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四條船,三條大小一樣的機動船,其中一條還拖著一條木船。
白手跑過去,一把揪住最先上岸的于小明,喝問道︰“怎麼多了一條船?”
于小明甩開白手的手,惱道︰“你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那條木船上裝的是啥。”
白手拿過于小明的手電筒,朝木船上照了照,馬上釋然。
原來,木船上裝著三條牛和三把 ,以及六條能在田里拖動的木制小泥船。
木船上還有二十幾個人。
于小明告訴白手,加上三條機動船上的,今晚一共來了四十多人。他讓白手放心,來的都是親朋好友和窖廠工人,不會把今晚的事說出去。
至于木船上的物件,既能用來去掉上層土,又是把取出來的土輸送到三條機動船上。
很快的,船上的人紛紛上岸,都不說話,埋頭干了起來。
于小明把白手扯到避風處,也就是河沿下,縮著脖子席地而坐,掏出香煙點火抽了起來。
白手只好跟著抽煙,“他媽的,我要跟你在一起,不出三天,我就成煙鬼了。”
“嘿嘿……煙酒不分家,煙酒不分家嘛。”
白手不放心,老想起身去看看,怕那些人亂取土,把他的田挖出大窟窿來。
于小明道︰“放心吧,兄弟。我們這是向你買泥,不是偷泥。就是他娘的偷泥,我們也講規矩,不會讓你的田種不了水稻的。”
“這個心,我放不下。”白手靠躺在河床上,翹起了二郎腿。
于小明笑笑,知道白手的心里,其實最惦記錢,這家伙窮瘋了,只要能賺錢,啥事都干得出來。
他掏出一卷錢,扔給白手,“好吧,我斗起膽子,先把錢給你。”
白手一點都不客氣,讓于小明打開手電筒,拿著錢一張一張的數了一遍。
沒錯,十張十塊的,三張五塊的,一百一十五塊,加五十塊預付款,三船泥款全額到位。
“于哥,我收了。”
于小明故意嘀咕,“也不給我的煙錢酒錢。”
白手假裝拿錢,“給多少你講。”
“不識逗,你小子太不識逗。”于小明攔住白手,笑道︰“跟你開個玩笑呢。兄弟,你說說,現在有錢了,打算干點啥?”
白手仰望星空,“我能干點啥呢?于哥,我不瞞你,加這一百六十五,我家全部的錢,也就一百七十幾塊。”
“不少了,對你來講,你就是暴富。兄弟,你是暴發戶啊。”
“我打算這樣。過年總要花個二三十塊吧。剩下的錢,弟弟妹妹們明後兩年的學費,我要預留,總也得四五十塊。明年的日常開支,我媽買藥的錢,也都得預留,總也得三四十塊吧。”
“得,這七七八八的,你頂多只剩下五十塊錢嘍。”
白手繼續說他的打算,“剩下的錢,我準備過年後,到街上買兩只豬和幾只雞回來養。還有就是,把我這幾畝田種好,至少不讓家里人餓著。”
于小明撇了撇嘴,“賺錢呢?”
“種田和養豬養雞就是賺錢啊。當然,你知道的,還有就是倒倒票證。有機會的話,我也會找點零工打打,包括到你這里來做磚。”
給陳寡婦看家護院,每月能掙不少,但不能跟于小明說,會讓這家伙笑話好久的。
于小明搖頭晃腦道︰“兄弟,對你的計劃,我用六個字評價。傻,很傻,非常傻。”
“得,你給我一個不傻的計劃。”
“拿錢去做生意。”
“我啥生意都不會啊。”
“不會就學,誰天生會做生意的。”
“虧了咋辦?我沒有後手啊。”
“這倒也是。但你這個計劃,肯定是不行的,頂多只能解決溫飽問題。”
“對了,我這就叫溫飽計劃,干啥也得先填飽肚子是不。”
于小明道︰“想法倒是穩當,但太鼠目寸光,用咱們老師的話講,就是小農經濟。”
“于哥,一套一套的嘛,你繼續,我听著。”
“一句話,你得讓錢活起來。比方說,你計劃明年下半年用的錢,現在可以拿來做生意。總而言之,你不能讓活錢變成死錢。錢這東西,要像水那樣流動,流出去少,流進來多,你就賺了。”
白手笑道︰“講屁道理沒用,來點實際的。你就說說,現在做啥生意能賺錢?我就這點錢,我又能做啥生意?”
于小明噗的一聲笑了,“反正啊,你不能把錢擱在家里,要不還會被你爸給撈走。”
“啊,你咋知道這事的?”
“哈哈,你別忘了,我舅舅有親戚在你們白村。”
白手道︰“不許再說這事。還是說生意,啥生意能賺錢。”
“這個麼,我也沒轍。”于小明道︰“我要知道啥生意能賺錢,我他娘的早做生意去了。兄弟,你取土賣土,也算是個生意,但這是一錘子買賣,沒有下一回。”
“我知道,一輩子就這一回。”
于小明道︰“兄弟,說實在話,我也不知道做啥生意能賺錢,但就知道做生意能賺錢。”
“我去,說來說去,都是廢話。起了,我還是看看我的田去。”
幾十個人挖土,還有簡易器械配合,干得倒是挺快的。
他們在三個方向的河岸上,各挖開一個缺口,三個缺口上都架著木板。
挖出來的泥,通過三個缺口擱到木板上,直接就能滾到機動船上。
一個半小時,三畝田就被挖了一半多。
只有那些頭層泥,被挖成一堆一堆的,于小明告訴白手,這得讓他自己恢復去。
整整仨小時,三畝田被翻了個遍。
三條機動船,裝得滿滿的,因為是按船計土,當然是拚了命的往船上裝土,吃水線跟河面幾乎持平。
臨走時,于小明的舅舅李九峰走過來,對白手說︰“小白,我們可沒來過哦。”
白手道︰“我啥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田里,井絲泥被人給偷走了。”
“哈哈……走了,走了。”
于小明也留了一句話,“兄弟,萬一被抓起來,打死也不能說。”
“呵呵,這還用你教嗎?”
目送四條船離開,消失在夜色里,白手才悄悄的潛回村里。
不料,第二天早上,白手從陳寡婦家剛回到自家門口,就看到了院子里有公社干部和武裝民兵。