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心里感激小叔,雖說不想與小叔來往,但這份情他領。
好兄弟于小明就曾經講過,想在社會上生存,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關系和力量。
再說白振陽,受到了老張的熱情接待。
老張當了十年公社武裝部長,白振陽就是他親手送出去的兵。
白振陽現在是連長,據說馬上就要當副營長,而老張從部隊轉業時,只是個副連長。
白振陽還是戰斗英雄,去年和今年就在南疆前線打仗,一等功臣,立功喜報還是老張親手送到白老爺子府上的。
老張還听說,白振陽要去南京陸軍學院讀書,將來必定前途無量。
白振陽的面子,老張不能不給。
說實在的,即使白振陽不出現,老張也不能把白手怎麼樣。
做了十年的農村工作,又是土生土長,老張深知,對農民不能釘是釘卯是卯,得靈活機動地處置。
就拿白手來說,他現在是一家之主,六口之家的頂梁柱,要把他給關了,整個家就會垮塌。
再說了,這小子不滿十五周歲,法律也不好追究。
老張還知道,都是本地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真要把這小子給辦了,那他就會成千夫所指。
白振陽在老張辦公室坐了約半個小時,被老張送出門回去了。
院子里,一大四小不哭了,在那里靜坐。
老張回到白手所在的房間,這家伙心大,居然睡著了。
“醒醒,醒醒。”老張氣不打一處來,伸腳去踢白手坐的凳子。
白手其實沒睡著,老張拿腳踢凳,他順勢的連人帶凳,跌倒在地。
“哎喲,老張打人了,老張打人了。”
白手倒在地上高聲而叫。
老張愣了,知道這小子詭計多端,就沒防著他有這招。
屋外的四個小屁孩,聞聲而沖,一齊闖進屋來,兩個去扶大哥白手,兩個又去拽抱老張的大腿。
四個小家伙還商量好了似的,嘴上都喊一句話,“老張打人了。”
倆民兵和那小干部,都在旁邊竊笑。
能斗天,能斗地,就是斗不過無賴小潑皮。
“小白,小白同志,小白大哥,小白祖宗,我服你了,我服你了行不行?”
老張只好使出軟條。
白手偷瞄老張一眼,賴在地上還不起來,捂著胸口,嘴里哼哼的喊疼。
“小白同志,我鄭重向你道歉,我抓錯人了,我現在給你平反昭雪。”
白手歪著腦袋問二弟,“他說啥?”
二弟白當道︰“大哥,老張說他抓錯了,向你道歉,給你平反。”
白手又問,“二弟,要不要讓他賠償?”
“大哥,你是受害者,你說。”
“唉,算了,算了。政府不容易,老張也不容易。二弟,咱走吧。”
老張氣得不行,沖著白手的背影罵道︰“滾,臭小子,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白手樂呵呵的,帶著一家人,推著板車到了街上。
時近中午,白手知道,弟弟妹妹們肯定餓了。
白手身上不是沒帶一分錢,他脫下左腳的布鞋,拿出六張五角的票子,遞給二弟兩張,再分給三弟大妹小妹各一張。
接著又脫下右腳的布鞋,拿出一些糧票,分發給了弟弟妹妹們。
“你們都去買吃的去,想買啥就買啥。二弟,你別忘了給媽和我買一點。”
弟弟妹妹們歡呼著跑向街上。
白手留下來陪著母親。
“手,真的沒事了?”
“媽,真的沒事了。”
“手,咱以後別干這種事好嗎?”
“媽,我……”
“手,你要是出事,我們怎麼辦呀?”
母親說著,又哽咽起來。
白手忙道︰“媽,你別生氣。我發誓,我保證以後不干這種事了。”
母親抹淚。
“媽。”光天化日,白手跪下。
“手,你快起來,媽信你,媽信你。”
母親伸手,白手起身。
“媽,咱現在有點錢,你說說,咱以後干點啥?是不是去做點小生意?”
母親道︰“手,咱是農民,咱要安分守己,做點自己能做的事。”
“我听媽的。”母親是對的,白手也想不出,自己離了種田還能干啥。
白手現在最鬧心的是,是琢磨賣土這件事,到底是誰發現並舉報的。
你斷我財路,我讓你半年難過,必須禮尚往來。
可回到家直到吃晚飯的時候,白手也沒琢磨出個子丑寅卯。
女人不會在晚上出來,所以這事是男人干的。
現在是農閑時節,又是冬天,村里晚上出來的男人不多。
就是那些個晚上出來遛達的男人,小青年不會,老頭子也不會,應該是些三四十歲和四五十歲的男人。
他們大多不待見白手,但也不會主動招惹白手。
思來想去,白手認為,陳家仨兄弟最有可能,特別是陳老三。
還有最近得罪過的王老師和童九陽。
村小已經放假,王老師前天就已回家,所以可以把王老師排除。
童九陽值得懷疑,畢竟在陳寡婦家他吃了大虧,肯定懷恨在心。
但童九陽很快就被排除了。
童九陽的老婆方玉蘭,有幾尺花布放在白家,讓郭彩娥幫著畫線。
郭彩娥在布上畫好了線,讓大女兒白米送到童家去。
白米很快回家,手里還拿著布,並告訴母親,童家沒人。
听鄰居說,昨天上午,童家全家人包括童九陽,都去了溫橋鎮他老丈人家,要明天才能回來。
說者無意,听家有心,白手听到了,直接排除了童九陽。
那就只剩下了陳家仨兄弟。
對付陳家仨兄弟,白手自覺把握不大,得慢慢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
晚上,白手悄悄去了菜園,鑽進洞里,取藏在這里的錢。
錢當然還在,一分不少。
回家的路上,白手激動,懷里揣著這麼多錢,覺得自己腰桿硬了不少。
他娘的,你們就看不起我吧,等老子成了萬元戶,看你們看不起我還是看得起我。
陳寡婦家還得去,有錢不賺是傻瓜,加起來每晚能賺七角錢,不賺白不賺。
年關將近,最重要的事情,除了置辦年貨,就是做年糕做麻餈。
白手會做,決定自己動手。
第二天早早的,白手叫起弟弟妹妹,向他們分派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