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和老隊長帶來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
陳家仨兄弟實名舉報,給白手列了十條“罪狀”,條條上綱上線。
一是投機倒把,販賣各種票證。
二是私砍公家樹木。
三是破壞農業生產,取土賣土。
四是放高利貸,借錢給陳三寶和陸水龍。
五是搞資本主義,將棕櫚轉賣給陳三寶和陸水龍。
六是無故毆打村民陳老三、陳雲河、陳雲峰和童九陽。
七是交公糧時,以次充好,欺騙糧站。
八是使用詭計,詐騙村民自行車一輛。
九是以少充多,欺騙政府,企圖獲得養豬專業戶的稱號。
十是擁有巨款,在信用社存款兩千。
白手整個人都听傻了。
好久好久,白手才回過神來。
還別說,白手稍稍一想,這說的都是事實,他真的都干過。
想到這里,白手反而笑了。
老隊長罵道︰“土崽子,死到臨頭還笑得出來啊。”
“呵呵……老叔,這第一條,你也有份哦。”
老隊長哭笑不得,“土崽子,我這把老骨頭,要是能給你墊背,你拿去好了。”
老張道︰“行,危難時候不慌張,你小子行。”
白手問道︰“老張,什麼時候會派人來?”
“不知道。”老張道︰“我是去縣里開會時听說的。反正公社這邊,還沒接到正式的通知。小白,你要有思想準備。”
“什麼思想準備?”這個白手就不懂了。
老張也不太明白,含含糊糊道︰“可能,可能要派調查組下來,根據舉報的內容進行調查。”
說到這里,老張拍拍白手肩膀,起身走了。
老張是擔著風險來的。
白手心里正琢磨著,連謝謝都忘了說。
老隊長還沒走,“土崽子,你這陣子太火了。”
“老叔,你放一百個心,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把您老人家賣掉。”
“我怕個屁,你還是操心你自己吧。”
“您老不怕,我也不怕。”
老隊長哼道︰“你真的不怕?”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土崽子,你現在還是光腳的嗎?”
白手愣了一下,對啊,我現在有錢了,我穿上鞋了。
“老叔,我存在信用社的錢,沒有問題吧。”
“土崽子,你傻不傻啊?我看信用社也靠不住,你想想,不是信用社的人說出去,別人怎麼會知道你在那里存了兩千塊錢?”
“他娘的。”白手罵道。
“罵有個屁用。”
不錯,罵人沒用,罵不走災禍。
想了想,白手做了決定。
“老叔,我想清零。”
“別放洋屁,說我懂的話。”
白手道︰“我想,要割我的尾巴,那得我有尾巴。我要是沒有了尾巴,他們抓我也沒用。”
老隊長眯起雙眼,點著頭道︰“你有錢,人家就眼紅。你要是個窮光蛋,熬干了也榨不出三兩油,他們就拿你沒辦法了。”
“我賣豬賣雞賣鴨,我賣車賣棕櫚賣毛竹。”
老隊長道︰“賣豬賣雞賣鴨,我有辦法。馬家村的馬林,是這方面的大行販,我跟他有過命的交情,我明天就找他去。”
“現在就去。”
老隊長道︰“火上房了?”
“老叔,萬一調查組明天就來呢?”
“倒也是。”老隊長起身道︰“給我手電筒,我這就去。”
老隊長打著手電筒出門而去。
白手也沒閑著,他提著馬燈,去找陳三寶。
白手吩咐一陣後,陳三寶又去找陸水龍。
白手回來的路上,又去小賣店,把水缸陳雲海叫起來。
陳雲海把車賣給白手後,還沒機會另買,可這深更半夜賣車,讓他滿腹狐疑。
白手當然不能說,是你老子把我給舉報了。
白手撒了個謊,說他不做棕櫚生意了,要干別的行當,自行車放著沒用。可二弟白當舍不得賣,他怕二弟阻攔,這才半夜賣車。
水缸二話不說,拿上錢就跟著白手走。
六十五塊賣出,六十五塊買回,自行車又回到了水缸手上。
水缸剛走,陳三寶和陸水龍來了。
白手把家里的棕櫚和毛竹,還有做好的棕櫚掃帚,全以成本價賣給了陳三寶和陸水龍。
陳三寶和陸水龍也不問為什麼,倆人已賺了不少錢,當然是付了現錢。
收了錢,白手還答應兩條,一是二人各借的五十塊繼續欠著,二是他把自己的訂單讓給二人。
要求也有,兩個人要咬緊牙口,與白手撇清關系。
二人點頭應諾。
陳三寶挑著擔子走了。
陸水龍實在憋不住,出門後放下擔子,折回來問白手,“手哥,到底出啥事了?”
“有人把我舉報了,上面可能要來調查我。水龍,就是要割我的那個那個,那個什麼尾巴,你知道吧?”
“噢,就是你生意太好,你賺錢賺得太多了。”
“總之,我有麻煩,你們沒有麻煩。水龍,你放心吧,萬一有人問你,你照我說的說,保證你沒有事。”
陸水龍也挑著擔子走了。
白手等著老隊長回來。
老隊長的辦事效率也不低,他不但把那個馬林帶來了,隨後不久,馬林的船和兩個臨時幫工也來了。
馬林有絕活,豬雞鴨見到他,只哼哼,不叫喚。
關鍵時刻,老隊長能當白手半個家。
深更半夜,賣豬賣雞賣鴨,不用枰,論只賣,還主動壓價。
粗粗的算,至少也虧了兩三百塊。
白手心里在滴血哭泣。
送走馬林的船和豬雞鴨,白手當著老隊長的面,難過得要哭。
老隊長只好不住的安慰,“丟了芝麻,撿回了西瓜。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手啊,你要這樣想,你要這樣想……”
“老叔,我想開了,只是有點難過。錢乃身外之物,沒了我還能賺回來。”
“想開了就好。手,你早點歇著,我也得回去困覺了。”
“老叔,幫人幫到底,還有一個大事,得您老人家出面才行。”
“還有啥事?”
“我存在信用社的錢,我想取出來。您老面子大,有您出面,那陸主任才不會從中作梗。”
老隊長嘆了一聲,“唉……家里有酒嗎?”
“我去拿。”
一老一小,就著咸菜,慢慢的喝著老酒,竟喝到了天蒙蒙亮。
家里人都還在夢鄉里。
白手帶上挎包,挎包里裝著四本存折,和家里全部的錢,帶著老隊長,出門朝陳童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