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不在家，皮箱廠有兩個大變化。
一是增加了六名工人。廠皮箱產銷兩旺，增加員工是對的，白手出門前就跟二舅商量過。
二是二弟白當的女朋友馬小鳳，和她的二哥馬小雲，十天前就離開了皮箱廠。
走了馬小鳳和馬小雲，一點問題都沒有，白手毫不在意。
問題是二弟白當，竟然提出單干，就是要到他女朋友家去，自己做皮箱自己賣。
這讓白手萬萬沒有想到。
下午五點下長途客車，乘拖拉機晚上六點半到家，白手一邊吃晚飯，一邊听二舅匯報。
七點半，白手把二弟白當叫到辦公室。
白當很不好意思，因為他知道，二舅肯定把他的計劃告訴了大哥。
“大哥，我……”
白手掏出三五牌香煙，自己叼上一支，再把香煙遞到二弟面前。
白當猶豫了一下，伸手拿出一根。
白手拿出打火機，先點自己的煙，再點二弟的煙。
白手一邊吸著煙，一邊瞅著二弟吸煙。
“行，吸煙的樣子，不像是第一次。”
“其實，其實去年春節時就學會了。怕大哥你罵我，只好躲著大哥抽。”
白手笑了，“呵呵，就像單干的想法，也瞞著我？”
“大哥，對不起。”
白手臉上忽地沒了笑容，“誰的想法？你的還是馬小鳳的？”
“她爸的。”
“哼，沒說實話。”
“當然，小鳳也有，我，我也有。”
“小鳳和她二哥走了，你為啥還不走。”
“這個……不管怎麼說，總得等大哥回來再說麼。”
白手嗯了一聲，“你打定主意了？”
白當點了點頭，小聲道︰“小鳳她爸那邊，已經干起來了，我不過去，怕撐不住哩。”
白手不再吭聲。
“大哥，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留在家里。”
白手呆坐許久，才起身道︰“當，大哥累了，咱哥倆明天再說。”
打發走二弟，白手來到母親的房間。
丁雅瓊正陪著母親和二舅媽說話，桌上放著她和白手從上海帶來的禮物。
三弟與大妹和小妹也在。
禮物一人一份，仨弟妹正互相看別人的禮物。
白手道︰“老三，老四，老五，你們回自己房間去。”
仨弟妹都不肯走。
大妹白米道︰“大哥，不就是二哥的事麼，我們早知道了。”
白手咦了一聲，“你們早知道了？”
三弟白面道︰“二哥的心思，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白手問小妹白雪，“雪，你二哥單干，你支持還是反對？”
小妹白雪道︰“心不在了，人留著也沒有用。”
得，小屁孩都心里明鏡似的。
白手看向母親。
母親郭彩娥平靜如水，波瀾不驚。
“媽，你好像不生氣，好像早有所料，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母親問道︰“手，當年，你爸第一次出走，你童爺爺說過幾句話，你還記得嗎？”
想了想，白手道︰“天要落雨，娘要走人，由他去吧。”
“你還記得你童爺爺說過，咱白家的壞毛病嗎？”
“親兄弟，不來往。”
三弟道︰“媽，我不會。大哥，我永遠跟你。”
白手胳膊一伸，把三弟掃到一邊。
母親道︰“所以，你二弟想單干，你就讓他自個干去吧。”
白手又問二舅媽，“二舅媽，你說呢？”
二舅媽道︰“手，這種事，我不好開口的，你二舅也說不得的。”
“好吧。媽，那你再說說，我該給二弟多少錢？”
母親思量許久。
“手，他賺的工資，存在你那里的，你都給他。家里賺的錢，你看著給，不要太多。”
白手孝順，母親的話就是命令。
過了一夜，白手也徹底想通了。
家里藏著兩萬塊現金，救急用的，白手統統拿出來，擱在辦公室的抽屜里。
再把二弟白當叫來。
“當，媽同意了，我也同意了，你就出去單干吧。”
“真的？”
“怎麼，不相信啊？”
“大哥沒回來前，媽是堅決反對的。”
白手擺了擺手，“說吧，你要多少錢？”
白當陪起了小心，“大哥，我存在你那里的工資和獎金，你總得給我吧？”
“多少？”白手笑笑。
白當拿出一本筆記本，皺巴巴的，翻開來說道︰“兩千七百三十三塊。”
白手也拿出一本筆記本，翻開來攤在辦公桌上，再拿出一個算盤， 里啪啦的撥打起來。
“當，是兩千七百三十二塊。”
“哦，大哥，你算錯了吧？”
白手再打一遍算盤，“沒錯，是兩千七百三十二塊。”
白當嘿嘿笑道︰“大哥，你也真是的，一塊錢也這麼講究。”
“親兄弟，明算賬嘛。”
“听大哥的，就兩千七百三十二塊。”
白手拿錢點錢，先拿兩捆一千塊的，扔給二弟。再拿出一捆，點了二十七張抽出，剩下的扔給二弟。
白手不點，拿起來就往自己的包里放。
“點點。”白手道。
“不用點了。”白當道。
白手拿手指敲著辦公桌的桌面，“點點。”
白當有點怵，拿出錢點起來……
“沒錯，兩千七百三十塊。”
白手又從抽屜里拿出兩張一塊的，拍在了桌上，“加上這兩塊，就是兩千七百三十二塊。”
“大哥，兩塊就算了吧。”白當陪起了笑臉。
“拿著。”白手拍了桌子。
白當嚇一跳，趕緊拿起兩塊錢，也擱進包里。
白手馬上笑道︰“親兄弟，明算賬嘛。”
白當耷拉著腦袋，不敢再主動張口，大哥的臭脾氣他太了解，是個順毛驢。
“當，你也知道，咱們做棕櫚掃帚，沒賺到幾個錢。做餅干呢，咱們是賺了不少。但蓋新房，搞家庭建設，當時又不斷增添設備，花出去也不少。後來賣配方的錢，也是人家蕭老太太的。所以做餅干，咱們實際上沒存下多少錢。”
“大哥，這我知道，家里添這添那的，還有我定親，開銷很大的。”
白手微笑道︰“你知道就好，咱家實際賺的錢，也就是做皮箱賺的。這個錢的，我有份，你有份，咱媽咱弟弟妹妹也都有份。”
“大哥，我懂，我懂。”
“你懂就好，那你打算要多少？”
“這個……”
“過了這個村，沒了那個店，想好了再說。”
大哥一臉壞相，白當不敢輕易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