家的兩位老人，請你捎句話。別管我的事，別逼我公開罵他們。”
“哎。”點點頭，老隊長走了。
丁雅瓊道︰“小白，你絕了點吧。”
“不絕不行啊。我算是明白了，人心是買不來的。”
“也是。能賺錢時，他們會想到你。平時麼，不說你壞話都做不到。”
“算了，不說我的事了。姐，你的事都辦好了嗎？”
丁雅瓊點點頭，“辦妥了。”
丁雅瓊已經在縣教委辦了停薪留職手續，不再是村小的校長，以後不用再去村小上班。
“什麼叫停薪留職？”白手不解道。
“簡單講，就是我不用上班，他們也不用給我發工資，我自謀出路。但我還在編制內，將來我還可以申請回去上班。”
白手點了點頭，“這是好事啊。那你的戶口呢？”
“教委也已經同意。只要我提出申請，只要上海那邊有同意接收的公函，我隨時都能把戶口遷回上海。”
“呵呵……姐，你這也是一顆紅心，兩種準備啊。”
丁雅瓊瞅著白手道︰“現在我只有一條路，就是上你的船。你得養活我，在養活我的同時，還得養活丁丁。”
“沒問題，沒問題。姐，有我一口吃的，就決不會讓你和丁丁餓著。”
“咯咯，說點實際的好嗎？”
想了想，白手道︰“丁雅瓊同志，現在我正式任命你，為我廠會計兼秘書兼廠長助理。”
“工資呢？獎金呢？”
“眉毛胡子一把抓，一個月三百塊。”
丁雅瓊調皮的眨了眨眼楮，“夠意思。看在你夠意思的份上，我也向你提供額外的服務。”
白手壞壞的問道︰“額外的服務是什麼意思？”
“你懂的。”丁雅瓊扭腰而去。
白手的改變生產方式，除了自己不直接生產皮箱殼，還有一個變化，就是停止生產泡沫皮皮箱。
工人們的工作也加緊調整。
為此，白手專門成立了質量組，以二舅為首，陸水龍具體負責，下面還有兩個當過木匠的工人。
目的就是收購皮箱殼時嚴格把關，用白手的話講，就是把不合格的皮箱殼擋在門外。
十五份合同順利收回，十五個個體戶，正式成為皮箱廠的合作者。
合同里的規定，實際上並不嚴格，多少有些形式主義。
白手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要培養契約精神，讓農戶們樹立商品經濟意識。
上午合同生效，下午就有六戶送來了皮箱殼。
白手有口頭約定，首批每戶只送三十只皮箱殼。
三十只，五個規格，平均每個規格六只，也就是六套。
所有的皮箱殼都放在前院，等待驗收。
白手親自出面，二舅和陸水龍，還有兩個檢驗員，陣勢不小。
包括二舅他們在內，大家都想看看，白手的檢驗辦法是怎麼樣的。
可讓大家沒有想到的是，前兩道檢驗都是老套路，是大家都會運用的。
一是檢查皮箱殼的牢度，二是檢查皮箱殼的上下兩個部分，是不是切割得標準和平整。
第三道檢查也很正常，就是由兩個檢驗員數釘子，以及釘子釘在箱子上的位置對不對。
前三道檢查完畢，第四道檢查白手親自上陣，還讓二舅和陸水龍幫忙。
在大家的注視下，白手把自家的磅秤推過來，再把一套五只皮箱殼放到磅秤上。
白手笑道︰“你們看好了，我用秤重的辦法，能檢查出皮箱殼的水分有沒有烘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