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六,白手又早早的去了溫橋街。
為了省一角船費,白手是走著去的。
豬行開市也早,五六點鐘開市,七八點鐘散市,去晚了連個人影都沒。
到街時,天還沒亮,人沒見幾個,只有更早的小吃攤才亮著煤油燈。
買豬崽是個技術活。
二舅郭二橋趕到,還扛著六根手臂粗兩米長的松樹,是送給白手的。
二舅不慌不忙,和大外甥一起,吃了早點,才晃悠悠的來到豬行。
快過年了,賣豬崽的不多,買豬崽的也不多,三三兩兩的。
二舅背著雙手,來回遛達,一邊跟熟人打著招呼。
看二舅那胸有成竹的樣子,白手也不敢問,對豬和豬崽,他的知識積累實在太少。
轉了兩圈,天都已擦亮,二舅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而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坐下吸煙。
“二舅,有十多個賣崽的,你都沒看上?”白手終于忍不住了。
“手,買豬崽要挑時候,今天就是最好的時候。”
“這話怎麼講?”
“過年前夕來賣豬崽的,一般都是家里錢緊,琢磨著賣點錢回家過年。”
白手點了點頭,“那,那為什麼還不買呢?”
二舅道︰“時候到了,還得講究個時機。”
時候和時機,白手有點不明白,“啥叫時機?”
“你看啊,今天賣崽的十來家,買崽的才二三十人,還不如豬崽多。這個時候咱不急著買,要抻著他們,等他們不耐煩了,咱們就可以講價錢了。”
白手用崇拜的眼神瞅著二舅。
二舅不憨,憨是表象,其實深藏不露。
“二舅,那買哪些豬崽,又該如何挑選呢?”
“嗯,竅門不少,你慢慢學。比方說同樣的豬崽,應該是越小越好。”
“為啥啊?”
“大的豬崽,吃食的習慣已經養成,不好改變。你要買回去,就得跟著它們的飲食習慣,開始那階段肯定很難長膘。而小的豬崽,特別是剛斷奶的,反而更容星調養。”
“噢,還有呢?”
二舅頭頭是道,打開了話匣子,說了很多挑選豬崽的竅門,和養豬的技術,以及豬病的預防和治療辦法。
白手記性好,二舅說得快,他記得也快。
天大亮了。
二舅笑笑,“手,帶了多少錢?準備買幾只?”
“一百塊,準備買三只,來得及的話,我還想買幾只雞仔。”
二舅起身,邊走邊道︰“三只是養,五只也是養,就買五只吧。”
原來,二舅在豬行轉悠的時候,早就看中了要買的豬崽。
三個賣主,一共五只,只買小的,都是不到二十斤的。
至于價格,剛開市時,賣主都叫到每斤一塊以上,現在快散市了,價格掉到了每斤九角五以下。
不費多少口舌,就以每斤九角三分成交。
五只小豬總重量九十四斤,合計八十九塊三角。
白手帶來的一百塊,吃早點用了兩角,只剩下十塊五角。
二舅幫著把五條小豬裝進兩個麻袋,背到河埠頭,他讓白手等著,要了五塊錢,轉身去雞行買雞仔。
不用一個小時,二舅抱著兩只紙箱回來,紙箱里放著三十只雞仔。
五塊錢還沒花完,二舅把剩下的兩角交還給白手。
如何養雞,不用二舅教,白手以前養過。
送走二舅,白手與他的豬崽和雞仔,乘著老大船回到了白村。
豬好養,雞難養,回到家里,犧牲一只,就只剩下了廿九只。
前院有雞,後院有豬,還有兩只狗崽,白家有了點興旺的樣子。
白手還召開了家庭會議,給弟弟妹妹們分配工作。
“老三,反正你書也讀不好,養豬的任務就交給你。人吃三餐,豬吃早晚兩餐。吃什麼吃多少,听我的和咱媽的。老四,你除了讀書,還得配合你二哥的工作。他要是馬虎大意,你向我報告,我處罰他。”
三弟笑道︰“大哥放心,我就是監督二哥,我保證不讓二哥馬虎和偷懶。”
二弟滿不在乎,“保證完成任務。”
母親道︰“老二,小豬跟大豬不一樣,你要精心飼養。”
白手道︰“當,你記住了。現在豬還小,只能吃米和糠加菜煮的食。等到了明年開春,它們能吃草了,你還得出去割草。五只豬,每天要吃一百多斤草,任務艱巨啊。”
“哎呀,請大哥放心,我能干好。我就不相信,養豬會比讀書還難。”
白手沖著大妹吩咐道︰“大妹,二十九只雞仔就交給你了。怎麼養它們,你要听媽的。”
大妹點著頭道︰“大哥放心,保證養好它們。但我不能保證二十九只都能成活,你路上還壓死了一只呢。“
“對對,這有個成活率的要求。只要你養活養大二十只,大哥就給你獎勵。”
小妹問道︰“大哥,我干啥呢?”
“小妹你麼,除了配合你姐養雞,你的主要任務是養狗,把那兩個小祖宗侍候好。”
說到小祖宗,全家人都笑了,小妹喜歡那兩個小家伙,居然在自己住的房間為它們搭了個窩。
白手把二舅教的養豬注意事項,一一說出,讓三弟寫在紙上,還要求貼在牆上。
家庭會議開了老半天。
白手正要宣布會議結束,三弟又道︰“大哥,我有個問題,可不可以提出來討論討論。”
“有啥問題,直接說。”
“我們都有任務,大哥你啥任務?”
白手被問愣了,全家人又都笑了。
“都別笑,都別笑。”白手很快反應過來,端著架子說道︰“我是咱家的領導。領導麼,一般都是只動口不動手的。也就是說,我的主要任務就是領導你們。”
二弟笑道︰“大哥想學老隊長呢。咱老隊長,就是只用動口,不用動手的。”
大妹也笑道︰“我想起來了。大哥說過他的理想,就是接替老隊長,當咱第一生產隊的小隊長。”
“呵呵……都不許笑話我,生產隊已經沒了,我這隊長當不成了。”
白手當然不會閑著,作為大哥和一家之主,他得給弟弟妹妹們做個榜樣。
三畝稻田賣了三船泥土,田里凹凸不平,坑坑窪窪,一片狼藉,沒有八天十天的,很難把稻田恢復原狀。
想到取土賣土,白手便聯想到舉報他的人,這家伙到底是誰呢?
現在正好有閑,得把這個家伙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